小珍感覺到信是來得遲了一點,不是日期的問題,而是自己心緒不免慌亂了一點。大誌是個文化並不高的人,不過,還是有心計。所以,寫的起首就沒有稱謂,最後也沒有署名。開始的一句就是“根據我和她拉勾的約定,要在月亮圓的時候才寫的,所以心裏很多想說的話,要到今天才說。”這一句就令小珍感動,覺得男子漢,就應該像這個樣子的。

    從這封信裏知道,他們去的地方,並不是特別理想,當地的話不大聽得懂,而且,到了之後的工作安排,有變化,他並沒有與大芬一道工作。那個地方的服務方式有點怪,自己明明是一個小夥子,去的店卻叫“仕女發屋”,是清一色的小夥子為婦女美發的;而大芬的店,隔得不遠,卻叫做“牛仔之家”,清一色的姑娘小姐,對象都是一個個牛高馬大或者油頭粉麵的男人。收入也是很奇特的,說是不發工資的,工資已經用來解決吃住問題了,收入是靠小費提成的,分配的辦法叫對半開,所以,有時一天下來,百兒八十沒有問題,有時下來,幾乎為零,因為規定不準去索要小費的。所以,知道規矩的人,都會用‘不用找補了’,作為小費的支付方式,也有刁鑽的人,令他沒有辦法,他說,有一天一個的扮妖豔的女子競向他說,我的小費在胸罩裏,你敢來取嗎,說完揚長而去。他仍然思念他師傅開的那一個“頂上功”和“頂上功”裏駐著的那位女孩。他還說,他曾經去過一次“牛仔之家”去看大芬,大芬說:高跟鞋太高了,給人理發,使腰部十分不舒服,而超短裙的太小太短,從鏡子裏麵照著,完全像一個光腿妖魔,而有的給小費的男人,竟說要放在胸罩裏才付。所以,大芬也是不適應的。

    小珍雖然一方麵有點惡恨那個環境,另方麵還是放心,因為大誌能夠不說謊,一五一十的向她說明,那就表明了不會出什麽問題的。於是,她也學他的樣子,做出一付多愁善感而又開朗大方的樣子迴信,信上說“她非常準時的收到了他的信,感到十萬分的喜悅和不安。她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他和她自己。但她的心裏充滿著信任感,因為她已經把他的心占滿了,就不會讓任何妖魔有侵犯他的機會”。這封“他”去“她”來的信,纏來繞去,把小珍自己都搞胡塗了,但是她明白大誌會準確的領略到自己的意思的,不是說,“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她想把寫信的周期變換一下,不過,又想我們是拉過勾、說了一萬年不變的,而且,大誌忙,自己學習也忙,不是說距離產生美嗎,所以也就靜靜的候著下一封信。同時自己一有空時間就寫幾句,甚至想找一本什麽“情書大全”之類的書來翻一翻,參考參考。想來想去,覺得還是隻有自己說的,大誌才會明白。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稀奇古怪,變幻莫測。趙師傅是因為怕當“釘子戶”而歇業而辭退人的,不知怎麽“釘子戶”這個詞突然從人間蒸發了。在“好消息自耳中來”的旁邊的“拆”字,不知怎麽又附吸了不少的灰塵。聽說,那麽關注“雞的屁”的張常委,又一次來調研時,說是收到了不少的關於強迫拆遷事的信,而且,很多人對拆遷標準,已經上告到中央去了。張常委說,你們查查記錄,在上次的談話中,除去了強調gdp的增長與城市建設有關,這是絕對正確的,但我又說了一定要堅持科學發展觀的,所以要盡力而為,量力而行。查一下,是不是這樣。張常委又說,我是十分強調保護老式民居的,有的民房,能夠說明曆史,這種東西,是要刻意保護的,也是我們發展旅遊業的支撐,誰想拆這些,我就要處理誰,要認真查。

    其實不用查也是這樣的,作為一個省什麽常委,原則上不會犯錯誤的。

    所以,不知怎麽小小年紀的小珍,在給情人大誌寫信時,就說了,據說張常委講,當時要拆遷,是非常及時的,而今不拆,又是相當正確的,至於是不是明天又要拆,如果那樣,也肯定是完全必要的,這就是生活的辯證法。

    小珍說,他關注的是“雞的屁”,但是,發出的味道,卻是“狗的屁”。

    她為自己能夠說這句有點俏皮,又有點出格的大逆不道的話,還高興了一下。因為房子可以不拆,於是,可以推理,大誌和大芬還可以迴來重操舊業,就順理成章,而這一檔子事,不都是因為放了“狗的屁”的人,來說“雞的屁”的結果嗎。所以,感到有點理直氣壯。

    但是,奇怪的事,怎麽這一封信去了之後,大誌的信反而沒有了。想想吧,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居然沒有收到一月一度的來信,也不應該讓小珍愁死了嗎?在那麽一個亂七八糟的地方,誰知道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呢。所以,她鐵了心,一定要去看一看。

    俗話說,獨兒難教,獨狗爬灶。經不住小珍的死纏活賴,趙師傅終於同意了小珍去南方旅遊的要求。但也猜想得到小珍的小九九算盤。隻是因為他從心底裏也喜歡大誌,有時甚至想如果可能,在小珍和大誌成婚之後,來繼承這份家業,肯定是一件好事情。女婿當半子,這是不會錯的。於是,他向女兒挑明,不但同意她去南方旅遊一次,而且,也希望她就去看大誌大芬,但是,應該有幾個條件的,算是約法幾章吧。

    趙師傅說,這第一,前後的時間不要超過一個月,要及時趕迴來讀書的,下學年是高三,非常關鍵,因為要考大學嗬。這第二,如果你和大誌真是情投意合,你們可以正式耍朋友,隻是要說好,雖然舊社會把剃頭這個行業作為下賤職業,但是卻沒有人敢於輕視把搞這個剃頭的人當成下賤人。所以,你們應該懂得自愛,要守本份,懂不懂,這一點最重要。還有第三,要設法說服大誌,請他迴來,“頂上功”還會向前發展,因為“釘子戶”已經不是一頂帽子了,那位熱愛“雞的屁”的人,已經在大講“量力而行”了。說不定我們的“頂上功”,還會是一件文物呢,如今的事,說變就變。

    趙師傅說,你給大誌講,我一天都在請人洗刷那個“拆”字了,正準備把“真功夫從頭上起”、“好消息自耳中來”再刷一遍漆呢。

    小珍一麵聽,一麵不好意思的點頭,心裏卻是偷著樂,因為這無異為她和大誌之間的未來,鋪平了道路呢。

    這時,趙師娘卻發話了:乖女兒,姑娘家,有的事不能讓你的同學知道的,所以,既然你是這麽大一個人,大誌和大芬的地方你又清楚,不如你直接去還好些,免得同學們東說西說。

    好像吃了一枚“深得吾心大補丸”,小珍說,好吧。心裏想,本來我就是一個獨行俠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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