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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過兄弟的人永遠都不會了解。


    就好像在這個世間絕對找不到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縱使是同卵雙胞胎也會有差別,更何況我們不是。


    曾經,不成氣候的我們,被溫情包圍,苛責、體貼、妒忌、援助、逃避、依賴、……是相交疊的生活的鑲嵌。


    我們追逐,我們反轉,我們顛倒,我們失去原貌。


    漸漸看不清楚,或者從未看清楚過,那些單方麵的親密無間,還有那些單方麵的一決高下。


    借著“來日方長”,崩潰在默然中分外清晰,這才發現經年累月下來的差別越來越遙遠,而你我之間的“兄弟情深”也在不覺間被消磨得所剩無幾。


    如果能夠告訴你就好了,我其實真的很開心能作陪襯你的分母,因為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的弟弟。


    我們是永遠的兄弟。


    ****


    在蒙哥馬利家族,有些東西見不得光。


    外觀靚麗華美的東西,內部總有些許脆弱的暗傷。


    比如——天賦。


    在醫學界叱吒風雲的蒙哥馬利夫婦十分在乎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們有十足的自信自己家族長達百年的光輝會隨著逐代繼承而成為一個永恆的奇跡。


    可是就好像遺傳學的概率,這些經過前人不斷驗證傳承下來的嚴格的理性思忖明明是蒙哥馬利夫婦最擅長精通的領域,卻尋求一個與之相對立的永恆,原來佼佼者們也會因為望子成龍這種平民化的思想而迷信,不得不說,他們再所謂的高人一等也還是逃不過哺乳動物的本能。


    在父母的優良培育下,誕生了萬人敬仰的他們,自然也絕對不能讓家族的輝煌折煞在自己的手下。


    所以,即使像天賦這種東西並不能因為血脈而傳遞成永恆,他們也打算裝瘋賣傻統統否定。


    隻是該是真的瘋、真的傻,才會扭曲了溫情,摧毀了所有。


    因為天賦是可以造假的。


    在上學之前,兄弟倆的生活就已經開始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在年幼的孩子身上進行了幾次小小的嚐試,很快便發覺兒子們並沒有繼承到多少父母的能耐,嫌棄厭惡之下,是數不清的殘酷教育和各種懲罰措施的威嚇。


    夜以繼日形成了一個循環往複的逼仄空間,超過孩童所能承受的負荷,想要一蹴而就理所當然會失敗,很快以忙碌為名的夫婦二人便隻在乎結果,不關心過程。


    “我們的要求說得很清楚,你們應該達到的就不要做不到,一次失敗就是永遠的失敗,失敗了就給我滾出去,不要對別人說你是蒙哥馬利家的人。”


    這是入學前一天傍晚,飯桌上父母唯一投遞過來的話,那時哥哥五歲,弟弟也五歲。


    “哥哥。”弗朗西斯趕在哥哥房間熄燈前一刻闖了進來。


    “現在已經是睡覺的時間了。”他自有他的一套生物鍾。


    “我們明天會不會在一個班?”


    “我無所謂。”


    “可是我有所謂,我想跟哥哥在一起。”


    五歲的弟弟笑得很天真很純澈,卻在同樣也是五歲的哥哥的眼裏被冷笑成了幼稚愚蠢。


    現實成全了弟弟的念想,兩個人就讀在同一個班級。


    隻是,分班考,哥哥是全年級第一名,而弟弟則是勉勉強強以本班最後一名的成績擠進了這個特殊優秀班。


    雖然拿去全年級也是讓人心生羨慕的成績,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失敗。


    哥哥難得地主動去觀察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卻發現他像是與現實脫節了一般,完全不為所動的神采飛揚。


    難道他不知道即將麵對的來自父母的怒火會有多麽大嗎?


    那時,在哥哥眼裏,弟弟就是愚蠢的代名詞。


    可他不知道,能夠跟哥哥在一個班級,弗朗西斯真的很開心,即使迴家之後是讓人雙眼發黑頭皮發麻的懲罰,他也可以笑出聲來。


    可以在一起就好,這種代價不足為懼。


    而他,以一種冷眼旁觀的姿態去關心他的弟弟也隻是偶爾中的偶爾,像閑暇之心這種東西本來就不該占據太多的生命。


    整個小學時期乃至中學時期甚至再往後,哥哥都是萬年第一,而弟弟永遠居於班級的最後一名。


    長久以來的失敗成了習慣的必然發展,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弗朗西斯的一種叛逆方式,這些事物在出類拔萃的天才學生的哥哥眼裏根本無關痛癢,隻是唯一讓他不明所以的是父母的態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父母除了一開始興致盎然的施加各種懲罰措施之外,越往後越不在乎弗朗西斯的失敗,後來漸漸地變成了聽之任之。


    隻有對他,對終究要繼承當家的大兒子嚴酷殘忍到每一個細節。


    那時,他告訴自己,隻有他才是那個能夠讓父母驕傲的兒子。


    可是兩個人的人生發展得太過戲劇,這也是一種宿命,一種兩敗俱傷的蜃景注定無邊無際。


    ****


    “要和蒙哥馬利家的孩子做好朋友。”


    ——爸爸媽媽如是提醒道,當時幾乎同一時期的所有孩子都有過這種洗腦式的教育。


    抱著對爸爸媽媽惟命是從的想法去打量那兩位傳說中的“蒙哥馬利家的孩子”,兩個男孩子都俊俏得不像話。


    隻是一個平淡無起伏,一個春山如笑。


    然而再怎麽說他們都還隻是年齡隻有個位數的孩子,所以孩子的他們對父母的用意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麽一定要和他們做朋友?


    大家不是都一樣長著一個腦袋兩隻胳膊兩條腿嗎?


    已經圓滑世故的心往往比較容易被蒙蔽,大人們都自以為是先發製人目光長遠,各種算計安排卻因為孩子們還是孩子的年紀而全部成了泡影。


    那時,在孩子們眼裏,性格大大咧咧的弗朗西斯比對自身以外的所有都事不關己的哥哥更佳適合作為朋友的對象,雖然這裏麵有些將就的成分,但對孩子們而言這也算是達成了父母下達的任務。


    誰也沒有計較過,為什麽明明是兄弟兩個人長相卻沒有相似之處,而出生順序該是至少隔了一年卻在同一個年級的他們竟也同歲。


    並不會一成不變如此平穩地發展下去,鶴立雞群的哥哥笑傲了每一場帶有評判效力的考試,即使在父母眼裏那還不夠,卻為其他的父母們趨之若鶩,而這自然會招致更多同為競爭者的妒忌心裏與言論攻擊。


    所以雖然頭頂成功者的耀眼光環,但在弟弟眼裏哥哥在學校的日子並不好過。


    永遠的萬年第一,第一次嚐到了“高處不勝寒”的重力,而他本人不太動容。


    弗朗西斯生平首次害怕了,即使麵對懲罰也不會害怕的他,害怕的不是這些來自外界的悲哀,而是哥哥根本不屑於惱羞成怒。


    縱使不顧自己的失敗,擔心哥哥到了忘我的地步,他也難改大大咧咧、過於樂觀的本性。


    哥哥是那麽優秀,經過千錘百煉而無所不通的哥哥又怎會需要自己擔心?


    所以,直到最後他才發現,兄弟二人從來沒有過無話不談的通宵達旦,因為他一直以來都自感無所隱瞞。


    弗朗西斯不知道,還有情商這麽一迴事兒,尤其在暗無天日的蒙哥馬利家族內部,這更是即使發黴也不會被提及的字眼。


    ****


    記得一件最深刻的事情,哥哥可以做到一心二用。


    他常常邊聽英文記單詞邊背相對論,這有好長一段時間風靡了整個年級,男生們統統試著效仿,女生們犯花癡般縈繞,後來當意識到隻有哥哥自己一個人可以做到的時候,這無意識促成了天之驕子的又一大為人津津樂道的天賦。


    哥哥,他的哥哥就是這麽優秀,優秀到驚為天人,雖然從不拿正眼瞧他。


    ****


    人心是沒有下限的,這是弗朗西斯在學校學過的東西中唯一記到最後的事情。


    度過“耿耿於懷”這種心理煙消雲散快得誇張的年代,孩子們褪下了單純的那一層吹彈可破的青春年少,掀起一場勢必的各自為戰。


    誰能輕巧地做到人情練達,誰就可能成為下一個佼佼者。


    而必經之路就是首先要親近這位現任許久的佼佼者。


    就這麽忽然倒戈了,周遭不動聲色地全部往相反的方向發展。


    大家拿著友情的噱頭一股腦兒拱到了哥哥的身邊,好一點兒的遭受嗤之以鼻,差一點兒的從未存在過哥哥的眼裏,可大家都像是鑲了鐵皮,任你接受不接受,起碼我向你表明了忠心。


    弗朗西斯揉了揉腦袋,為什麽大度會是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


    而他其實根本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冷熱交替,即使知道自己早已成為了別人奉承哥哥最熱門的工具。


    不用並駕齊驅,別無其他的惡毒思潮,想做分子之下的那一個分母,弗朗西斯沒心沒肺的自我想象,隻是他忘記了天賦異稟的哥哥到底是尋常的血肉之軀,並不會那些看似通靈的讀心術。


    到此,兩個人的人生在某些意義上也算是扯平了。


    隻是,真的扯平了嗎?


    單方麵,缺少交流才會造成無數個單方麵,明白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哥哥和弟弟付出了血的代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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