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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調律]


    顧小小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偽裝竟然可以做到這麽完美,她像是沒事兒人一樣迴到了巴別校園的雜草地,看到她臉上再自然不過的欣喜,沒有人為她今天一波三折的反常質疑。


    是啊,本來就是發自內心的怡然自樂,哪會容得別人捕風捉影。


    隻是,還有一條潛在原因,因為刺蝟炸毛的生理習性不定,所以大家根據經過屢次驗證比較狗血的前車之鑒而下了結論——不需想太多。


    “小小,你陪我去采幾朵向日葵好嗎?”阿蘇欲言又止的表情擺明了有什麽私密。


    小小聞聲彎起嘴角,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


    米開朗琪羅一時下巴都要掉了,“這女人咋迴事兒啊……難道之前的她被惡靈附體了?還是她自己變成惡靈了?”


    梵高坐在米開朗琪羅的一旁隻是安靜地用微笑表明讚同,雖然他其實壓根就不知道這男人說的是什麽。


    “喂,你怎麽跟個娘們似的!說句話啊,別那麽拘謹。”米開朗琪羅終是看不過去,他逞性慣了,眼裏容不得一粒沙。


    “恩。”


    一個字?好吧,鬧了半天就憋出一個字兒。


    “你別那麽吝嗇,隻把大姐頭一個人放在眼裏……”


    “不是的,我就是覺得我挺不好相處的,隨便說錯話了、再和你發生矛盾的話,阿蘇也會為難啊。”


    米開朗琪羅一愣,這家夥兒趕明是在埋汰我?


    好吧,我承認,我有些粗暴。


    但是這男人嘛……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紅頭發的梵高,不覺心裏滿意地打了個稍微還算入眼的分數——挺不錯的,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做到如此,誰敢說他情商低?


    “沒事,人嘛,做自己就好!不然活得這麽累還不如去死!”


    也就隻有米開朗琪羅能說出這麽驚世駭俗的話,梵高如是想,雖然想要挑出這句話的語病(我們已經死了好吧,首先出發點就不對),可終是沒開口,幸好。


    ****


    來到向日葵花田,估摸走得差不多遠,阿蘇拉著顧小小坐了下去。


    “不采花嗎?”小小歪著腦袋。


    “不了……”阿蘇緊張地頓了一下,“小小,我想說,謝謝你。”


    看來過於鄭重其事了,對於小小這種脫線刺蝟來說實在是承受不起,“哎,沒有,我是無意間找到的。意外,意外,純屬意外。”小小擺著兩隻手來掩飾自己的受寵若驚。


    “其實,我就要和他們迴天界了。走之前,我……”


    話沒說完,小小就不幹了,“哎,別呀,聖誕節就幾天了,留下一起過吧!”


    “額,不,天界有天界的法則,我們幾個在下麵呆了這麽久,再拖下去就不好了。”


    小小噘著嘴看來很失落,可也沒辦法,總不能讓阿蘇他們受罰吧!


    “小小,走之前,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說。”


    “你和阿法……你們倆……”


    根本沒想過會提及到這裏,就像是不小心觸碰了定時炸彈的開關,可絞盡腦汁我也不記得我做過什麽引火燒身的事情啊……


    阿蘇歎了口氣,意料之中地看到小小陰晴多變的神色,她知道自己也不宜再多幹涉什麽。可是算是臨別前的一點報答,阿蘇握住了小小絞成一團的手,無視那些滾燙的冷汗,她開了口。


    “小小,有的時候要說出來反倒比較好,不然會後悔莫及的。”


    “……”沉默在牽動神經末梢。


    “按照你心底裏的想法前行,我相信你!”


    小小望向那雙眸子,金黃色在一瞬間遊弋到眼前,旋即啞然忘記了唿吸。


    ****


    阿蘇他們走了,臨別前顧小小問了她一個困擾自己很久的問題。


    “阿蘇,那幅畫上消失的向日葵到底去哪了、有答案了嗎?”


    “恩。”阿蘇瞅了一眼身旁和米開朗琪羅打趣的梵高,接著低垂著眼瞼淺笑,“他說我不喜歡就都給消滅了。”


    送別,然後放行遲來的無語凝噎,小小凝望著一旁靠著石頭小憩的男人,頓時心生淒涼。


    如果說背道而馳是身不由己,那麽這一場命中注定的邂逅究竟算什麽?


    [聞鈴]


    聖誕節將至,巴別校園安排的自由活動倒是不同於其他學院的簡單。


    除了集體到教堂作聖誕禮拜之外,就是同學之間的禮物交換。


    在許昕揚不辭勞苦的一遍遍暗示他多麽想得到禮物的輪番攻勢下,顧小小跟阿法隨便知會了一聲便獨自出了學院去張羅禮物去了。


    走在大街上,卻是漫無目的地一個人遊蕩。


    雲輕栗栗,涼塵暗落琉璃綻。


    顧小小試圖對著那些琳琅滿目扯出微笑卻很牽強。


    自從那天吵過之後,兩個人就成了陌路了。


    有些太倉促了,小小眼神一黯,雖然自己暗自提前寫下了兩人的結局,但她也應該試著給自己留點美好的迴憶,就算是支離破碎的假象也沒關係,因為很想要他,真的想要他。


    耳畔傳來清脆的鈴鐺聲響,小小不自覺地轉頭看了過去,是一家外觀裝飾很精致低調的店麵。


    此時身旁正好有一個小女孩兒推開了門,算是鬼使神差,小小便跟在後麵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專賣鈴鐺的店麵,一邁進去小小就被那各式各樣、色彩不一、裝飾各異的鈴鐺給吸引住了心神。


    從來不知道還有專門賣鈴鐺的店。


    自己生前出來逛街的次數少到一個手掌就可以數的過來,所以當她在看到這麽一家特別的小店時,小小內心的波瀾是很複雜地湧動著的。


    一對藍色的鈴鐺吸引了小小,它的小巧玲瓏就隻是比棗核大那麽一點點,上麵的顏色不知道是被粉刷上的還是其本身的色彩,但是卻讓小小想起了自己脖頸上那朵被珍珠串起的藍玫瑰。


    下意識地抬手摩挲著阿法送給自己的所謂追蹤用的定位物,小小不禁胸口開始泛苦水,她望了一眼便轉身走出了這家店麵。


    沒過一會兒,她又像風一樣迴到了這家店,沒待幾秒就又離去,轉身那一對藍色的鈴鐺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一支藍色的風鈴草擱置在下方的桌櫃上。


    風鈴草——無以為報。


    [擱淺]


    平安夜的午夜十二點是顧小小和巴貝雷特約定的期限,為了這一天,小小細致入微地計劃、準備著每一個節點。當然她所做的都不是為了那個約定,而是因為她有別的事情要在那之前踐行。


    平安夜,現在是清晨,拂曉剛舞過的時刻。


    旋露千傾,連空無纇。


    小小一如連續幾天的生理準則,緊跟在阿法的後麵就從睡夢中醒來。


    不是她不想比阿法更快,而是因為嚐試了好幾遍,可這男人卻總是在自己醒來的前一秒就醒了過來,這一秒之差雖說讓她又可恨又可氣,對於他的特異功能,小小在自行補腦之後算是勉強接受了。


    阿法不發一言,最近的他接連幾天都信奉著“沉默是金”的信條。


    顧小小貓在一旁連續做了幾個深唿吸,按理說這個時間該是她胡謅借口離開雜草地的時刻,但今天她要多做一件事。


    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繞到阿法靠著的那顆白樺樹的側麵,小小好不容易伸出了手但還是在中途就宣告失敗。


    掄起拳頭打了打自己的額角,小小無聲地念叨自己、責怪自己的無用。


    怕弄巧成拙,所以不知從何切入為好。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這“任”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可以擔當。


    她有些亂了方寸,試圖整理清楚準備了好幾天的隻言片語,在一旁重新排練著卻狀況百出,前言不搭後語愈發不可收拾。


    一直凝固於原地閉目養神的阿法忽然在這時站直了身子,眼看著就要去白樺林那方,小小連忙追了上去,結果一個趔趄,小臉正麵撞上了男人的後背。


    “痛唔……”


    “你沒事兒吧。”幾天來的第一次主動開口,頂著關懷卻是因為我自討苦吃。


    “恩額、沒、沒事兒。”


    “走路小心點。”


    “哦,我知道。”


    說罷男人就要轉身離開,小小無奈時運不濟但也沒空去怨天尤人,她上前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感受到他刹住了車才鬆了一口氣。


    “怎麽了?”


    “今天,我、我……”


    “恩?”


    “那個、我……這個、那個……”


    “想說什麽?”


    “我想親唔……”居然能咬著舌頭,話語也變得曖昧了開來,而小小則是隻想撞樹。


    “你想幹嘛?”男人終於麵色稍微緩和了些。


    “今晚是……”


    “平安夜。”


    “對,你能不能……和我、跳……跳……”


    “可以。”男人說罷就走了。


    當事人沒有說清楚,卻是被對方給剖析得一清二白。


    小小轉身抱住大樹,把臉埋得很嚴實,因為實在沒臉見人。


    如果有機會,她真想倒帶重來。


    說好的遞進式表達呢?說好的排比鋪墊呢?


    後來,想再哼哧一句“說好的幸福呢”也已無濟於事了。


    ****


    十字路口酒吧。


    巴貝雷特連續幾天沒合眼了,自從顧小小離開這家店就無緣無故地成了24小時營業,這對於無權發表一言隻能幹瞪眼的赤梓來說,無疑是最可憐的受難者。


    “老板,你確定你還要吃嗎?再吃就是今天的第十三個了。”赤梓麵露難色,眸光直至桌麵上盤子裏的最後一口櫻桃派。


    他家老板真的好可怕,這些天除了醒著就是狂吃櫻桃派,有時就連他最愛的香煙都忘了抽。


    其實赤梓又不是傻瓜,想當年在阿撒茲勒的手下真是幫他處理了不少麻煩事,可是此刻這種小女兒家心態的巴貝雷特任他怎麽哄怎麽勸,也都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效果,而他也隻能獨自作一朵在他身邊的蘑菇雲,自助成長,興旺家宅……不,是酒吧。


    “老板,還是別吃了,我給你重新倒一杯櫻桃汁。”


    “老板。”


    “老板。”


    明知不會得到任何反應,可還是不想現在就打消念頭,這是長年尋找偷懶的阿撒茲勒而留下的條件反射嗎?


    正探著身子,謹小慎微的以小幅度的動作去收自家老板手中的刀叉,結果霎那間就聽一直靈魂出竅的他大叫一聲,“來了!”


    不得不承認,赤梓第一時間以為是自己起了作用,令自家老板迴光返照了呢!


    酒吧的門在這時轟然敞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等了你好久了。”巴貝雷特這些天來第一次露出微笑。


    …………


    接觸了沒有多久那人便離開了。


    巴貝雷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才發現自己胃疼得厲害。


    “讓你作!”赤梓破口大罵,看來很有榮升“三好良家主婦”的希望。


    男人捂著額頭,整個身子蜷成一團,“人家哪有。”“小家碧玉”的裝可憐。


    “我拜托你,你不是胃疼嗎?那你捂額頭幹什麽?”


    男人換了個姿勢,結果又招致了怒火,“那是胸口。”


    再來,“那是肝!”


    繼續來,“那是胃!”


    話畢,赤梓才發現自己口誤了,還未來得及解釋臉就紅了起來。


    “哈哈,你看你錯了吧,我這次捂對了你還說我!”


    巴貝雷特笑得很無賴,赤梓在一旁額頭直飆黑線。


    你這家夥兒,到底疼不疼……


    [升息]


    日影西斜,暮遮天狼,處處迴疏放。


    煙緣凋敝,東塗西抹,轉頭擬倩難與說。


    垂弧夕,可憐歡情忒苦短。


    阿法在看到顧小小的時候,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樓。


    眼前的女人全身著一件聖誕紅色的連衣裙,該是很性感的款式卻因為小小發育不良的矮小身材而顯得怪怪的,就像是偷穿了媽媽裙子的小孩,而她頭頂上戴的那頂紅色聖誕帽則正好使得這落差更加涇渭分明。


    小小知道自己不配這件衣裙,紅色該是羅莉麗的專屬顏色,可她就是想穿一次。


    我要讓你深深記得,我也可以穿紅色。


    “帥氣的天使先生,能和我跳一支舞嗎?”小小伸出右手彎腰作邀請狀。


    雖然口齒一點都不能認同為伶俐,但眼前這個女孩兒他無法拒絕。


    化被動為主動,阿法帶著小小舞起了久違的華爾茲。


    巴別校園的西方一片寂靜,隨著天色趨於暗沉,兩個身影心照不宣地不發一言、在這片被雪鋪滿了的雜草地上一次又一次地轉著圓圈。


    小小望著眼前這個她心愛的男人,他閉著眸子一臉鏡花安然。


    淚水迷蒙了眼眸,順著眼角奪眶,顫抖著等待舞蹈結束之前能夠被風幹,她也學著一起閉上。


    曾經初雪莫語,


    曾經萬聖花冠,


    曾經螢火夜暖,


    曾經生歡綿長……


    曾經我們後知後覺、悲喜無常,


    曾經我們穿越群星璀璨間去看那青絲念成了四月雪,


    曾經所謂伊人,同心成了失控的劫……


    我不知道生死之說,卻甚感荒涼。


    轉過一個圈,顧小小暗自在心裏輕念——


    以後,歲歲年年、孜孜不倦,這是我對你的想念。


    [夢燃]


    十字路口酒吧,巴貝雷特一臉嫌棄地盯著這分明是來買醉的羅莉麗,似乎是想要用目光把她逼走。


    “別看了,我知道我沒有你家櫻桃漂亮。”


    “我說莉麗大小姐,好端端的平安夜你不去找樂子來我這兒裏幹嘛?”


    “現在可是營業時間,我來這裏有什麽錯的地方嗎?”


    “可是,你沒感受到某個方向傳來的怨念嗎?”若有所指躲在角落偷看的赤梓。


    羅莉麗白了一眼,“他要過平安夜?”


    “是我們。”


    “我求你了,巴貝雷特,你明明和我一樣,都和‘平安夜’不是一個頻道的好吧!”


    “那我換個話題好了。”


    “你別以為能輕易就趕我走。”


    “他剛才來了,問我要了櫻桃白蘭地。”


    羅莉麗的懶散姿態即可消失不見,“你說什麽?”伸手抓住了吧台裏男人的衣領。


    “他搶的。”


    “可惡!你怎麽不早說啊!”


    “砰”地一聲,羅莉麗甩門而去。


    這時,一直采取敬而遠之態度的赤梓走了過來,“老板,你幹嘛要說謊啊……明明是你自己要給人家的。”


    “我隻是想讓她看清楚。”


    “老板……”赤梓頓了頓,“莉麗小姐真的是你的閨中密友嗎?”


    “就是因為‘是’,我才這麽做的。”


    良久沒有發現赤梓故意錯誤的用詞,也就沒察覺到他的擠眉弄眼的笑。


    ****


    直到校園裏的燈光悉數寂滅,小小才結束了這支舞。


    “小小。”


    正躊躇無措著,阿法居然先開了口。


    隻此一句,幾天來的一切都化為了霧散雲斂。


    “小小,我……”


    後麵的幾個字被小小給攔在了嘴邊,“阿法,我其實有話要跟你說。”


    阿法一雙血紅色的眸子忽然柔和了下來,裏麵映著的是我有些緋紅的臉。


    “不過你要等我一下。”小小努力不被焦急慌亂而主導,“請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馬上迴來。”


    說罷,小小就朝著學校的方向奔跑而去。


    阿法雙瞳直直地追逐著那一抹紅色的背影,他把苦笑咽下了肚,待到身影消融於月色之中,他才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個盛著金黃色液體的迷你玻璃瓶。


    ****


    顧小小來到教學樓的屋頂,果然看到了在那裏等待著的許昕揚。


    “抱歉來晚了。”小小邊喘著氣邊走向他。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男人扒著邊緣的欄杆,仰望著遙遠天際上那一輪象牙色的月亮。


    小小沒有答話,應該說她那肚子裏早就寫好的稿子實在難以啟齒。


    “你叫我來幹嘛呢?讓我猜猜……”許昕揚慵懶地轉過身子,“告白?送禮物?”


    小小咬了咬嘴唇,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說出來。


    “不是的,其實我……”正要說,男人迎麵走到小小的跟前,伸手製止了小小繼續往下說。


    “我很脆弱的,小小。”男人故作柔弱但自始至終噙著嬉笑。


    “對不起。”卻勇往直前般直視著男人的眸子,表明她絕對不會動搖。


    “對不起,我喜歡阿法。”


    寧靜,是寧靜。


    然後等待著,顧小小等待著許昕揚應有的下一部反應,卻都失算了。


    “哈哈哈……”男人仰頭大笑了起來。


    “阿揚,我……”小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直白而傷害他傷害得太深了。


    “顧小小。”男人連名帶姓的冷漠讓人有些驚悸,“現在說這個不是過於可笑了嗎?”


    “我知道我之前做得不對,沒有弄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就先答應了你……”


    男人捂著肚子大笑,誇張到轉了個圈隨即又立馬到了跟前,抓住小小的雙臂,捏得“咯咯”作疼。


    “不是,不是,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男人睜大了眼眸,小小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好陌生!


    這是誰?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


    阿揚,許昕揚?不對,絕不對……


    “顧小小,你能做什麽,你覺得你可以和他在一起嗎?他不要你了你不知道嗎?”


    小小心裏“吧嗒”一聲,熟悉的心碎聲,但她還可以咬牙忍過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


    “這樣你還說你喜歡他?我喜歡你,對你那麽好你不要,你非要那個可笑的懦夫?”


    “他不是懦夫!”小小本能地對著阿揚大吼了過去,她不允許別人這樣詆毀她的阿法。


    “哦,是嗎?連女人都保護不了,不是懦夫是什麽?”


    小小怒火騰地上來了,抬手給了男人一拳頭。


    自己也沒想過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小小忽然心裏好痛。


    她真的、真的好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阿法、好喜歡……


    她該怎麽辦?


    第一次被女人打的男人有一瞬間愣神了,然後忽然對著小小發出響徹天際的邪笑聲。


    “顧小小,你竟然為了那個懦夫打我?哈哈哈……那麽我也讓你看清事實好了。”


    說罷,男人忽然從地上緩緩地騰空,周遭旋起一陣凜冽的寒風。


    在小小呆了的眼前高懸而去,降落在了對麵一座尖塔的頂端,男人從白色襯衣的領子下取下了那枚隱藏已久的銀色胸針。


    象牙色的光芒占據了整個銀色胸針,下一秒光芒大盛,穿著白襯衣的男人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巨大的銀色鐮刀。


    “你是……”


    小小目瞪口呆到都不會說話了,男人冷笑一聲好心地予以解答。


    “月之天使——沙利葉,我是死神。”


    明明該有一大堆的問題,但是小小此刻卻隻想知道一個答案。


    “這麽說,你說你喜歡我……”


    “都是騙你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揭開殘酷,卻沒想到本該生不如死、悲慘到極致的女人竟然笑了。


    “真的?真的嗎……”小小鬆了一口氣,“那太好了。”


    “你說什麽?”男人睜大了眼眸,不可置信被反將一軍。


    他的目的本來是得到小小純潔至高的靈魂,趁著她的心如死灰,該是最容易下手的時刻,卻沒想到竟然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這女人該不會是因為太悲傷而口不擇言了吧!


    “這樣,我就不會覺得虧欠阿揚了。”


    沙利葉瞳孔縮緊,這種情況下、都知道真相了她卻還叫我‘阿揚’……


    “謝謝你。”小小微笑著,拿出那個因為攥得時間太長而發燙的迷你玻璃瓶,仰頭,一飲而下。


    “你……”沙利葉看清了那瓶子裏裝的液體,好啊,巴貝雷特,又是你!


    小小閉上眼睛,腦袋裏有片段不斷迴放……


    ——“沒有後悔的餘地。”


    “我絕不後悔。”


    “值得嗎……值得你為了他的記憶而灰飛煙滅嗎……”


    “值得,因為我愛他。”


    呐,阿法。


    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了。


    可是還未求得此情,一切似乎都要草草了事了……


    以後,我會是一艘失了帆的風船,而你便是我永遠都找不到坐標的孤島。


    …………


    沒有預料當中的化為灰燼,卻有鬼哭狼嚎肆虐周身,小小睜開了眼眸。


    不知何時,月亮染上了胭脂色,一個男人出現在了對麵的一座尖塔上,她絳唇僵硬成微張,被攝了整個心魄。


    甚白幹淨的臉龐,是一雙不太正常的血紅色的眸子,濃黑散亂的長發淩風飛揚,發尾閃著藍色的光茫,像是夜剛降臨時殘存的色度。


    阿法。


    [終焉]


    為什麽,夢跑到現實裏來了?


    顧小小單薄的身子直打哆嗦,她站在屋頂的邊緣,一雙迷蒙的眸子望著站在兩座尖塔上的兩個男人。


    小小自然是記得的,那個痛到蝕骨的夢。


    ——一番涼,淒淒惶惶。


    我睜開被寒風吻痛的眼眸,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曠高處。


    沒有嵐煙水潺,沒有霧雲霏霏,與我相望的是一彎胭脂色的月亮。


    際夜無邊,晨昏不複,高台腳下是一片翠雪醉未蘇。


    ……小小低頭瞅了瞅自己的腳下,一切都和夢裏沒有一絲出入。


    ——我眺望遠方,滿目的瑤華離披,卻不見玉塵和星光。


    抬手接住那零落紛飛,掌心的那一點紅色化成了白色,我還未來得及看清楚,那一瓣輕盈頃刻間消散在風中。


    ……現在再來看,其實什麽也沒有。


    ——恣意地張開雙手,我沿著高台的邊緣小心地行走,身後留下的是無寐解語的時光。


    藍影搖光,動溶天地,銀蹤密灑,難斂波瀾。


    我抬起頭遙望,在前方的兩座尖塔上,有兩個身影佇立頂端。


    一個長發颯舞長空,我望見他飄搖若世間獨有的晨星,似君臨天下卻寂色籠罩。


    一個短發風過無痕,我望見他含笑若沉香隱匿的冷調,似無睹紛擾卻恩怨難了。


    ……阿法,許昕揚。


    沙利葉打破了三方自成的僵局,“恭喜迴歸,路西法。”


    小小一怔,他說,路西法……


    “顧小小,看到了嗎,來打個招唿吧,你為之瘋狂的男人,墮落天使,魔王中的魔王——路西法。”


    顧小小睜大眼睛,路西法這個名諱她是聽過的……


    隻是沒想到真的存在。


    “阿、阿法。”小小終於開口去喚他,隻是那男人就像是變了個樣子,沒有絲毫動容。


    “阿法。”


    “莉莉絲。”男人忽然開了口,卻是不耐地無視小小的唿喚。


    小小感到全身似有電流通過,接著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迴過頭去看,是羅莉麗。


    她早就知道了嗎?小小胸口開始酸痛地扭曲。


    “還沒玩夠嗎?”男人的聲音不知怎麽了有些陌生的無情。


    小小沒有聽懂他們之間的啞謎,轉而看向羅莉麗,就看見那嬌媚的身子忽然發出了紅色的光芒,光芒間還閃爍著黑色的閃電狀光線,緊接著一個類似人形的魂體從裏麵抽離了出來,羅莉麗的身子倒了下去,她的身旁站著一個人。


    那女人一身紅色正統哥特蘿莉式的洋裝,黑色的長卷發快要到達小腿,左側有一縷紅色的挑染長發異常醒目,像是黑夜裏綻放的一朵曼珠沙華。


    女人忽略我直接走過我的眼前,輕輕一躍跳到了阿法的身後。


    “明白了嗎?”沙利葉在一旁敲醒我,“你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千迴百折實在太快,小小無力在這麽短的時間弄明白並接受它。


    此刻的她,隻想知道一個人的想法。


    “阿法!”大叫了出來,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顧小小。”


    他叫了我的名字,沒有失憶!太好了,這樣的話我……


    “我們結束了,再見。”


    什麽?小小剛剛彎起的嘴角倏地凝固了,“阿法,你說、什麽……”


    “再見。”


    那一刻我整個都僵住了,什麽都忘了,就連眼淚都忘了流出眼眶,淚水呆在眼眶裏把一切浮得一息明一息暗,我望見你身後留下的是一串串匪夷所思的點點星光和鬼影幢幢,可一切都是在淚眼婆娑裏不停地衰老,充斥著哀傷……


    天旋地轉,遁入無盡的黑暗。


    …………


    睜開眼睛,我躺在一處陌生的地方,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巴貝雷特的臉龐。


    “他走了嗎……”


    “走了。”


    “他,再也不會迴來了嗎……”


    “不會了。


    那個夜裏,我忽然明白了,永遠不會有了……化為灰燼,衷斷離蒼,然後不被遺忘,記恨到不知遙長,痛徹到無起幹戈,後來你再放我離去,可我已經成了下肢枯萎的殘廢了……


    休有千洸,吊人逆巢,深喪七八重。


    調律循良,聞鈴不殤,擱淺日月長。


    脈脈升息,夢燃匪存,終焉百日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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