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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更漏子,日幾迴圓。


    本調笑令,魂斷卻同醉。


    蘇幕遮,闌語隨;望乞巧,深深願。


    野蛩照霜,盡凝苦艾,是離人?是窮殤?


    何日成歸,季兩千行。


    是雨,是淚,幽夢終難洗。


    不醉不歸,死生相隨。


    太陽散發著沉悶的熱氣,幼圓的球體雖然已經失了夏日的赤紅卻“威力”不減。


    阿法很快就找到了顧小小,他自己也搞不懂這是歸功於早先留在小小身上的藍玫瑰標記,還是自己焦躁不安的心緒在作祟,總之結果是好的就好。


    沿著泰晤士河岸,阿法靜靜地跟在顧小小的身後,亦步亦趨。


    看到小小平安無事,他便自覺地沒有擅自上前驚擾她。


    阿法舒緩了一口氣,還好沒有讓人看到剛才的自己。


    那樣的神逝魄奪,那樣的心喬意怯,也許是顛覆了他往日的穹質俊骨,但在他看來這並不代表就是虛牝朽株。


    他隻是單純地不想讓人看到罷了,因為隻要是心懷惡意的人都會不自主地將顧小小看做是他的弱點,以上證據在阿法的慌亂之後被認定為確鑿。


    在他看來,對於愛情而言,有恃無恐並不一定就是勇者,栗栗危懼亦不一定就是懸疣附贅;相反的,他覺得此刻因為顧小小而感受到的三魂盡失才是真正的愛情。


    愛情……


    他剛才用了這個字眼嗎?


    阿法停下腳步,左手緩緩抬起,提心吊膽至惴惴不安,在猶豫了幾個深唿吸之後,他伸手撫上了左胸口,空洞的驅殼裏,有隱隱的震動節拍,好像巴赫的《b小調彌撒》,又或是波德萊爾的詩句試著以宣敘調鳴響綿長……


    “也許你我終將行蹤不明,但是你該知道我曾因你動情”。


    ****


    顧小小選擇了一條寂靜的小路,周遭幾乎沒有人煙,她似乎忘記了自己此刻是常人看不見的存在。


    漫無目的地隨性前行,但隻要有人影出現、向著自己靠近,她就會拐到可以避及的地方。


    阿法咂咂嘴,原來,尋找一條無人的道路就是她的目的。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默默無聞地跟在小小的身後,好似一個精神失調的跟蹤狂,這樣尾隨的行徑明明是那麽汙穢不堪,他卻扈從恣睢,竟然很享受這罕倫的闃靜。


    可能是自己的注意力過於“單調”,許久都隻“棲息”於前方那嬌小孤孑的身影上,以至於還沒有來得及發現小小的變化就站在了一家小酒館的門口。


    這種“單調”算是心凝形釋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嗎?抑或說情有獨鍾更貼切些。


    這是一家隱匿於小巷子裏的酒館,路考茶色的木門,其中一扇的長方形玻璃碎了一截,另一扇的玻璃上貼著一副破舊泛黃的海報,上麵畫著一個褪了一半的衣衫的風情萬種的女人在搔首弄姿。


    顧小小站在酒館的門口躊躇不前,在進行了來迴幾個迴合的思想鬥爭之後,剛想邁出一步,卻見旁邊有三個酒氣熏天的老男人勾肩搭背地推門而入。


    阿法看見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正欲將自己的身子藏在酒館對麵的樓房門洞裏,就見小小又抬起腳步走進了酒館。


    他一愣,以為這丫頭隻是一時的昏頭,卻未曾料到她真的可以自己一個人走進那種陌生而又充滿罪惡的地方,忍不住左手握成一個拳頭,狠狠地砸在身後的水泥灰色牆壁上,沉重到勁風咆哮,在這粗糙的表麵留下斑駁痕跡,這是完全不屬於這個空間的痕跡。


    阿法剛推開酒館的門,一股子濃烈的腥氣撲麵而來。


    他蹙著眉,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酒氣了,其中夾雜的或黑暗或色情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阿法不明白顧小小為什麽還能夠呆在這種環境裏,她本應該在第一時間“落荒而逃”,這才是常理。


    環顧四周,在眾多晃晃悠悠的人群中,阿法看到了孤身一人的顧小小。


    她穿過噪雜喧鬧聲,來到酒館深處的櫃台邊,在一張長腿的方形木質椅子上坐了下來。


    “給我來一杯你們這裏最烈的酒!”顧小小雙手拍了拍櫃台台麵,發出的梆梆聲響很快被四麵充溢的囂哄嘹嘈所淹沒。


    沒人搭理她!


    小小一雙蒼白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櫃台裏那個調酒的男人,看相貌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卻因為現實的殘酷而過早地踏入到這昏暗庸亂的社會底層中。


    顧小小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自己不管不顧、沒打一聲招唿就私自跑了出來,並且還獨自踏足這平生第一次遇見的肮髒混亂的酒館,在這種時刻自己居然在添油加醋地幻想調酒少年的身世。


    這樣的放浪形骸她隻有瞠目卻並不後悔,如果重新再來一次,她覺得自己還會這麽做。


    因為這種胡攪蠻纏的劣根性並不叫她反胃,她忍不住苦笑,也許這才更加惡劣也說不定。


    “這裏!給我來一杯度數最高的酒!”小小學著從前在學校上課的時候,看到的偶爾那些舉手搶答問題的同學,誇張得兩隻手都高高地舉了起來,扯著嗓子大吼,“你放心,我有錢!”


    還未飲酒,便已癡醉。


    阿法沒有坐下,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小小不遠處的身後,兩隻血紅色眼眸像是瞄準了獵物,緊緊“攀附”那一小點“昏憒”。


    顧小小張牙舞爪地叫囂了好幾遍,她絲毫記不起自己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透明人”,像個神經錯亂的瘋子一般,口中滿滿的“瘋言瘋語”,卻不知疲憊。


    “怎麽?就連喝酒也要區別對待嗎……”小小低垂著腦袋,撅著小嘴嘟囔。


    坐在她旁邊的男人正好和他的朋友講得興頭正起,大笑的身子震顫著碰到了小小。


    顧小小扭頭望著男人的背影,咬著嘴唇忍不住重重拍了幾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這男人起身和朋友一起離開了酒館。


    小小朝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做了個鬼臉,然後無意間瞄到台麵上遺留的酒杯裏還剩有不少的液體。


    她端起那酒杯,玻璃杯中的藍綠色液體那麽熟悉,她小心翼翼地在杯口處嗅了嗅,就連氣味也是似曾相識,小小嘴角一勾,兩隻眼珠溜溜轉了轉。


    既然有印象,就說明自己喝過,那就應該沒多大事了。


    小小點點頭,然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略帶苦味的清淡口感,在味蕾間翻滾洶湧的是久違了的茴芹、茴香及苦艾的芳香滋味。


    小小用袖口一把擦過嘴角,將空了的酒杯重力地砸在櫃台台麵上。


    “你看吧,我說熟悉就是熟悉!這明明和上次羅羅給我喝的是同一種東西啊!”顧小小仰頭自說自話,纏繞著神誌不清的胡話隻有阿法能聽得見,而且一清二楚。


    “再來一杯!”小小吼叫著,卻像剛才一樣依舊無人理會。


    她抱著酒杯嘿嘿傻笑,伸手還從口袋裏掏了掏,磨蹭了好久才又將手抽了出來,“你們怎麽知道我撒了個謊啊?我是沒錢……”小小打了個酒嗝,“沒錢就、就不理我嘛……嘿嘿嘿嘿呃!”又一個酒嗝。


    阿法望著自言自語的顧小小,突然覺得心底裏有止不盡的悲傷淌出,順延著血管流淌,似乎想要將這種難以言喻的痛傳達到每一個細胞裏。


    一個男人來到顧小小的身邊坐下,小小迷蒙著眼眸去瞧,這男人天庭飽滿,棕色的頭發梳向腦後,一口平整的大胡子,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幽幽的光芒。他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外衣,長到腳麵的寬鬆褲子是方格的樣式,高高的雙層衣領被整理得沒有一絲褶皺。


    這男人和其他來買醉的男人不同,他的氣質與教養就算是刻意裝扮出來的也顯得極為正派,小小眨眨眼睛,此刻根本用不著去計較是真是假。


    男人點了一杯伏特加,獨自小酌,時不時地還轉頭望向酒館的門邊,很明顯是在等人。


    小小放開捂熱了的空酒杯,一隻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在等誰呢?”


    小小吐出熱氣,這男人卻無動於衷,她不死心地繼續開口,含著哀怨的眼神喃喃道,“你也不理我嗎……”


    男人完全沒有感覺,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小小撇了撇嘴,想要再說話就聽見耳畔有男人的聲音響起,“小姐,一個人?”


    顧小小順著聲音轉過身去,看到不知何時坐在自己另一側的女人,一身酒紅色的性感裝扮引人遐思,胸前露出的大片肌膚擺明了在招人犯罪。


    剛才的聲音來自於一個衣著不修邊幅的男人,小小眨眨眼睛,他是在對這女人搭訕。


    酒紅色,小小覺得很刺眼。


    看這眼前一男一女的曖昧糾纏,小小潛意識裏想要阻止。


    她將自己胸口前外衣的兩個扣子解開,試圖做到比那風?騷女人還要迷人。


    阿法在一旁握緊了拳頭,血紅色的眼眸快要滴出血來,那是深深的妒忌與怒火。


    “你看!我比她……”小小抬起頭,正想給那男人看,卻發現眼前的一男一女早就離開了。


    四處慌亂地環顧,視線中隱隱約約有兩個身影親昵地貼合,邊摟抱邊走出酒館。


    顧小小雙手摁在台麵上支撐著身子站起來,踉蹌著追了出去。


    眼看著一男一女進了一家廉價的旅館,小小直愣愣地佇立在門外。


    在良久之後,她嘿嘿訕笑著轉身離開,顫顫歪歪地一步一步,不知不覺間又一次來到了泰晤士河岸邊。


    阿法看到她忽的停住腳步,迴頭看看,又看看前方,周遭隻有她一個人。


    天空突然有淅淅瀝瀝的雨滴墜落,小小仰頭望著天空傻笑,抬手去接透明紛亂的雨水。


    然後轉瞬間,化成瓢潑大雨。


    傻笑聲也拉扯著放空,雨水趁機竄入口中,鹹鹹的、涼涼的。


    她不覺張開手臂,一副似飛翔似尋求懷抱的模樣。


    驀然,小小感受到有一雙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順勢轉過身子,微笑著對上了一雙血紅色的眸子。


    然後落入一個懷抱,呐,好溫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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