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婧衣很快尋到了公子宸事先給她備好的馬匹,一路快馬加鞭趕到了夜色籠罩的山林與隱月樓的人會合。

    “怎麽這麽慢,害得我們在這裏等了一天了。”沐煙趴在馬背上打著嗬欠道。

    鳳婧衣勒馬停下,掃了一眼幾人,道,“出了點狀況。”

    她哪裏知道夏候徹哪根筋不對勁了,半天不肯走。

    “怎麽樣,我那一箭射得夠勁吧!”公子宸把玩著扇子,笑著揶揄道崢。

    不提還好,一進起來,鳳婧衣便怒上心頭了,“我說,你是想殺了我獨占隱月樓的產業吧,迴迴都險些要我的命。”

    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下這樣的狠手。

    公子宸一聽好不無辜,“是你自己說夏候徹太過奸滑,我不動真格的,怎麽能騙過他,再說解藥早給你了不是嗎?客”

    “就你有理。”鳳婧衣哼道。

    “不過,你最近這苦肉計,是不是用得有點多了,這樣下去你那小身板扛不扛得住,別南唐還沒奪迴來,你就先為國損軀了。”公子宸狀似擔憂地說道。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嗎?”鳳婧衣咬牙切齒道,口口聲聲死啊死的,就那麽盼著她去見閻王?

    “我說,你們兩個廢話夠了嗎?”沐煙沒好氣地打斷兩人,催促道,“這人還殺不殺了?”

    公子宸甚是無奈地歎了歎氣,勸道,“沐煙,要說執行任務,不要口口聲聲殺人殺人的,有失斯文。”

    這女人,真是白瞎了一副美豔的皮囊。

    “好了,說正事,夏候徹他們去了哪裏?”鳳婧衣神色認真問道。

    公子宸笑了笑,一拉韁繩先行,“放心吧,一路上盯著他們的人多著呢,逃不出咱們的手掌心。”

    “那個死皇帝的人頭是我的,你們誰也不準搶。”沐煙大叫著策馬跟了上去。

    一想到這次可以幹掉大夏皇帝,她興奮得幾個晚上都睡不著呢。

    青湮甚少說話,一語不發地跟著鳳婧衣一道策馬而行,雖然大家表麵上一派輕鬆,但隱月樓所有殺手都來了北漢,足可見要對付的人是多麽棘手。

    她已經交過一次手,更加了解那個對手的可怕。

    鳳婧衣一行易容換裝暗中尾隨夏候徹一行人,最終到達北漢豐都城,他竟然將鳳景藏在北漢天子腳下,卻是她不曾預料到的。

    可是,他明知道北漢皇

    族視他如大敵,一心想取他性命,還敢隻身前來豐都,真不知該說他是自信,還是狂妄?

    夏候徹一行在客棧住了下來,並沒有馬上去與看守鳳景的人接頭。

    鳳婧衣一行在對麵的客棧住了下來,並讓自己的人混到了對麵客棧,全麵監視對方的行動,準備在鳳景一露麵,便伺機出手。

    “他就帶這麽些人,真不怕自己會有來無迴嗎?”沐煙倚在窗邊,瞅著對麵的客棧哼道。

    青湮端著茶抿了一口,說道,“人不多,殺你夠了。”

    沐煙恨恨地迴頭瞪了一眼,咬牙切齒,“那就看誰殺誰,我親愛的大師姐!”

    公子宸手中的扇子在手裏一開一合,反複地做著這個動作,望了望麵色凝重的鳳婧衣,說道,“後麵的事,由你來安排。”

    她相信,隱月樓上下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那個對手。

    “嗯。”鳳婧衣應了應聲。

    夏候徹是有意要引她出來的,那麽必然是早設好了圈套,她要把鳳景救出來,又不能落於他的圈套,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把握能贏他嗎?”公子宸問道。

    鳳婧衣望著窗外北漢街上來往的行人,平靜道,“不知道。”

    “怕什麽,咱們這麽多人,隻要小鳳景一出來,咱們就動手救人,順手再宰了那死皇帝。”沐煙迴頭望了望幾人,說道。

    “沐煙,說好了行事一切看她的指揮,你若是在這裏衝動壞了大事,賠上的就是咱們隱月樓上下的所有人。”公子宸一斂平日的玩笑之色,極其認真地說道。

    沐煙平日裏出去行事怎麽做,隻要任務完成,他自然不會多加過問,但此刻非比尋常,稍有差池不僅救不了鳳景,還會讓她們自己全軍覆沒。

    “北漢皇室那邊如何了?”鳳婧衣問道。

    “已經得到消失了,隻是如今還不見動靜,想來也是在靜觀其變。”公子宸道。

    鳳婧衣點了點頭,又道,“恐怕他已經知道有人盯上他們了,所以才會落腳在客棧,他不會在北漢逗留太久,三天之內肯定會設法去見鳳景,讓人要好生留意。”

    “這個你放心。”公子宸道。

    “不僅是那個人,他身邊的任何人的動向都不能放過。”鳳婧衣冷靜地說道。

    她一遍一遍地思量著每一步,思量著敵人可能做的第一步,明明所有的事都已經盡在掌控,

    卻總感覺自己算漏了什麽似的,總有一絲不安在心裏纏繞不去。

    “好。”公子宸應道,對於她的話,她從來是沒有異議的。

    大夏民間總有一種說法,大夏皇帝夏候徹其智若妖,鳳婧衣能與他成為不相上下的對手,其心思又豈止一般。

    三日後,在客棧三天都未有動靜的夏候徹開始行動了,在豐都是城裏閑逛了半日,停在了一個走江湖賣藝的雜耍班子,看完了表演之後,給了不少賞錢,似是請對方前去大夏。

    班子裏不少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隻是臉上都畫著妝,根本看不清麵容。

    看完了雜耍,一路繞過小道,進了一處僻靜的莊園,許久才出來神色出常地又出來了,一同帶出來的還有幾個身量差不多的少年。

    “我去,這鬼皇帝不是要帶迴去當男寵的吧,口味還真不是一般的重。”沐煙說著,望了望鳳婧衣。

    她隻是靜靜看著,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沒有一絲表情變化。

    “這又是雜耍班子,又是這裏好幾個,到底哪一個才是鳳景?”沐煙皺著柳眉,有些頭大地問道。

    公子宸不由望了望鳳婧衣,對於鳳景,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北漢宮內傳出消息,隻要咱們動手就會封城,咱們隻能在城裏動手。”

    “先到城門處安排吧。”鳳婧衣說罷,先行走了。

    城門處明裏有北漢的城上的守軍,暗中又在他們備好的人馬,鳳婧衣與公子宸幾人站在茶樓之上,估算著夏候徹一行人差不多該要過來了。

    “他的人頭是我的,你們不許搶。”沐煙望了一眼青湮,警告道。

    青湮並未放在眼中,神色一如往常的冷漠。

    鳳婧衣站在窗邊望著街上的行人,目光落在街邊上玩鬧的幾個孩子,突地起身道,“我下去一趟。”

    “這人馬上就過來了,你還去幹什麽?”沐煙緊張地問道。

    公子宸幾人看著她下了樓,結果卻是到了街對麵買糖葫蘆,讓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我說,她該不是急瘋了吧!”

    夏候徹等人很快就要過來了,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等著她一聲令下,她卻在這個時候跑去買糖葫蘆,買糖葫蘆也就罷了,還跑去跟街麵上的孩子一起玩鬧。

    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相較於公子宸和沐煙的震驚,青湮倒是麵色

    如常,她相信她這麽做自有她的道理,她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他們過來了?”沐煙看到自己人打出暗語,立即道。

    可是幾人望向樓下,鳳婧衣還在跟路邊的幾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完全沒有迴來的意思。

    雜耍班子,夏候徹一行人,一前一後都走了過來,公子宸幾人都急得跳腳了,下麵的人還沒有下令動手。

    這在城裏動手,還有北漢兵馬相助,若是出了城,她們再想救人,便是難如登天了。

    鳳婧衣並沒有理會公子宸一再打暗語的手勢,蹲在街邊拍著手,跟著幾個孩子唱著童謠,“一二三四五,狐狸追鬆鼠,鬆鼠繞鬆樹,鬆樹護鬆鼠,狐狸氣糊塗。”

    她一邊拍著手,一邊掃過雜耍班,以及夏候徹喧著的那幾名少年,直看到他們都出了城,方才麵色慘白地站起身來,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

    幸好公子宸幾人已經趕了過來,一把扶住她,“怎麽了?”

    “為什麽不下令,現在他們都已經出城了。”沐煙氣急地說道。

    鳳婧衣扶著青湮的手,隻覺得有些天旋地轉,腦子一團亂麻一般。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青湮問道,

    “小景他……不在這裏。”鳳婧衣聲音顫抖不成調。

    一句話,公子宸幾人也都大驚失色。

    鳳婧衣扶著青湮才勉強穩住身形,腦子裏飛快地轉動著無數的東西,痛苦地喃喃道,“我太大意了,明知他設了圈套等著我上當,我還跟到了豐都來……”

    “剛才那麽多人,你真的都看清楚了嗎?”公子宸追問道。

    鳳婧衣漸漸讓自己平靜下來,急急說道,“剛才孩子唱的童謠,是我教過小景的,除了我和他,沒有別的人知道,他聽到了就該知道我在附近,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那些人頭也不迴地從這邊上走過去,不可能是小景。”

    公子宸和沐煙這才明了,她為何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跑到街上來跟孩子玩,原來是為了試探鳳景是不是在這些人當中。

    可是這樣的結果,卻是他們所有人都不曾預料到的。

    “可是這一路,我們這麽多雙眼睛都盯著他和他身邊的人,他不可能見到鳳景,安排人送走他。”公子宸道。

    “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一定有什麽地方讓我疏忽了。”鳳婧衣抬頭掩上眼睛,思緒飛快地轉動。

    幾人都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她。

    良久之後,她倏地睜開了眼睛,“公子,大夏邊境最近可有兵馬調動?”

    公子宸皺了皺眉,想了想說道,“過來的時候,白壁關兵馬似乎是增加了三萬兵馬。”

    鳳婧衣聞言便道,“去白壁關,但願我們還來得及。”

    “白壁關?”公子宸幾人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快步跟了上去。

    “公子,你能否盡快讓北漢皇室盡快關閉白玉關,越快越好,我和青湮先走,辦完了過來跟我們會合。”鳳婧衣說著,已經翻身上馬了。

    公子宸望了望她,沒有多問便應了下來,“我會盡快趕過來,你們萬事小心。”

    鳳婧衣望了望青湮和沐煙兩人,道,“我們走。”

    三人縱馬如飛,出了豐都城趕往白玉關的方向。

    白玉關與白壁關遙遙相望,是北漢與大夏兩國的邊境。

    “我的好公主,你跟我說個明白啊,我們這麽沒命地往白玉關去幹什麽?”沐煙一邊策馬,一邊問道。

    “小景在那裏。”鳳婧衣道。

    “啊?”沐煙一時間更昏乎了,對於這一個個腦子轉得比鬼還快的,實在難以理解“不是說在豐都,怎麽又跑到那裏了?”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步計劃嗎?”鳳婧衣一邊趕路,一邊解釋道,“那天在林子裏你們突襲了他們,然後方潛尋找了民居給我落腳養傷,小景就在那附近。”

    當時自己昏迷,醒來之後一心想著鳳景在豐都,卻沒有發現那晚遇襲的地方到她養傷的地方竟是隔了好一段的路程,就那樣與鳳景擦肩而過了都不曾知道。

    依靠常理說,當時情況緊急,應當就會尋在最近的地方落腳的,可是他們偏偏選在了那裏。

    再之後,夏候徹趕往豐都,將她留在了那裏,侍衛護送太醫去尋找解藥。

    他們所有的眼睛都盯著夏候徹,又哪裏會去管那個去尋藥的太醫,偏偏就是這個太醫與侍衛一同將鳳景會帶離北漢。

    這個人,一直都是懷疑她與南唐還有聯係的,所以才會故意告訴她自己會親自來北漢將鳳景帶迴去,實際就是想讓這個消息從她這裏傳到想救鳳景的人那裏,可是她以為自己騙過了他,便也相信了他是真的要來帶走鳳景的,卻沒想到這個人謹慎如斯,已經另做安排了。

    隻要人一送到了白壁關,數萬大軍

    之中,她們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將人救出來。

    “可若是那樣,他大可以早把人送去大夏,何必繞這麽大一個圈子?”沐煙道。

    “那是因為他以為公主在北漢,鳳景不見了,肯定在北漢和大夏邊境尋人,再者也是懷疑我們與北漢勾結,所以不敢冒然將人送迴去。”青湮已經明了鳳婧衣所想的意思。

    鳳婧衣讚賞地望了望青湮,繼續說道,“他親自來了北漢,我們所有的眼睛都盯著他了,自然不會再注意到一個不起眼的太醫和無關緊要的侍衛,也放鬆了對邊境那裏的警惕,於是他們就能暗中將人送到白壁關去,豐都不過是給我們布下的一個圈套而已,隻怕那雜耍班,那些少年,都是身懷絕技的殺手,我們一著急救人,就會被暗算。”

    “我去,這鬼皇帝太陰毒了。”沐煙不可置信道,這些人的腦子都是怎麽長的啊。

    “可是,這已經好幾天了,咱們還趕得及嗎?”青湮擔憂地望了望鳳婧衣,說道。

    鳳婧衣知道此刻著急也沒有用,說道,“夏候徹是個極其謹慎的人,即便把我們的人都引到了豐都,他也不會立即就送鳳景走,會用上幾天時間觀察白玉關那裏的動向,但願我們趕去還來得及阻止。”

    若是人一進了白壁關,麵對數萬的兵馬,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人出來了。

    一行幾人連夜趕到了白玉關,拿著那太醫的畫像尋問才知,人早在昨天便已經出了白玉關了,一時間鳳婧衣望著遠處的白壁關,萬念俱成灰。

    她終究,還是來晚了。

    ——

    一會兒還有三千,記得來看,鳳景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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