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

    “你啊,去你姨母家叨擾了這些天不說,還讓世子爺親自送你迴來。”劉氏拉著女兒的手說道。

    “他們是親表兄妹,從小就認得的,送一送沒什麽當緊的。”吳老太太顯然對世子對自己的恭敬很滿意,“最多世子妃產子時,禮送的厚一些。”

    “這是世子妃的第一胎吧?成婚三年了,幸好王妃慈善竟連個妾室都沒給世子納,隻盼著這一胎一舉得男才好。”宋氏最樂意打聽這些內闈私事。

    “能生就行,有樹還怕沒果子吃?”劉氏笑了,她知道她這話一出,宋氏肯定會多心,但也不能因為怕她多心就什麽話都不敢說吧。

    “正是如此,世子跟世子妃還年輕,不到萬不得已怎麽能納妾讓庶子生在嫡子前頭?”吳老太太連連點頭。

    吳柔在一旁聽著,手拚命擾著帕子,她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是古代,像世子那樣的身份,已經年近二十了必然早已經成婚了,手腳快些的已經兒女雙全了,更不用說她現在的身體是不滿七歲的小丫頭了,世子看不上她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已經亂了序的心沒辦法歸序……

    另一個把帕子快要擾碎的是宋氏,劉氏的話對於她來講是指著和尚罵禿驢……不能生……她不是不能生,她是生了站不住……

    夏日炎熱,吳老太太很快就道了乏,讓兒媳跟孫女們迴房自由活動,吳柔走在人群的最後,透過丫環替她撐著遮陽的油紙傘抬頭看天。

    遠處有一大片的陰雲正在聚集,也許要下雨了,難怪天氣如此悶熱。

    還未到午飯時,果然下起雨來,雨一直到掌燈時分仍然沒有停的趨勢。

    吳柔的荷包就剩下幾針了,她想了想,故意繡錯了幾針之後,將荷包放下,“姑娘,要歇著了嗎?”冬梅輕聲問她。

    “是啊,要歇著了。”明天很重要,她要早點睡。

    風起

    坤寧宮

    前明的末代皇後周後在坤寧宮自殺之後,坤寧宮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是空的,直到本朝太宗熙安帝繼位,重新翻修坤寧宮,在修複之後皇後馬氏遷居此宮,生世宗天承帝、瞻親王、安馨公主,坤寧宮又重新成為吉地。

    此時坤寧宮的主人為本朝洪宣帝的繼皇後馮氏,繼後馮氏出身開國八大侯中的忠慎侯府,為侯府嫡次女,在元後蕭氏因病身亡之後,在太後的支持下由神武門抬進來,娶為繼後。

    太醫院的孟醫正腳步輕快地被坤寧宮主管太監安不醜引領著向皇後的寢殿鳳儀殿走去,在他的身後太醫院的藥童張然背著藥箱隻敢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四處亂看,但卻沒有慢下跟隨的速度。

    孟醫正走進鳳儀殿的時候,不意外的看見洪宣帝也在,施了三跪九叩之禮之後,洪宣帝心情極好的讓他坐下,“我沒記錯的話孟醫正已經年過六十了,朕看你紅光滿麵保養的極好啊,說是四十也是有人信的。”

    “陛下謬讚了。”孟醫正答道,他自皇帝八歲起就一直伺候著皇帝,與皇帝關係是極熟悉的,皇帝對他也是極信任的。

    “聽說你前幾天又抱了一個孫子?”

    “多謝陛下惦記,臣的二孫媳確實在四日前為臣生了個孫子。”

    “嗯,多子多孫,是個有福的。”洪宣帝點頭,“好了,朕不耽誤你給皇後診脈了,快些去吧,朕在這裏等你。”

    “謝陛下。”孟醫正領著藥童進了皇後的臥室,轉過一個繡著百鳥朝鳳圖案的繡屏,皇後馮氏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家常宮裝,正在等他。

    見他來了免了他的禮,讓宮女給他看座,“孟醫正一路辛苦了。”馮皇後說話溫和婉轉,她對孟醫正也是極信任的。

    “職責所在,怎敢道辛苦。”孟醫正仔細觀察著皇後,皇後年方二十五歲,正是女人的成熟與美交匯的最好的時節,她未施粉黛膚色卻依然潔白透亮,秀美的五官因為近日有些發福而顯得圓潤了些,寬鬆的家常宮裝下,已經可以看出小腹微微隆起了。

    “娘娘的臉色越發的好了。”

    “還得指望孟醫正。”馮皇後說著伸出了手,宮女用帕子輕輕蓋在馮皇後的手腕上。

    孟醫正淨了手之後,將手指搭在皇後腕上,半響之後終於放開了手,“皇後脈相沉穩有力,此胎甚是強健。”

    “如此本宮就放心了。”皇後點點頭,“彩鸞,將我前幾日讓你找出來的宋版傷寒論拿出來送給孟醫正。”

    “多謝娘娘賞賜。”孟醫正跪地謝恩,對於一個醫者來說,沒有比醫書更讓他心動的了,宋刻版《傷寒論》更是珍本中的珍本,隻有宮中有珍藏,他沒有想到皇後竟然將此書送給了他。

    “紅粉贈佳人,寶劍酬烈士,將此書送給你,朕與皇後都是極樂意的。”洪宣帝從外麵走了進來,馮皇後想要起身行禮,被洪宣帝一把托住,“你我此時還講什麽虛禮。”

    “安不醜,送孟醫正。”

    孟醫正走後,洪宣帝與馮皇後並坐於榻上,洪宣帝將手放在馮皇後的小腹上,“朕這個嫡子來的艱難啊。”

    “陛下準備什麽時候召告天下?”洪宣帝的元後有兩子,皆沒活過三歲便夭折,這也要了元後蕭氏的命,洪宣帝深覺元後之死與後宮有子之妃們的咄咄逼人有關,不肯隨了那些後妃跟後妃背後的那些人的意,從其中挑選一名扶正,而是與太後商量,在宮外續娶了馮皇後。

    沒想到馮皇後偏偏子嗣艱難,經孟醫正多年調理這才懷上這一胎,洪宣帝心知皇子們已經長大,個個心都大了,後妃們在宮中表麵上敬著皇後,卻個個都有私心。

    在診出皇後有孕之後,立刻下了封口令,除了洪宣帝跟皇後的心腹加上一個孟醫生之外,無人知道此事,當下已經滿了五個月,坐胎穩了,洪宣帝想著是時候宣布此事了。

    “就依陛下。”馮皇後笑意盈盈,雖身懷六甲卻更顯柔美,洪宣帝握緊了她的手。

    “你且放心,朕定護你們母子周全。”

    大齊朝太祖訓,天地倫常嫡庶有別,有嫡立嫡,無嫡立賢,洪宣朝十數年無嫡子皇子們自然人心浮動,個個都盯著正大光明匾下的龍椅,如今中宮有孕一旦宣布怕是要一石驚起千層浪引發無數事端。

    洪宣帝與馮皇後雖然是半路夫妻,然而感情卻極好,無嫡子一直是洪宣帝心中的隱痛,如今有了嫡子,頓覺得前麵的萬難都不在話下了。

    他是九五至尊豈會保不住自己的嫡妻與嫡子?望著馮皇後毫無保留的信任他的目光,他更覺豪情萬丈。

    他沒看見的是,他離開時馮皇後立刻收斂起了笑容,眉宇間難掩輕愁。

    “娘娘且放寬心,再召老太君與夫人過府商議便是。”彩鸞輕聲安慰著她。

    “唉……我這一胎來得太晚了,皇子們都大了……”兄長弟幼,洪宣帝雖然年富力強,可是一旦有事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她無子時眾皇子自然都尊敬討好著她這個嫡母,日後不管誰繼位都不敢輕謾她這個母後皇太後,可是現在她有了嫡子,前方竟隻剩下扶持自己的兒子登基為帝這一條路,如果敗了,無論是誰都不會放過她這個中宮所出之子,也不會放過她這個中宮跟她背後的家族。

    可是——為女子弱,為母則強,馮氏輕撫自己的小腹,皇兒你且安心,為娘一定保你周全。

    窗外狂風大

    作烏雲密集,山雨欲來,風已滿樓。

    早朝之上洪宣帝把中宮有孕且已經五月的消息一說,整個朝堂之上一片賀喜之聲,原本準備好要彈賅人的立刻把奏折收了,原本要說某地受災的也立刻把折子收了,除了歌功頌德之聲再無其他聲音。

    有資格臨朝聽政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跪地賀喜,恭喜洪宣帝與他們的“母後”,隻是這三位皇子心中存著怎樣的心思,賀喜中有多少真心成份,誰也不知道。

    吳老太爺雖然已經乞休,但還是擔著太子少保這樣的一品虛銜,今日是大朝會,他自然位列朝班,幾名朝中元老聽見皇帝公布喜訊,欣喜於中宮終於有了嫡子之餘,互相對視時,眼中都有了沉重。

    這中宮之子,來得有些晚啊……雖然在他們這些自許是聖人弟子的文官眼裏,嫡子來得再晚也是嫡子,隻是兄長弟幼,實在不是什麽吉事,這朝中與天下都要不太平了。

    吳老太爺迴到家中之後,立刻到書房寫了一封信,斟酌了一下卻沒有直接遞出,而是派人將信送進了二門裏,交給了劉氏。

    劉氏展信一看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立刻打發人到安親王府送信,叫丫環為自己理妝,去了安親王府。

    安親王此時正在樂著呢,他與皇帝之間的症結之一就是皇帝無嫡子,而他有四個嫡子,而蕭皇後早逝,馮皇後多年無孕,早有酸儒奏請皇帝過繼嫡親弟弟的嫡子為子,至於庶出皇子,在某方麵來說無嫡子就等於無後。

    雖然安親王親自申斥了那人,又在朝堂上痛哭流涕表示絕無此意,洪宣帝也表示出了對安親王的信任,然而兄弟之間的裂痕已在,如今中宮終於有子,洪宣帝的心想必是真的會放下了。

    安王妃與劉氏姐妹在王府後宅迅速對中宮有孕之事交換了意見,皇帝八歲登基現年三十八歲,雖然可稱年富力強,但是最大的皇長子已經二十有一了,朝中早有人說要立皇長子為太子,朝臣中也因為無嫡立賢這一條太祖訓而各有站隊,中宮有孕生下來若是皇子,必然會帶來一輪震蕩。

    姐妹倆商量了足有一個時辰,終於確定了吳家與安親王保持一致,支持皇帝,支持皇後,維護正統。

    他們賭了,他們賭皇後能生出嫡子,皇帝能活到嫡子平安長大繼位。

    劉氏迴家之後,與吳老太爺與吳老太太進行了一番麵談,又將自己附在吳老太爺信後的書信交給吳老太爺親閱,吳老太爺點頭稱善,“大兒媳深明大義,有此長

    媳實在是我吳家之福。”

    這一封信連帶著劉氏表示關心親手縫製的一件夏衫與兩雙布鞋一同被送往了揚州。

    吳柔身在後宅,並不知道這件與他們這些權貴之家命運息息相關的大事,她在忙自己的大事。

    吳家後宅有一座望春亭,在後花園的假山之山,登高遠望整個吳家後花園一覽無餘。

    天氣炎熱宋氏不喜歡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中呆著,聽著遠處傳來的嬰兒的啼哭吵鬧聲,她喜歡在這裏支起繡架,繡她那幅已經繡了很久的花開富貴圖。

    吳府中的人知道她的習慣,平日並沒有人來打擾,今日望春亭裏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給二嬸請安。”吳柔福了一福。

    “是七丫頭啊,也來花園中閑逛?”宋氏對吳柔沒有什麽惡感,也沒有什麽喜感,她看得清楚,自己那位“仁義”“賢惠”的大嫂,把吳柔這個庶女從揚州帶迴京中老宅,就是為了在老太爺、老太太跟眾位親朋中顯擺自己的賢德,她自然也沒必要對吳柔太冷淡,倒顯得她量小竟然連大伯子的庶女都看不順眼。

    “我是來尋二嬸的。”

    “哦?”宋氏挑了挑眉,吳柔有嫡母在,又有何事要尋她這個二嬸。

    “我前日繡了個荷包,想送給二嬸,隻是聽丫頭們說二嬸的繡工在京城中是有名的,侄女送荷包給二嬸豈不是班門弄斧?可是不送的話……”吳柔揉弄著衣角,把小女孩的別扭與為難表現的淋漓盡致。

    “原來是這樣,你二嬸我生來命苦,隻送過無數親手繡的荷包,小輩親手繡了送於我的倒沒有,快拿來我看。”宋氏笑了,她樂得在姿態擺得極低的大房庶女麵前表現出高姿態。

    吳柔把包在帕子裏的荷包送給了宋氏,宋氏拿在手中欣賞半天,忽然看見了那幾個用黑色絲線繡的梅花香自苦寒來……

    “你這孩子,年紀小小知道什麽是梅花香自苦寒來啊。”

    “我隻是在書裏看了,覺得喜歡。”

    “是啊,你年紀小小自然隻是知道喜歡了。”宋氏眼中隱隱的帶著落寞,她低頭看著荷包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卻沒想到吳柔外表年紀小,卻有著成熟的靈魂,宋氏的表情變化自然沒有瞞過她。

    “我年紀雖小,卻也知道苦寒二字。”

    宋氏眼睛一亮,大房捧在手心的庶女,在她麵前說的卻是苦寒,這個孩子竟然沒有被大嫂的柔情攻勢收買,“你啊

    ,真知道了就晚了,你也是命苦之人,二嬸也是命苦之人,以後多來二嬸這裏就是了。”

    “是,我正想要求二嬸指點針線呢,原本在揚州教我針線的繡娘自是不錯的,侄女隻愁在京中無人指點……”

    “揚州的繡娘自是好的,難得你有這個上進心,你若不嫌棄二嬸針法粗鄙變常來這望春亭吧。”宋氏本身就是女工高手,自然是一搭眼就看見了吳柔繡錯的那幾針,心想著反正她現下寂寞,多一個人打發無聊也好,而且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嫉恨大嫂,與大嫂身邊養不熟的庶女交好,自然是有百益而無一害。

    毒婦

    鴻鵠院

    夜半時分鴻鵠院的大丫環笑眉猛地驚醒,她側耳細聽外麵的動靜,“拍搭、拍搭……”

    笑眉穿著淺粉色的寢衣,坐了起來,點燃放在自己床邊的蠟燭,手拿著燈下了床,今晚她是給吳府大少爺吳承祖守夜的大丫環,職責所在,不得不謹慎。

    她拿了燈先看向吳承祖所住的裏間,吳承祖不喜歡房間裏留丫環守夜,所以並沒有人睡在裏間的腳踏上,房裏隻有吳承祖一個人,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吳承祖平穩的鼾聲。

    她又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原來是外間堂屋的一扇窗戶沒有關緊被風吹開了。

    她趕緊關了窗,又迴到自己所住外間,躺迴了床上,她躺在床上卻再也沒了睡意。

    笑眉是吳府的家生子,母親是吳老太太貼身的大丫環出身,到了年歲配給了外院管事的兒子,現在笑眉的爹也是吳府的一個有臉麵的管事了,母親管著針線房,說起來也是頗有頭臉,因此笑眉才得到了在大少爺屋裏服侍的機會。

    笑眉的娘今天下午特意把笑眉找迴家,跟她耳提麵命了一些事,笑眉娘提的事笑眉心裏也早已經想了很久了,無非是通房的事。

    吳家長房夫人賢惠,混的好的姨娘都是丫環出身,這也讓丫環們人心浮動,現在大房不在京裏,二房夫人刻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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