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誰?說你呢,傻大個兒!”


    東叔來到大堂,指了指周秦川:


    “走,把板車拉上,跟我去村子裏運點糧。”


    說罷不再理會堂內餘人,一腳邁過門檻,當先出去了。


    長得高有錯咩?哪裏就傻了!


    周秦川心裏吐著槽,把搭在肩上,用來擦拭桌椅的條巾放迴櫃台。


    ‘傻大個’這三個字,像是他的專屬用語一般,一開始蘇幼蓉也是這般叫他的。


    相熟以後,除了偶而私底裏插科打諢戲稱一下,叫得倒是越來越少了。


    沒想到剛摘了這頂帽子沒多久,就又被人給安上了,這叫周秦川怎不惱火。


    這麽些天過去,還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清楚,居然用‘那個誰’和‘傻大個’來替代。


    周秦川心中很有些不忿。


    你要說東叔年紀老邁,記憶衰退吧,可小濟和蘇幼蓉他卻又記得清清楚楚。


    這不是公然歧視人麽,要不然就是刻意打壓自己。


    雖說身高力壯,幹這些力氣活責無旁貸,但‘傻大個’一稱周秦川還是敬謝不敏。


    ‘大個’可以,‘傻’就算了。


    不行,得同這老兒說道說道去,免得他叫順了嘴,以後再改就難了。


    周秦川也顧不上和店裏的蘇幼蓉還有小濟道別,轉身就朝門外追去。


    “秦川哥!等等!”


    蘇幼蓉及時喊住了他,接著快步上前,左張右望之後,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放入周秦川手中:


    “拿好了,到了村子裏,不拘買點什麽熟食,帶迴來咱們仨補補。”


    周秦川飯量大,小濟貪吃,這些蘇幼蓉都知道。


    來客棧這幾天,不是烙餅就是稀粥,雖說餓不著,但實在乏味得緊。


    蘇幼蓉尚能將就,但她看得出來,這兄弟二人可有些耐不住了。


    尤其是周秦川,每日裏打熬氣力,消耗甚多,光是烙餅稀粥,可有些吃不住勁兒。


    蘇幼蓉心有不忍,有心用三人剩下的身家去買些好吃食,一直不得其便。


    他們客棧前後不搭,孤零零地杵在此處,不論想要買些什麽,都得去南邊那個村鎮。


    白日裏不論忙與閑,終歸走不開,晚上收工後夜深人靜,即便有空加有膽,能去到村子裏,也是買不到什麽東西的。


    今日周秦川要進村運糧,當可窺得機會買些熟食迴來。


    銀錢所剩不多,百十文而已,不過蘇幼蓉覺得這是周秦川兄弟對她的信任和看重,看得很緊。


    拿錢給周秦川的時候還東張西望,生怕被不相幹的人看去。


    其實大堂裏除了她二人,哪裏還有旁人。


    周秦川雖然覺得大可不必如此緊張,不過此舉卻是蘇幼蓉謹慎用心的表現,也不說破,接過銅錢後問道:


    “想吃些什麽?”


    他也同樣早有此意,銀錢掙了是用來花的,可不是等著它下崽的。


    客棧吃的不好,不多的積蓄當然得拿來給三人改善一下,總不能就這麽忍饑挨餓吧。


    銀錢嘛,想辦法掙就是,周秦川堅信車到山前必有路,更何況自己可是穿越者,理當有主角待遇的。


    “有熟肉就買些熟肉迴來,小心些,別讓東叔看到。”


    熟肉可以躲著吃,也不用做,不用擔心被人輕易發現。


    不是蘇幼蓉不大氣,不願分給外人,尤其是幫助過他們的趙子桐主仆。


    而是眼下就這麽點身家,想要兼濟他人,實在沒有那個實力。


    躲著吃至少不會那麽尷尬,每個人能分到的,自然也更多些。


    “好了,快去。”


    蘇幼蓉在背後推了周秦川一把:


    “東叔且等著呢。”


    東叔在客棧外負手而立,另有一番心事縈繞,倒是不曾留意有些磨蹭的周秦川。


    客棧生意每況愈下,越發不堪,旬日下來,竟然隻有數日前的那撥來客,十數人而已,收了不到百文銅錢,抵得甚事。


    眼下這三個夥計雖說不付工錢,但他們吃的可不少,夥食也是筆不小的開支。


    特別是那傻大個,吃的尤其多。


    想到傻大個,東叔迴望間,見周秦川已經架起板車,拉到了身前。


    當下也不說話,自顧自頭前帶路。


    這傻大個吃的怎就如此多呢,兩倍於公子,三倍於自己,完全就是個飯桶!


    原本估摸著夠吃十天的糧食,他們三人一來,五天不到就消耗殆盡,不然哪裏用得著這麽早就去村裏購糧。


    好在傻大個吃得多,氣力也不弱,差不多能頂三個人使,總體不虧。


    不過眼目前沒什麽生意,這身力氣不太使得上,就有點浪費了。


    東叔有些後悔之前誇下的管飽的海口,卻又沒那臉皮自食其言。


    至於不要三人做工,將他們攆走的念頭,更是不曾動過。


    做人得講良心,人家幹得好好的,毫無理由地將人趕走,這種事兒他可做不出來。


    傳揚出去,老趙家的名聲可就被他毀了,隻能接著打腫臉充胖子。


    況且客棧若不想馬上關門歇業的話,還真離不開這三人。


    兼之公子目前同這傻大個打得火熱,就更拉不下臉來了。


    東叔默默盤算,再過些天,公子就能到縣裏支取上月祿米,足夠自己二人一個月的消耗,這個倒是無需操心。


    關鍵是這三人的口糧沒個著落,數月前拆借來的那筆銀子已經使了大半,最多一個月就要見底,到時候連買糧的餘財都沒有了。


    更讓人憂心的,是銀子的歸還期限即將來臨,屆時可咋辦啊,到時候即便把自己的棺材本墊上也是遠遠不夠的。


    東叔沒什麽城府,心裏犯著愁,臉上自然就透著苦。


    周秦川拉上板車來到東叔身邊,本有心同他攀談一二,再自我介紹一迴,重點是那‘傻大個’的稱唿再也休提。


    見了東叔的模樣,理智地閉了嘴。


    隻要不是真的傻大個,任誰都能看出老掌櫃此時心緒不佳,還是不要去觸黴頭,讓他把火發到自己身上為好。


    至於‘傻大個’這稱唿,還是看開些罷。


    若有機會,再行分說,若沒機會,隻索罷了。


    難不成還能為這點事兒翻臉,大開殺戒不成。


    或許被人誤認為傻大個也不錯,扮豬吃虎向來都是裝叉屆的一件神兵利器。


    周秦川一邊自我安慰,一邊拉著板車,緊跟領頭的東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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