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昭可以發誓,他是絕對沒想到用黑洞來防禦的。


    成為劍仙之後,他的“天體”進行了很多擴展,原本間歇性的采用抽取了一些天體的性質,隻能凝聚於自己身上,現在可以做的具象一點,當然,某些招數則會更抽象一些。要實體有實體,要概念能概念,這才是好劍法。無論具象還是抽象,天體都是他花費了不少心血的拳頭劍法,也是實驗中的劍法。


    這產生黑洞的劍法自從誕生以來還從來沒有對敵過,難得今日有機會,湯昭就擺出來實驗一番。他現在隻是先將黑洞擺出來,尚未根據自己的需要調整,隻是借著大塚宰的手嚐試黑洞作為應用劍法的各個方麵,比如攻擊、防禦、吸取光線、扭曲空間,甚至傳說中的時間靜止乃至倒流……


    但是,他還沒想直接嚐試黑洞爆炸這一塊。


    畢竟黑洞做出來很不容易,這一個根本不是現場臨時製作的,而是平時積累質量一點點捏出來的,平時藏在劍勢當中。這麽強大的天體,現場攢可難以一蹴而就——或許他以後可以,抬手之間生滅星辰,那是他向往的境界,但是現在還不行。尤其是黑洞這種級別的天體,他還是隻能老老實實在平時就積累,戰鬥的時候放出來,有點像長階劍法的前置條件。


    沒想到,他這個對手力量確實到了驚人的地步,大塚宰的力量似乎也是積蓄來的,這麽多生靈虛影也是他平時蓄養,到了戰鬥的時候一發放出來,和湯昭一樣,以時間換力量,都瞬間突破一場同級別戰鬥應該使用力量的上限。


    於是,黑洞居然被打爆了。


    然後,黑洞就真的爆了。


    這個黑洞可不是尋常劍象那樣的擬態,被打散了就消失了,黑洞的質量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性質也盡可能的靠近湯昭認知裏的黑洞,可以說黑洞爆炸並不是某種早就準備好的手段,而是換了一種形態存在,就像冰會化成水,本來就會如此。


    隻是這個效果……出乎預料的強啊。


    湯昭看到那個武將靈相在第一時間被撕碎,因為用時實在太短,湯昭甚至都沒能捕捉到他是以什麽形態被撕碎的,他也隻看到上一刻靈相還是完整的,下一刻就已經完全湮滅了,縱然有中間形態,也不能確定是不是視網膜沒反應過來留下的影子。


    倒是這位大塚宰本身,湯昭再度見識了他“命多多”的一麵,他身上不斷地冒出男女老少的虛影被撕碎,但他自己始終安然無恙。當初他就是靠這一招在金烏劍下逃出生天,現在看來又能苟上一迴。


    大塚宰現在的狀態極其不好,雖然他後續是靠替身換命,避免了傷害,但是最開始那一波風暴可是實實在在傷害了他,他身上傷痕累累,頭發淩亂,衣服也撕成了破布條,仿佛被剮了一迴。


    當然,與他一樣狼狽的還有周遭的環境。黑洞平等得湮滅了周圍的一切,剛剛被力量爆炸衝擊了一迴的墳地被犁地三尺,目光所及看不見任何人工痕跡,千溝萬壑仿佛有個天蓬元帥拿著巨大的九齒釘耙胡亂在地上亂耙一陣,土石都被翻卷了出來,碎成一地粉末,如果之前是刨墳掘墓,現在則可以算是挫骨揚灰了。


    好在黑洞的爆發並不長久,它隻是被打爆的時候爆發出了所有破壞力,一瞬間的爆發就耗盡了它的力量,很快它就停下了,隻剩下一點點諸如空間破碎之類的後遺症就消散了。


    大塚宰過了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來,這時候很多眾生之影都消散了,但還有一部分幸存,但幸存者依然前赴後繼的撲在他身上,彌補他的傷口,大部分傷口很快就愈合了。但還有一部分傷口不能被治愈,它們似乎還卡著什麽東西,阻礙痊愈。


    大塚宰剛剛站直,突然頭皮一涼,血刷的一聲流了下來,卻是頭上的空間已經扭曲了,他腦袋一蹭就已經被絞碎一大塊,虧了他反應挺快,不然這一下被削掉的就是頭蓋骨了。繞是這樣,腦袋上的頭發連同頭皮也削去一大層,發型便很像蠻族了。


    其實他身經百戰,平時絕不至於這樣魯莽,反應也會更快一些,但現在他的情況實在是不好,好好地攻擊,上一刻還勝利在望,結果轉瞬間別人都沒有動一根手指頭,卻已經一敗塗地,從身體到精神都遭受重創,甚至有些恍惚哪能注意到周圍種種變化。


    “你……”他還沒說出什麽怒斥的話,就聽湯昭道:“你這老東西太可惡了!我好好的黑洞被你打散了,浪費我多少時間?你快快賠來!”


    大塚宰大怒,狠狠盯著湯昭,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傷人。


    但他心裏其實並沒有那麽憤怒,他又不是熱血上頭受不得氣的小孩子了,他的年齡比他外表看上去還要老得多,早就身經百戰,知進亦知退。


    此時他已經明白,對麵那個年輕人確實是他不能力敵的對手了,他雖然還有底牌,但對方顯然也大有餘力。對方甚至沒有主動使用劍法,還是自己過去戳爆了才遭到反噬,可見如果翻開底牌比大小,自己的贏麵也絕不大。這個時候還要死戰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當然,作為一個大塚宰,他似乎有義務保護朝廷,畢竟他的身後就是皇宮。但現在眼看著皇帝都要完了,自己的堅守似乎也意義不大?他是一個典型的老臣,但不是個典型的忠臣,雖然對大魏不是沒有忠心,但如果和自己的性命一起上稱,哪邊更重還是很明白的。反正保衛吾皇已經不可能,如果逃跑的時候看到太子,拉上一把也算是不枉費自己的一片忠心了。


    這一瞬間,他甚至連撤退之後去哪兒重頭開始都想好——應當去涼州大漠蠻族那裏藏身。反正他一個劍仙級別的強者,如果不是這麽寸,出門碰上了另一個劍仙,哪裏不能逍遙自在?


    當然,已經決定撤了,他可不能就這麽叫喊出來引起警覺,而是假做憤怒,指著湯昭道:“要不是你奪走了我的山河碑,我豈能被你轄製?你要是想要知道我的真顏色,把山河碑還我,咱們公公平平打上一場。”


    湯昭想了想,好像龜寇的山河碑確實在自己手裏,在罔兩山的時候,大塚宰就是依靠山河碑,和劍仙相比不落下風,但最後節節敗退,跑的時候連山河碑也沒有帶走,那時罔兩山之戰自己是最後的幸存者,自然就把山河碑收走了,當然他也用不上,也不會用,但也不會中了這麽簡單的激將法,於是道:“當初可是你自己扔下的,是我的戰利品。既然那麽要緊,你當初怎麽不看好了?”


    剛說到這裏,隻聽轟的一聲,遠處本來就隻剩下一小截的宮殿搖晃了一下,徹底坍塌了。坍塌處金光一片,那是燦爛的太陽光。在太陽光中,有一道流光升起,穿過太陽光的封鎖向天際射去。


    那似乎是一個逃脫倉。


    湯昭稍微一閃目的功夫,就聽啪的一聲,大塚宰的身體原地爆開,也化作了流光,而且是好幾道……好幾十道流光!


    原來那數十道流光都是一個完整人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個人都和真人是一樣的,就好像大塚宰一下子分裂成了幾十個人,他們分別從數十個方向逃竄,速度都奇快。


    顯然,這是障眼法,這些人影多半都是假的,唯有一個是真,而這些人裏麵沒有一個長得和大塚宰相似的,而氣息也是完全一樣,所以隻能靠判斷,或者說是靠猜。


    那些流光射到天上去,大部分筆直得按照方向頭也不迴的跑,唯有一道在跑遠了之後又兜了一個大圈子兜迴來,往從大殿中射出的流光那裏靠攏。


    那道流光是黑色的,黑得十分純正、肅穆,就好像黑色的水流一般呈旋渦形態,在螺旋中心,有一個年輕人,神色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種麻木的應激狀態。


    這時候,一道流光接近,那流光當中是一個老者,本來相貌粗豪,但越靠近越相貌變化,變成了清瘦文氣的老者。那中間的年輕人見到了老者熟悉的麵容,突然眼睛一亮,有了生機,叫道:“大塚宰!救救我,救救父皇!”


    大塚宰道:“太子殿下,不要怕,老臣在這裏護駕!”


    太子改變了方向衝向他,大塚宰靠近拉住他的手,太子忙道:“父皇,還有二弟都還留下,大塚宰去救救他們!”


    大塚宰沉痛的搖搖頭,道:“太子殿下,如今你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這也是陛下的心願。為了社稷,還請以自身為重,跟老臣走。”


    太子眼含熱淚,道:“大塚宰說的是。”


    兩人幾句話就止住了話題,大塚宰說道:“咱們走。”


    這時突然金光一閃,一隻巨大的金色烏鴉攔在兩人身前,道:“啊哈,小的後麵還有老的,這個老的怎麽這麽眼熟?”


    大塚宰道:“金烏,你不是……如今你是劍象?”


    金烏懶得理他,道:“到頭來還是我來解決你,湯昭這小子也不靠譜。他怎麽不追上來?不會是追不上你吧?”


    它隻是隨口抱怨一下,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大塚宰突然一震,脫口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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