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府,十八層地獄上下通道中,牧綰萱正踩著冰璃劍靜靜飛著,目光之中僅有的神色,也隻是落寞和苦澀。


    她周遭光影一閃,身形被一股柔力牽引,化作一抹流光飛出了這條已經被上下完全打通的通路,徑直出現在了十八層地獄上空。


    與三年前有了些許變化的‘孟婆’向前行禮,對牧綰萱露出了略微的笑容。


    她似乎已經能夠展露少許情緒。


    “我送仙子出去吧,”‘孟婆’輕聲說著。


    牧綰萱卻抿著嘴,抬手做了幾個手勢,‘孟婆’輕輕點頭,“小地府此時無半點鬼魂,陰司也隻剩老身一人,仙子自可隨意來去。


    稍後若想迴來時,隻需在平都山中喊老身名字便可,且不可再行跪伏大禮,老身當真擔待不起。”


    “茜……霖……”


    “嗯,”‘孟婆’目光閃動,露出幾分溫柔,但身上湧出少許波動,這份情緒很快就被撫平。


    她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股柔力將牧綰萱包裹,帶著牧綰萱朝鬼門關方向疾馳而去。


    不過轉眼,她們已經到了鬼門關前,牧綰萱有些神不守舍般向前走去,‘孟婆’略微皺眉,突然開口道了句:“華卿仙子,有一事老身不知當講不當講。”


    牧綰萱轉過身來,似乎有些疲累的看著這位小地府的仙人。


    ‘孟婆’道:“老身鬥膽,在仙子麵前言說此事……仙子是否發覺了,這三年來,小地府之中的元氣日漸增多。”


    牧綰萱輕輕點頭,她自然是發現了的。


    ‘孟婆’又道:“那仙子可還記得,地靈封禁剛恢複不久時,突然出現的天威?”


    “嗯?”牧綰萱有些納悶的眨了下眼,眼中露出幾分疑惑。


    “便知是如此,”‘孟婆’淡然道,“華卿仙子應當是為非語義士之事傷心太久,以至於忽略了這些細節,老身卻不得不說幾句。


    三年前,曾有天威出現在小地府,天威鎮壓之處,便是那地靈封禁之內。”


    “什麽?”牧綰萱腦袋旁邊冒出一隻隻問號。


    “天威是指大道警示,若有修士觸犯禁忌,便會被大道警示,若警示三次仍不知悔改,則會被大道所棄……”


    ‘孟婆’耐心解釋了幾句,“那封禁之地中竟有生靈引動了天威,當時老身便在推想,莫非是有人逆天而行。


    自天威降臨之後不久,地靈封禁開始朝小地府散發元氣,而當小地府內元氣滿溢,這些元氣自然就開始朝陽間而去。


    無論是天威,又或是地靈封禁開始有序且緩慢的解封,都能證明一件事——地靈封禁之中,似乎有人在主導這一切。


    也就是說,瑤雲殿下殘靈未逝,而殘靈必然托付在非語義士的道軀之中,或許,他們都還活著。”


    牧綰萱整個人都呆住了,那雙有著太多疲倦和苦悶的眼眸,就如同走過了無數歲月的漆黑夜空,此刻正出現幾顆微弱的星辰。


    她向前兩步,下意識抓住了孟婆的胳膊。


    ‘孟婆’有一瞬露出溫柔的笑容,但又自行抹平了情緒。


    “當然這也隻是老身猜測,按現如今地靈封禁解封的速度來計算,大概再有十五六年,地靈封禁內的元氣就會經由地府,散發到整個凡俗界。


    那時,我們自可想辦法打開封禁,去搜尋一番。”


    牧綰萱咬了下嘴唇,卻是已經淚如雨下。


    孟婆一根手指點在她的肩上,那一抹玄妙的波動劃過,牧綰萱動蕩的道心立刻平複了下來。


    她此時正在金丹境巔峰,若是大喜或者大悲,極易引發道境動蕩,雖有可能趁此機會突破入天府境,但也有可能跌落境界。


    平複道心之後,牧綰萱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鬼門關旁,師姐大人來迴走動著,小手時而攥拳,時而十指糾纏,這還是之前被孟婆抹平了一次情緒波動,不然她說不定已經喜極而泣的哭昏過去。


    隨後她又想起了,必須將這個好消息盡快告訴師父和師弟父母,急匆匆跑向鬼門關,又扭頭對孟婆深深的作揖。


    孟婆側身讓過,卻是不受她這般大禮;而後孟婆又對牧綰萱背影點出一指,在牧綰萱衝出鬼門關時,直接送她離開了地下大陣。


    平都山,原本鬼門關之所在,王道長的墓碑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三米高的石雕。


    王升的麵部輪廓在這座雕塑上勉強可以得到辨識,道袍、長發等各個細節雕刻的也頗為用心,在他道袍下擺,左右對稱刻著兩行大字。


    右側是:‘舍生忘死小劍仙。’


    左側是:‘永垂不朽真英雄。’


    在這座剛落成不久的石雕之前,此時正有一行人靜靜站著。


    青言子站在最前方,正注視著這尊雕像的麵容,目光之中還有少許感傷,但也有了幾分釋然。


    “三年了,為師有你這般徒兒,何其幸甚。”


    青言子身後,武當高始行道長、劍宗飛楝子道長各自歎了口氣,高始行將手中斟滿的酒杯傾瀉,將那一杯酒灑落在了草地上,而後仰頭輕歎。


    飛楝子這位圓臉道長卻是忍不住悲鳴一聲,向前走了兩步,蹲在了雕塑底座前,取出幾樣祭品。


    一旁的兩個徒弟連忙跑過來擺放祭品,順便斟酒、獻花、點香。


    “非語,你走後貧道都不敢來看你,生怕見到了你,忍不住在這裏哭一場。


    你與我忘年而交,劍道並行,現如今卻陰陽兩隔,已三年矣!


    嗚唿!哀哉!


    莫說啥子嘍,我敬你一杯!”


    李古風遞來酒杯,飛楝子一飲而盡,而後紫玲將另一杯酒灑在了地上。


    又呆了一陣,飛楝子被李古風和紫玲勸著退開,張自狂、嚴正南以及三五位當日在小地府中活下來的道長,各自向前憑吊。


    在後麵不遠處,懷驚和尚、柳雲誌、施千張自然沒有缺席這次‘三年祭’,他們身旁則是靜雲道長和正靠著自己師父哭個不停的遲雯。


    更遠處,挺著肚子、麵露孕相的牟月,還有其他幾位跟王升相熟的調查組成員,以及武當山和劍宗的數十位年輕弟子,也在靜靜的等待著……


    當張自狂他們各自言說幾句,剛要準備退迴來,一抹流光突然從地隱宗山門方向出現,極快的飛向此地。


    “是不語!”靜雲頓時喊道,“是不語來了!”


    在場之人盡皆精神一震,這是牧綰萱三年來第一次離開小地府。


    青言子擔心自己大徒弟思念傷心過度,心中著實掛念,便趁著大華國修道界大舉進攻櫻島國修行界的前夜,拜托地隱宗傳信孟婆,讓孟婆問詢牧綰萱是否能出來‘助陣’。


    按青言子對自己徒兒的了解,牧綰萱肯定不會拒絕;今日剛好是王升的三年祭,也可順勢接著牧綰萱一起離開。


    果不其然,牧綰萱總算現身,踩著冰璃劍直衝而來,在十多米外挺穩身形,直接跳到了青言子麵前,低頭跪了下去。


    “小萱快起來,”青言子用法力將牧綰萱扶了起來,沉聲道,“為師沒能照顧好你們兩個,你這三年受苦了,稍後為師陪你扛過去這段艱難的歲月,小升他定然也不願見你這般消……沉……”


    “師父!”


    牧綰萱抬起頭來,那容顏如畫,那明眸如星,那肌膚晶瑩蘊光,那嘴角微微揚起,哪有半點消沉?


    青言子鬆了口氣,歎道:“你能走出來就好。”


    “師父!”牧綰萱小手一陣比劃,青言子看了半天才看懂是什麽意思,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還貼心的打開了這抬疑似手表、實際是手機的‘小圓餅’。


    牧綰萱的手指在投影屏上一陣輕點,對師父的新款手機頗感好奇。


    ‘師弟沒死!孟婆說的!


    師弟跟女仙都活著呢!


    他們以後肯定會迴來的!’


    青言子一愣,隨後扯出了個難看的笑容,歎道:“小萱,我們要學會麵對現實,一味的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你道心可還能寧?”


    牧綰萱眨眨眼,隨後有些無奈,又迅速打了兩行字。


    ‘有天威,還有地府的元氣在不斷增加!


    孟婆仙人是有證據的!師父不信可以去問她!’


    青言子看罷,猶自搖搖頭,言道:“小萱,你莫要這般,為師看的太過心痛。”


    張自狂仰頭歎道:“要是我也能有一位紅顏知己,在我死後能夠這般如癡如狂,死又有何憾!”


    師姐大人頓時急的一陣拍額頭,又將目光看向一旁飛楝子。


    飛楝子溫聲道:“節哀順便,紫玲、古風,你們沒事了多陪陪不語。”


    靜雲也道:“傻孩子,人死不能複生,你莫要因此墮入了魔道。不如,這次與櫻島國修行界開戰你就別去了,讓小雯陪你去兮蓮前輩那,她也三天兩頭問你有沒有從小地府出來。”


    牧綰萱隻能扶著額頭,無力的嚶了一聲,又打了一行字。


    ‘他真的還或……我之前還似乎聽到他喊我……’


    “唉,這是越說越沒邏輯了,”嚴正南滿是擔憂的注視著牧綰萱。


    “師姐!”遲雯帶著哭腔跑了過來,抱住牧綰萱,“我信你,師兄他一定沒事的!”


    牧綰萱如何聽不出這隻是安慰的話?於是,她帶著最後的希望,看向了一旁王升的三位‘摯友’。


    “非語定有佛祖保佑,現如今肯定已經轉生佛國樂土,阿彌陀佛。”


    懷驚和尚念了句佛號,隨後趕緊給柳雲誌和施千張使了眼色。


    柳雲誌正色道:“不語仙子說的不錯,非語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願非語與我們同在,”施千張手指在額頭輕輕一劃,“無量天尊。”


    噠,那台糅合了不少尖端科技的手表落在地上,隨後被一隻繡花鞋瞬間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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