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汽車已經來到了班公湖畔。王京生遠遠地看見,傅濤早已經把汽車停在了湖邊。

    王京生也學著傅濤把自己的汽車開到了班公湖邊。這裏的土地非常的濕潤,到處都長滿了叫不上名字來的綠色植物,而且這些植物之間還盛開著無數的小百花或者小藍花,這些花朵隻有黃豆大小,如果讓王京生起名,他覺得叫袖珍花更準確一些。

    王京生站在湖邊極目遠眺,天空出奇的湛藍,湛藍的沒有一點瑕疵,王京生感覺藍天距離自己是這樣的靠近,近的似乎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班公湖的湖水更是清澈碧藍,這樣的藍又不同於藍天,它是那種透明的藍、湧動的藍、誘人心魄的藍、讓人心醉的,像隻蔚藍色的眼睛望著你,藍的讓人有立刻就想要投入到它的懷抱的衝動。

    “嗨,王京生,你趕快過來啊。”王京生正在這裏衝著班公湖遐想,忽然聽到有人在叫他。他迴過頭去看了一眼,原來是秦明正在距離他幾十米的地方喊他。秦明是三排的七一年兵,和指導員是陝西老鄉。他這個人沒有什麽文化,可是開車的技術很過硬,連裏比他資格老的老兵們都挺佩服他的,所以他在連裏也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甚至目中無人的樣子。王京生雖然也佩服他,但是覺得這樣的人除了開車的技術好一點以外,整天就是琢磨壞點子,沒有什麽素質,所以一直不怎麽願意搭理他。

    秦明衝著王京生不住的招手,王京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滿懷疑慮又很不情願的慢慢騰騰的向著秦明那裏走去。等到王京生到了秦明這裏的時候,他才發現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跑到了這裏,隻是看不見指導員的蹤影,不知道這個時候指導員去了哪裏。

    秦明汽車旁邊的地上鋪著一塊舊苫布,王京生看到苫布山的物品大吃了一驚。苫布上擺放著雷管、導火索還有幾管圓柱形的黑色物體,傅濤和另外幾個人正在聚精會神的忙活著。王京生走上前去,好奇的看著他們,秦明笑嘻嘻的對王京生說:“嗨,哥們,你知道我們要幹什麽嗎?”

    “不知道,你們要幹什麽?”王京生內心雖然很想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麽,可是他的臉上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看著你挺聰明的,這個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訴你吧,我們這是要在這裏炸魚。”

    “炸魚?你們要炸魚?”王京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特意的還追問了一句。

    “對啊,我們就是要炸魚啊,這個你還看不出來。嘿,我告訴你吧,這裏的魚多的是,而且都是傻魚,我們每一次來幾乎都要在這裏炸魚,到了兵站交給人家給我們改善生活。而且兵站的同誌也願意給我們加工魚,他們還可以借此改善生活,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哦,原來如此。”王京生心裏想,這個秦明平時看上去就是一個大老粗,一句整話都說不好,沒有想到,今天還來了幾句成語。他也的確聽說過老兵們說起在昆侖山上炸魚的事情,不過他一直以為他們在吹牛,因為在他的印象裏昆侖山就是荒山野嶺的代名詞,連草都不長的地方,怎麽可能有清澈的水呢,沒有清澈的水又那裏來的魚啊。讓他沒有想到是,這裏不但有水,而且還有這麽清澈見底沒有一點汙染的湖水。

    秦明看到王京生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神情,這更讓王京生覺得反感,可是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現出來,他不想得罪秦明,掃大家的興,那樣對他也沒有什麽好處。所以他不屑一顧的對秦明說:“炸魚誰不知道啊,不就是把炸藥投入到水中利用炸藥的衝擊波把魚震昏嘛。你難道忘記了我就是從舊縣水鄉來的,我們那裏早就知道炸魚了。這有什麽新鮮的。”

    秦明聽王京生這麽一說,也覺得啞口無言,他使勁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恍然大悟的說:“嗨,你看我的這個記性,早就知道你是舊縣水鄉來的,到了關鍵的時候就忘記了,該打,該打。”

    王京生和秦明說話的時候,傅濤帶著幾個人已經把炸藥包紮好了。傅濤把秦明叫了過去,把手裏的炸藥包交給了秦明,看樣子最後點火炸魚都是要由秦明來操作了。

    秦明把頭上的帽子向後旋轉了一百八十度,帽簷整個朝後,然後點燃了一支香煙,他先是試著用食指和拇指把導火索露在外麵的一頭擠出了一些火藥,隨後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班公湖邊上。

    傅濤趕快招唿大家躲到汽車的後麵,有的戰士還用手捂上了自己的耳朵。隻見秦明使勁的吸了一口香煙,然後把香煙頭對準了導火索,瞬間導火索冒出了一股淡藍色的煙霧。秦明這個時候倒像一個老練的獵手,一點也不著急,他眼看自己手裏一尺多長的導火索已經點燃了快一半了,才揚起右手奮力的把炸藥包投向班公湖的深處。炸藥包在天空中劃出一道藍色的弧線,落在了距離湖邊三四十米的水裏。就在炸藥包落水的同時,秦明一個前撲,迅速的趴倒在地上。隨著一聲震天般的巨響,湖水中騰起了一股巨大的水柱,這股水柱足足有幾十米高,就像是一朵盛開的巨大花朵。

    “烏拉,萬歲。”湖中的水柱還沒有完全落下,戰士們已經歡唿著從汽車的後麵奔跑了出來,秦明和傅濤更像是兩個孩子頭一樣,奮力的衝在了戰時們的最前麵。等到戰士們跑到湖邊的時候,湖水已經平息了下來,湖麵上白茫茫的一片,被炸暈的狗頭魚布滿了幾十米的水麵。

    王京生沒有想到,炸藥的威力這麽大,這裏能有這麽多的魚,他這個時候已經忘記了剛才和秦明的鬥氣,完完全全展露出了一個大男孩的本能,順手抄身邊的水桶,叫著跳著衝進了湖水裏。

    時間不長,戰士們手裏的幾隻水桶已經裝的滿滿的,可是水麵上還依然漂浮著很多的死魚,看到實在裝不下了,秦明像一個久經沙場的指揮員一樣衝著大家喊道:“嗨,趕快迴去吧,我們手裏的魚已經足夠了,剩下的就不要了。”

    傅濤手裏也端著一個裝滿魚的臉盆,咧著大嘴樂嗬嗬的附和著秦明:“大家趕快上岸吧,快把鞋子穿好,否則一會就該腳疼了。”

    秦明絕對是一個弄魚的的專家,他讓大家把撿來的魚全部倒在剛才裝炸藥的苫布上,然後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來一把大砍刀。他親自主刀,把魚的腦袋一刀剁下隻剩下半截身子。這裏的魚和內地的魚不一樣,魚頭就占了整個魚的多一半,而且魚頭還特別的大,就像是內地的大頭魚,秦明一邊剁魚一邊吹著牛皮:“你們知道這裏的魚頭為什麽這麽大嘛,這是因為高山缺氧,魚也要使勁的唿吸,所以魚頭就大了。”

    經過秦明的加工,魚的三分之二當作廢料給扔掉了,王京生覺得非常的可惜,因為他覺得這樣實在是太糟蹋東西了。可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什麽,這與他和老班長李虎旺在山下拉煤的時候換雞蛋支持蛋清不吃蛋黃沒有什麽區別。說白了就是這些東西都是白來的,都是一次性的,所以誰也不會心疼。王京生其實很開心,在這裏炸了這麽多的魚,既玩了,也樂了,而且晚上到了兵站就能改善生活了。

    自從到了部隊以後,王京生覺得就再也沒有吃到過新鮮的魚,看著這些肥嫩的鮮魚,他們這些來自於魚米之鄉的戰士早就饞的有點垂涎欲滴了。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西麵的太陽就像一輪搖搖欲墜的火球,很快的就要落入群山之中,班公湖的水麵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湖麵上吹過來的冷風讓王京生不禁接連打了幾個寒蟬。

    “秦明你還在那裏磨蹭什麽呢,你沒有看見天就要黑了嗎?趕快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馬上還要趕路呢。”指導員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戰士們的背後。王京生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自從秦明開始炸魚就再也沒有看到過指導員的身影,大家都把精神集中在了炸魚上麵,沒有人注意指導員在哪裏。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指導員到突然恰到好處的出現在了大家的麵前。

    “好嘞,你放心吧,我們已經收拾完了,馬上就走。你就瞧好吧。嘿嘿。”秦明把提在手裏裝魚的的水桶衝著指導員晃了幾晃,咧開大嘴露出了他那幾顆標誌性的大黃牙,那個意思顯然是告訴了找指導員一個潛台詞:你放心吧,我們一切順利。

    “指導員我們沒有事了,你就上車吧,我立刻就走。這裏距離兵站很近了一個小時就能趕到。”傅濤也在一邊幫助秦明說話。

    王京生這才醒悟到,指導員其實很清楚這裏所發生的一切,他之所以不路麵就是故意的躲避開了大家的視線。炸魚這樣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沒有人去追究,什麽事情都沒有。就怕萬一出現一點什麽閃失,第一責任人當然就是指導員。問題不在於炸魚,這裏的魚多的不計其數,是一種自然資源,不吃才是浪費。問題主要在於炸魚的炸藥,炸藥是部隊明令禁止的危險品和控製品,是絕對不允許外流的。如果指導員在場就一定要履行自己的職責,也就一定要阻止秦明和戰士們炸魚,那樣一來雖然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可是戰士們也就會失去一次極好的改善夥食的機會。如果指導員不在場,那麽這就是戰士們自發組織的,也是個人的行為,即便萬一出現了什麽問題,對於一個戰士來說也好辦,而且指導員還可以在側麵給做一些工作。

    什麽叫做領導藝術,王京生覺得指導員在這方麵做的已經很完美了,他知道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用鐵的紀律去約束和管理自己的戰士。他也知道,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再不出原則的情況下讓戰士們有一次放鬆和打牙祭的機會。這就是所謂的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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