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人不如狗,此言非虛。


    當村民們在巴斯的護送下返迴村莊的時候,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副戰爭之後的慘烈畫麵。


    濃煙,飄蕩在村子內,碎裂的磚瓦,甚至已經飛到了村外,一頭被炮彈炸斷腿的奶牛,趴在地上,發出陣陣淒厲的哞叫。


    一座新隆起的土丘,聳立在村外的農田旁邊,那是戰死之人的墳墓,沒有名字,沒有祭品,鮮活的生命,埋葬於冰冷的黃土之下,歸於塵埃。


    渾身是血的傷員,正在接受治療,沒有醫療倉,亦沒有手術器械,滿臉橫肉的海盜,沒有絲毫憐憫,狠狠地摁住傷員,在傷員的慘叫連連中,粗暴的用酒精消毒,而後,包紮。


    四輛坦克,橫在村口,其中一輛,已經被拆解開來,沾滿油汙的零件,丟了一地,肖恩正帶著幾名海盜挑揀能用的設備。


    “我的房子!!!”


    一聲哀嚎,一個年邁的村民嚎哭著撲向已經化作廢墟的房屋。


    活了大半輩子,除了痛苦的記憶,竟什麽都沒有留下,妻子沒了,孩子沒了,如今,就連這棟老舊的房子也沒了,如此痛苦,哀嚎淒淒。


    “王叔,小心啊!”


    “房子沒了就沒了,人活著比什麽都強!”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些貴族沒一個好人,他們根本就不給咱們活路,這次若不是這群人守護,咱們早就被殺了泄憤了!”


    “娘!我要當兵!我要跟他們一起打貴族!”


    “我也去,隻有推翻了貴族,咱們窮人才會有好日子過!”


    “跟他們拚了!”


    眼前的慘狀,讓村民們徹底認清了現實,想要自由、想要尊嚴,不能光想,得做,得爭,戰爭!


    “嗚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


    那是許太白在訓導那些被俘的士兵。


    “你們以為拿著槍就是戰士了?”


    “你們以為敢殺人就是戰士了?”


    “呸!”


    “你們根本就不配稱為戰士!”


    “因為你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為誰戰鬥!”


    “你們隻是貴族豢養的打手罷了,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解散!”


    二十多名沒有受傷或者隻是輕傷的士兵,耷拉著腦袋,四散開來。


    還不等他們找地方坐下。


    “嗚嗚嗚嗚……”


    號角聲再度響起。


    士兵們耷拉著腦袋,再度集結在許太白身前。


    “看看他們,再看看你們!”


    “他們都是海盜,令人不齒的海盜,老子沒必要騙你們,這是真的,他們全都是海盜!”


    “可是,老子拿他們當兄弟,因為他們是一群令人尊敬的海盜,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為誰而戰!”


    “不是為了升官,也不是為了發財,為的是自由,為的是尊嚴,為的是公平,為的是所有跟你、跟我、跟他一樣的平民而戰鬥!”


    “解散!”


    幾名士兵,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那群兇神惡煞的海盜。


    沒錯,確實是海盜,粗鄙不堪的說話方式,蠻不講理的做事風格,衣著、樣貌,所有的一切,都說明,這些人確實是海盜。


    可是,此時此刻,這群海盜正在接受村民的歡唿,其中一個高大魁梧仿若蠻牛般的家夥,正一臉靦腆的彎著腰,一個精靈般的小女孩兒,眨巴著眼睛,小嘴軟軟的印在了蠻牛的臉上,還有一個臉上帶著一條恐怖刀疤的家夥,正接過一位老者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


    這才是榮耀!


    這幾名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等待遇的士兵,眼中,帶著憧憬,帶著渴盼。


    “嗚嗚嗚嗚……”


    號角聲再度響起。


    這一次,士兵們的步伐不再懶散,這一次,士兵們的神情不再麻木。


    一排。


    兩排。


    三排。


    幾名村子裏的青壯年,亦加入了隊列,跟這些不久前跟隨貴族前來侵犯自己家園的士兵一起,筆直的站在了許太白身前。


    “人活著就要有理想!”


    “我們的理想並不偉大,甚至說是渺小,我們隻想讓自己、讓父母、讓子女,活的有尊嚴,不再被奴役,不再被壓迫!”


    “可是,就是這麽簡單的理想,依然不被允許,文明荒蕪的逐琉星,早已成為了貴族的後花園,他們把持著權力,他們揮霍著財富,他們漠視著生命的尊嚴,隻留給我們屈辱和痛苦!”


    “夠了!”


    “祖先們艱難的學會直立行走,不是為了讓後代們跪著苟活的!”


    “文明曆經浩劫傳承到今天,為的是讓生命活的更有尊嚴!”


    “告訴我,士兵們,如果有人要搶走你們手裏所剩無幾的財富,你們答應嗎!”


    早就被許太白說的滿懷憤懣的士兵,聽聞此言,齊聲怒吼。


    “不!”


    許太白的聲音,猛地拔高:“告訴我,士兵們,如果有人殺死了你的父母、抓走了你的妻子,還要求你跪下臣服,你答應嗎!”


    “不!”


    士兵們雙目赤紅,奮盡全力發出怒吼!


    “貴族就該高高在上?”


    “不!”


    “平民生來就該被奴役?”


    “不!”


    許太白猛地一揮胳膊:“那還等什麽,拿起你們的槍,握緊你們的拳,戰鬥!”


    “戰鬥!”


    “老子跟他們拚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推翻這些貴族!”


    “戰鬥!”


    一唿百應。


    三十來號人,齊齊怒吼,聲音直貫雲霄。


    遠處,站在小山上,正眺望永安城方向的蔡誌文,心底猛地一震。


    近處,站在坦克旁,正在修理坦克的肖恩,心底亦是猛地一震。


    這是一場宣言!


    一場足以顛覆整個逐琉星的宣言!


    浩浩蕩蕩、漫無邊際的戰艦,對峙在星空之下。


    揮斥方遒、指點天下的政客,正在談判桌上據理力爭。


    125特種師跳出包圍圈,隱入暗處。


    蔡家狹大勝之威,或拉攏、或打壓,企圖占領整個逐琉星。


    太夏聯邦在備戰。


    傑斯帝國亦在備戰。


    沒人知道,在這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村落,手底下隻有幾十人的許太白,發出了自己的呐喊!


    不是為了聚攏民心。


    這是發自內心的呐喊!


    這一天,天啟2018年6月21日,曆史,見證了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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