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睡懶覺的習慣,第二天早上七點半左右,岑戈自然而然睜開眼睛,昨晚懷中的溫暖柔軟似乎比他起得更早。他偏頭一看,趙蘇漾紮了個亂糟糟的丸子頭,戴著副防輻射眼鏡坐在電腦前劈劈啪啪的,修長白淨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像昨日酒店餐廳裏鋼琴師,隻不過從她指尖流淌出去的不是曼妙的舞曲,而是千迴百轉、引人入勝的小說情節。

    “早上好。”趙蘇漾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岑戈望著她鎖骨上方的幾個吻痕,真心實意誇讚道:“業界良心。”

    “如果我的讀者都像你一樣明白就好了。每次結案,我都文思如泉湧,睡不好吃不香,就想著趕緊把案子改編一番寫出來。”她喋喋不休地抱怨起來,咬牙切齒的,用力敲著鍵盤,發出更大的劈裏啪啦聲,“即便如此,評論中的催文還是絡繹不絕,還有用拍負分來激勵我快點更新的奇葩,真讓人受不!下次我要寫個‘作者因不滿讀者拍負分而將有過此類舉動的讀者全部殺掉’的案子來嚇一嚇他們。唉!真怕心力交瘁而猝死啊,我是懸疑版塊少有的女作者,他們也不憐香惜玉……聽說言情版塊的作者都可受擁戴了,別說周更了,月更都有讀者鍥而不舍、死心塌地追文。我這邊倒好,隔日更還有人說慢。”

    “是否打算轉行寫寫言情小說?”

    趙蘇漾斜睨他,臉一紅,抿了抿嘴,半晌才說:“我覺得自己現在直接去寫一本黃.色.小說也未嚐不可,這樣我的讀者不但不會拍負分,還會留下‘好人一生平安’的留言來祝福我健康長壽。”

    岑戈挑眉,抬手枕在自己腦後,“我會努力讓你寫出至少一百本。”

    “那你先跟掃黃組知會一聲吧。”趙蘇漾轉向他,雙手合十,“別把我抓進去。”

    “給我點好處,否則你寫一章我舉報一次。”岑戈指了指自己的唇。

    趙蘇漾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站起來道:“好,我這就給你準備早餐去!”

    岑戈作罷,難得清閑地閉目養神。公寓很小,煎蛋的滋滋聲不絕於耳,電視播報著社會新聞,女主播的語調平緩清脆。趙蘇漾哼著小曲,走調千裏,拖鞋和地板摩擦出的聲音細碎卻不刺耳。如此簡單的周日早晨,一醒來有她,有陽光,就比以往幸福得多。

    十五分鍾後,趙蘇漾把兩個煎蛋、兩杯熱牛奶和幾片火腿腸麵餅擺在小餐桌上,叫了岑戈兩聲,沒聽見迴答,就噔噔噔跑到床邊,見他好似又睡著了。

    趙

    蘇漾坐在床邊,凝視著他的睡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年底了,這一年收獲頗多。一部小說出版,一部正在創作,收益很棒,雖差點成了嫌疑犯,可因此結識了岑戈,考上了探員,並暗戀逆襲成功。明年隻會更好!她想著,不禁露出充滿希望的微笑。

    “啊!”措不及防的天旋地轉,她眨眨眼,已然被岑戈牢牢按在身下。

    他總是假寐騙她!

    趙蘇漾奮力掙紮著,總算狼狽地跳下床,氣憤地捶了他好幾下,趁他洗漱的時候,偷偷在他那杯牛奶裏兇狠地加了三勺鹽,還像巫婆一樣發出尖酸的奸笑聲,喃喃著:“毒死你毒死你……”

    “……三名兒童,希望知情人提供有用線索,幫助孩子的父母盡快……”新聞女主播的語調誠懇又急切,“下毒”的趙蘇漾下意識瞄了一眼屏幕,隻見三張兒童正麵照出現在上麵,其中似乎還有一對雙胞胎。

    這則新聞一晃而過,趙蘇漾來不及了解事情始末,下一則新聞畫麵接踵而至。因為惦記著自己的“下毒”行為別被發現,她趕緊小跑著把鹽放了迴去。

    岑戈開門走出來,趙蘇漾已經在餐桌旁坐定,埋頭吃麵餅。他剛坐定,就見她抬頭一笑,“家裏沒什麽可以吃的,隨便嚐嚐,中午你再請我吃大餐。”

    那笑過於燦爛了,目光中還帶著一種期待。不過這種期待中似乎還包含一些別的小情緒,是什麽呢?岑戈也不急著動筷子,靠在椅背上,跟她對視著。

    趙蘇漾被他看得有點心虛,移開目光,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若無其事地假裝玩手機。

    岑戈揚了揚唇角,掃視桌上幾樣東西。麵餅疊在一起,誰先拿下一塊是未知數,排除。煎蛋一人一個,滴了幾滴醬油調味,就算加點別的,味道也不會太出格。牛奶……嗯,知道了。

    趙蘇漾餘光看見岑戈把自己那杯推到她跟前,淡定地說:“你又破案又寫作,勞心勞力,多喝點牛奶補充蛋白質。”

    “你不也是挺勞心勞力的嗎?一人一杯嘛,又不是很貴的飲料……”趙蘇漾趕緊說。

    “也是。”岑戈頷首,伸手拿走了她喝過的那杯。

    “哎,那是我的。”

    “不是很貴的飲料,何必分你我。”岑戈反將一軍,表情卻不見一絲波瀾。

    太精明了,想捉弄他一次比登天還難——趙蘇漾心底暗歎一口氣,望著跟前的鹹味牛奶,徹底傻眼。

    “蘇漾。”

    “呃……嗯?”

    “你就是我的快樂。”

    趙蘇漾的心一下子又軟又暖,低下頭平複了一陣,咬牙端起牛奶,“親愛的,為了我們的快樂,幹杯!”

    岑戈微微一笑,抽出她手中的杯子放在一邊,“這杯牛奶裏究竟加了什麽作料?”

    趙蘇漾不好意思地說:“鹽而已……”

    “你剛才的目光卻透露這一種裏頭下了毒·鼠·強的意味。”

    “我至於謀殺親夫麽!”趙蘇漾翻個白眼。

    “你說什麽?”岑戈問,“我沒聽清楚。”

    “我說——我至於謀殺……”她尷尬地抿了一下嘴角,“親夫麽……”

    “好。”

    “哈?什麽好?”

    岑戈凝視著她,“我答應你的求婚。”

    “誰向你求婚了!”趙蘇漾一口吞掉剩下的半個煎蛋,抹抹嘴,“我去化個妝吧,好不容易沒案子的清閑周末,出去逛街看電影怎麽樣?”

    岑戈逗她,“順便挑件婚紗?”

    “說了沒求婚!”趙蘇漾氣急敗壞,叉腰大吼。

    ☆☆☆

    電影已至尾聲,幾個主人公終於逃出危險的古墓,掉進地下河裏,一路順流而下,很快就會重見天日。精彩的劇情加上逼真的特效,趙蘇漾看得入神,但還是留意到旁邊的岑戈摘下3d眼鏡,接了個電話。

    探員這種特殊職業,除非遇到什麽不可控的情況,手機是不允許關機的。趙蘇漾想,如果節假日可以不帶手機出門就好了,真怕這一個電話接完,就要馬上拋下電影趕去某某兇.殺案現場。

    一會兒後,他將手機放迴口袋裏,看著前方,似乎重新投入電影情節中,但趙蘇漾發現,他根本沒把3d眼鏡戴上,很顯然,他心不在焉,凝視前方隻是習慣性動作。

    “出什麽事了?”趙蘇漾小聲問他。

    “丁涵馨確實失蹤了,她父親執意要求這起失蹤案由重案處接手,總長派給了六隊。作為同她接觸過的最後一批人,明天我們要去六隊做個筆錄。”

    丁涵睿雖然風評很差,然而畢竟是同一屆見習的同事,對於她的忽然失蹤,趙蘇漾心裏也很悵然。

    “還有一件事。”

    “嗯?”趙蘇漾迴神。

    “做完筆錄後,你要出個差。”

    “出差?”趙蘇漾心想,我這才剛出差迴來一天,怎麽又要出差?“去哪兒?”

    “嘉華市三名男童已失蹤一周多,市刑偵中心提請我們局下派探員指導、參與偵破,點名要我和你。總長考慮到一隊還有兩起重案未破,就迴話隻派你一人過去。”

    趙蘇漾想起早上那個看了半段的新聞。

    嘉華市,她在那兒上了四年的大學,卻好似沒什麽特殊的留戀之情,尤其是在被定為舍友之死的嫌疑人之後。這次指名要她和岑戈參與辦案的,八成就是上次負責調查向蔓案的幾個探員。

    等她戴上3d眼鏡準備繼續看電影的結局時,發現幾個主人公已經迴到了地麵,周圍的人紛紛摘下眼鏡,收拾著自己的隨身物品,準備在放映室的燈亮起後就離開。

    她無奈地聳聳肩,“唉,等檔期過了,有空下載再看一遍吧。”

    然而這種“有空”遙遙無期,她都不知道自己和岑戈下一次這樣悠閑地膩在一起過一個周末是猴年馬月。

    迴家的路上,趙蘇漾上網查了一下今早的新聞,才知道男童失蹤案的始末。

    幾個孩子是嘉華市興鄉郝村人,分別是五歲的王藝苗和五歲半的湯天明和湯天涵,正如照片所示,後兩個孩子是一對雙胞胎。三個孩子住得很近,又在同一個幼兒園上學,經常一起玩耍。他們並不是同時失蹤的,12月14日,王藝苗最先不見蹤影,家長在他經常玩耍的地方找到了他的鞋子和一把小雨傘;12月17日,湯家小兄弟也被發現遲遲未歸。因三個孩子都是男童,轄區所探員懷疑他們遭到了人販子的拐賣,當即在興鄉汽車站和臨近的高速路口、國道加強布控,還設了車輛檢查崗,防止人販子帶著孩子離開。當然,孩子失蹤也不能完全和拐賣人口聯係在一起,探員們除了檢查村裏的監控探頭外,還對孩子父母的人際關係展開了一番調查。

    三個孩子的父母目前瀕臨崩潰,在嘉華市電視台登了尋子廣告,懸賞五萬元。

    然而一周過去了,幾個孩子依舊沒有消息。

    “人販子都該槍斃。”趙蘇漾忿恨地說,“他們毀掉的豈是一個家庭的幸福?好好一個孩子,在親生父母身邊本該順利成長,可賣到什麽窮鄉僻壤之後,一輩子都改變了!本可以讀到博士的,也許初中畢業就要去打工;本來四肢健全的,也許被人販子拗斷手腳當乞丐!買孩子的也該死!花那麽多錢買別人家的孩子來養真是腦子有坑!自己是太監嗎?!怎麽連個孩子都

    不會生!”

    “切勿先入為主。”專心開車的岑戈等她發.泄完了,才出聲提醒她,“拐賣——至少孩子還有活著的希望,倘若不是拐賣……”

    他沒有說下去。

    趙蘇漾猜中了他的後半句話,不禁握緊了拳頭,望著手機屏幕上兩對父母絕望的神情,第一次如此希望孩子們隻是被拐賣,經過一番追查,能夠從人販子手中活著被解救出來。

    ☆★此案根據真實案件改編,謹以此案,告慰幼小亡靈,來世安穩。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張家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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