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對岑戈來說,並非無解。他幾步走到角落,拎起裝著幾個氧氣瓶的袋子,二話不說就第一個開始往上爬。

    如此一來,韓江雪和侯毅冉即便一個奮力殺了另一個,也會因為缺氧而虛弱,爬都爬不上去,可能喪失活下去的希望。

    果然,兩個人不得不跟上去。因為怕韓江雪在背後又搞什麽小動作,侯毅冉讓她先走。她一步一步爬得很費力,一是由於缺氧,二則是被他揍了幾拳,體力再次大打折扣。

    岑戈身手利落,一會兒便爬了上去,韓江雪第二個上來,半個身子剛露出來就急著鼓搗了一個什麽隻有她知道的機關觸發點,方形的缺口慢慢合攏,明擺著是想把後麵的侯毅冉關在裏麵,隻是侯毅冉也不笨,奮力抓住她的一隻腳,一邊罵一邊命令她解除機關。

    合攏的石板夾住了韓江雪的右腳,她痛唿一聲,卻一副寧願不要那隻腳也要置侯毅冉於死地的模樣。

    “打開。”岑戈望著她道。

    “與其……與其在這裏管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不如追上去看看你的小女朋友是不是已經慘遭不測了。”韓江雪疼得冷汗直流,咬牙道,“你以為姓呂的是什麽善類嗎……哼哼……老.娘殺了那麽多人,不在乎多殺一個。你現在滾,或許還能留一條命。”

    這分明就是還知道什麽殺人機關並打算跟所有人同歸於盡的嘴臉。岑戈相信趙蘇漾明白自己的暗示,不會輕易被呂啟雯製服,現在聽韓江雪這麽一說,他察覺道,她和呂啟雯之間的恩怨可能也沒那麽簡單。

    岑戈打開氧氣瓶,一個給了韓江雪,此時不宜硬碰硬,他的語氣誠懇而溫和,“放了他,我們一起上去,將當年的一切公之於眾。該受到懲罰的受到懲罰,該身敗名裂的身敗名裂,總比你意氣用事最後落得自己一個人遺臭萬年來得好。”

    巨大的疼痛讓韓江雪眼中冒出幾滴淚,她劇烈地喘著,吸了幾口氧氣後好了一些,但依舊不肯鬆口的樣子。

    事不宜遲,沒時間跟她長篇大論法律和道德,亦或者父母養育之恩等等,岑戈深吸一口氧氣,停頓幾秒,讓大腦有時間思考一番——如果韓江雪的動機僅僅因為那三個男人侵犯過她、呂啟雯試圖栽贓她,那麽為何選擇當範軍亭的情.婦?又為何認為呂啟雯也是個足以害命的‘非善類’?

    幾秒後,他沉聲道:“你這麽多年忍辱負重跟著範軍亭,一定還知道其他什麽關於黃賜東之死的內.幕。沒有你的證詞,呂啟雯一口咬定

    自己隻是受害者且不知道當年黃賜東的死因,把所有的罪責推在你身上,我們也無能為力。或許你覺得自己現在還有時間寫一份血書讓我帶上去?”

    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韓江雪又搗鼓了一陣,石板向後移去,侯毅冉一邊叫罵一邊爬上來,恨不得掐死她一樣。

    三個人慢慢地走了大概有十分鍾,隱約感覺到有風。有風,就說明有出口,侯毅冉一下子振作起來,走的速度加快了。好不容易走到出口,亂草碎石間臥著一個人,仔細辨認一番,竟是呂啟雯。

    “你們……出來了?”趙蘇漾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聽上去也是筋疲力盡。

    岑戈一步跨了出去,趙蘇漾見到安然無恙的他除了高興外還有一絲怦然心動的感覺,按理說這種感覺隻該在初識才對。來不得思考自己為何還對屢屢對他怦然心動,他一把將她拉向他,她的鼻尖撞到了他的鎖骨,有點疼,不知在“公眾場合”向來不怎麽秀恩愛的他為何上來就是一個熊抱。

    理由很簡單,即使表麵說相信她不會中呂啟雯的計,其實,還是會擔心。

    熊抱停頓了幾秒,岑戈放鬆下來,轉頭看了看呂啟雯。她的額頭被砸破了,倒在地上像是死了過去,探一探鼻息,原來隻是暈了。

    趙蘇漾坐在雜草中,頭發也亂,嘴唇也幹,指了一下身邊沾血的石塊,正是岑戈之前塞給她的那個,繼而又指了一下呂啟雯,用一種土匪一樣的語氣咬牙切齒地說:“她果然心懷不軌,一邊告訴我韓江雪肯定要跟你們同歸於盡,一邊跟我各種套近乎,看到出口的時候就撲過來抱我的腦袋,可能是想把我往石壁上撞,還好……我事先有準備,直接朝她腦門狠狠.拍過去。”

    岑戈摸摸她的發頂,在她身邊坐下,唿吸著新鮮的空氣,胸膛微微起伏。“幹得好。”

    “謝謝。”趙蘇漾得意道,挑了一下眉。

    從這裏看過去,古墓的出口十分隱蔽,但周圍一些石頭有被搬動過的痕跡,韓江雪事先絕對來過這裏踩點。

    除了岑戈,大家都累得很,麵麵相覷,誰都沒有說話。趙蘇漾畢竟沒下殺手,呂啟雯暈了一陣後就醒了過來,見大家都已經平安出來,驚愕之餘也隻能默默坐著,眺望遠方。

    夕陽已開始西下,紅似鮮血,雲層好似破碎的棉絮遍布半天,被染得一片金紅,不知藏哪兒的鳥發出幾聲嘶鳴,撲扇雙翅憤而朝遠處飛去,悲戚而蒼涼。

    想到今天經曆的一切,

    趙蘇漾百感交集。危難之時,他的冷靜和可靠得像巨浪中的一艘巨輪,強勢而無聲地告訴她,和他在一起前的付出和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想到這裏,她望向他,他也恰好看過來,溫和地揚了揚唇角,輕拍她的背。

    趙蘇漾鬆懈下來,輕輕靠在他的肩上,閉上雙眼,像一隻初來乍到的小貓,乖巧溫順地依偎著自己的主人。夕陽的光灑在岑戈肩上,他沉默著一動不動,不知是怕灑落一地橘光還是怕驚擾這份暴風雨後的寧靜。

    韓江雪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沉默地望著趙蘇漾和岑戈,一會兒後,笑了一笑,眺望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臉上倨傲和跋扈不見,隻留下淡淡的哀傷。

    頓縣當地的探員順利找到了這裏,三個專家都被帶上同一輛車,岑戈和趙蘇漾則坐另外一輛車下山。到了縣城下車時,趙蘇漾隻覺得頭暈眼花,摸摸肚子,才發覺自己已經饑腸轆轆。說真的,現在就算是用斑馬鰉魚製作的全魚宴,她也絕對吃得下去。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以後再也不進任何古墓了!”她握拳,痛心疾首道。揉揉腹部四周看看,見有個大排檔就火急火燎往裏頭衝,直嚷著“餓死了餓死了”。

    隻怕到時你好了傷疤忘了疼。岑戈望著她的背影,笑著搖搖頭。手機一震,早有預感的他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掏出一看,果然是一條內容為“welldone”的短信。古墓專家案還沒被媒體報道,這迴發件人針對的應該是“四人頭案”。

    習以為常中總有那麽一絲不悅,他環顧四周,確認無人監視或跟蹤之後才重新邁開步伐。

    第二天臨走前,聽送他們去機場的幾個探員說古墓案的審訊結果出來了,韓江雪很配合,沒有任何抵觸情緒就交待了事情的始末。

    那個墓是靖盛帝的同母哥哥、皇六子敦威王的,此人在皇位之爭中被靖盛帝陷害至死卻還不知,死後還被這個心狠手辣的弟弟命人埋在了傳說很不吉利的“養屍地”,墓室豪華,陪葬品數量多且珍貴,這都隻是死後哀榮。靖盛帝不光害死敦威王,還強逼其正妻和幾個妾室殉葬,如果不願就死,就派人滅口後裝殮。他怕有好事者偷偷進入墓穴為敦威王移棺槨,就布下了一些殺人機關,還故意把主棺槨封在後室之後,用一個陪葬棺假裝主棺槨,放在後室中間。

    那個出逃的妾室並非與人私奔,反倒是最清楚敦威王死因也是其最寵愛的一個。她假死入殮,串通了建造墓穴的工匠,兩人一起出逃。她混入宮中

    潛伏很久後終於順利刺殺了靖盛帝。鼎朝正史卻記載靖盛帝為病逝,隻不過是要掩飾這段黑曆史。這個妾室自戕之前,把真相寫在布帛上,交給幫她出逃的工匠,要他妥善保存。這個工匠可能後來又參加了某個陵墓的修建,把布帛和敦威王墓穴機關分布圖一並帶了進去,故意放在陪葬品裏。

    而韓江雪在一次考古挖掘中恰好找到了這兩樣東西。

    頓縣因“四人頭案”發現了一個古墓,韓江雪初來時就察覺到這可能就是敦威王墓,進去確認了一番,發現果然如此。她故意挑事,讓範軍亭跟其他人鬧了點不愉快。當晚,她根據機關分布圖,摸清各個觸發點,明知裏頭不可能用金質九龍帶扣,還是攛掇範軍亭跟她先進去探探,故意放了一個假的九龍帶扣在那個位置,在範軍亭來不及思考就一步搶先彎腰撿起來的時候,啟動機關使巨石從天而降,把他壓成一塊肉餅。

    她進墓室前就是為了殺掉所有人,沒想到混進來兩個探員。她覺得機不可失,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幾人被關在後室墓道時聽到四次的“沙沙”摩擦聲就是韓江雪偷偷啟動機關將後室四個耳室門打開的聲音。他們進去後,韓江雪利用機關假死去了主棺槨所在的墓室,利用事先鑿好的小洞觀察裏麵幾個人的位置,適時啟動機關,能殺死幾個算幾個。誰知,卻被岑戈識破了耳室的貓膩。

    和岑戈猜想得一樣,韓江雪想殺掉三個男人的確是因為他們曾經侵犯過她,而想殺呂啟雯的動機更為複雜些。她和呂啟雯本是閨蜜,因呂啟雯暗戀黃賜東,她明明也喜歡他,卻故意拒絕多次,希望他轉向呂啟雯。不料呂啟雯嫉妒心強,把九龍帶扣丟失一事的責任推給她,並在黃賜東為了證明她清.白揭穿範軍亭後,失去理智,和範軍亭一起串通害死了黃賜東。韓江雪忍辱負重當範軍亭的情.人,打聽出黃賜東過敏死亡的真相後,決定將這群曾經的同學兼好友、同事全部殺死來平消自己的心頭之恨,同時也替黃賜東報仇。

    “那個古墓有個自毀機關,韓江雪假死之後其實隻要馬上觸發就能把所有人殺死,自己從密道逃生,但她沒有這樣做。”探員困惑地搖搖頭。

    趙蘇漾驚覺,韓江雪可能有意放她和岑戈這兩個“不速之客”一馬,如果那三個人在後室中全部被箭射死了,說不定關閉的石門會重新打開?

    不過,一切都隻是猜測,都說美麗而聰明的女人通常是個迷,韓江雪的內心世界隻有她自己能夠了解。無論如何,趙蘇漾還是覺得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該自

    己以身犯險,犯下這樣的罪行,毀掉自己的後半生。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白短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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