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已入。


    轉涼開來的天氣完全掩蓋不了人之內心的灼熱。


    隻要是有心人,都能大概的體會到那暗藏在平靜之下的暗湧。


    佛子……


    論道大會。


    這件事情,終於被大張旗鼓的傳遍了天下。


    啪!


    大帳內。


    一份書信直接被甩在了桌上。


    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袖裏乾坤杜伏威最近過的很不好,先不說他與自己結拜兄弟輔公佑兩人之間的齷齪一如瓦崗寨的翟讓與李密,兩人間的矛盾雖然沒有那兩人表現出來的那般離譜,更是讓聲勢碩大的瓦崗寨一朝覆滅,但其中因為權力根植在彼此之間的仇恨已然不淺。


    隻不過在見識到了瓦崗寨的覆滅,尤其是聽說了那傳出來的‘隱秘’消息,讓兩人知曉了造就瓦崗寨覆滅的根本原因之後,兄弟兩人這才強行壓製住了那份開始膨脹的算計。


    兩人都有野心,兩人都不笨。


    瓦崗寨的結局給了杜伏威和輔公佑兩人最大的警告。


    在發覺到這一點之後,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壓製住了自己的內心,暫時性的恢複了曾經打天下的時候兄弟情。隻不過在各自的心裏,卻是都知道這一根刺卻是梗在兩人之間,再也無法迴到過去了。


    “……”


    隨手將手上的書信丟在桌上,丟在輔公佑的麵前,杜伏威的麵色顯得非常的奇怪,整個人好似看見了什麽無法理解的東西。


    “你說我們是不是老了?”


    “這天下間江湖時局變幻,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自那長生訣和楊公寶庫的消息出現在江湖上的時候開始,我便發現這江湖出現了無法了解的變化。”


    杜伏威撫摸了一下鬢角那發白的長發,在用同樣的眼神瞅了瞅自己的‘好兄弟’輔公佑,對方的神態一如自己,相差不大,兩人知根知底,彼此的年紀都不算小了。在當初的察覺到江湖紛變的時候,杜伏威便開始有了自己的動作。


    不同在這方麵比較遲鈍的輔公佑,杜伏威一開始的目標便是針對那揚州雙煞而來。


    隻可惜這兩個小子最後沒有成為他杜伏威的人,反而是加入了大隋官軍,成為了那燕王楊倓的手下。


    比起輔公佑,他杜伏威要開明很多,他一直覺得未來是年輕人的天下。


    在起兵反隋之後,在江淮地區打下一片勢力之後,杜伏威其實早就發現了自身的頹勢,察覺到了勢力的危局。義軍勢力雖大,但卻比不上聲勢最為浩大的瓦崗寨。


    加上本身的年紀,杜伏威在內心的深處未嚐沒有尋找一個可以托付大事的年輕人。


    揚州雙煞便是最好的對象。


    但他失敗了。


    比起他來,輔公佑則偏向保守,暗中則是再與江湖上的其他大勢力合作,譬如魔門等等什麽的。


    可惜局勢的發展讓許多人都措手不及。


    瓦崗寨內鬥與戰敗,使得他們的江淮義軍終於麵臨了大隋軍中戰神張須陀,在這段時間裏,他們已經吃了好幾個敗仗,原本的勢力範圍更是被急速壓縮。


    然而就在杜伏威和輔公佑開始尋找破局的辦法的時候,一道消息傳到了兩人的手上。


    那便是佛子與論道大會。


    杜伏威和輔公佑兩人都驚呆了。


    這佛門在幹啥?


    佛門支持李閥,與隋廷皇室那是敵對關係,這是幾乎擺在明麵上的事情。


    他們想要破局,則必須借助外力。


    而在兩人的眼中這佛門和李閥是最佳的對象。


    讓佛門跟李閥去與那燕王決戰,他們則在後麵猥瑣偷發育,這才是正事。


    但眼下局勢……


    “這!”


    “佛門是要內戰的節奏啊!”


    杜伏威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臉上有著些許的迷茫之色。


    佛子代表什麽,即便是他不是佛門中人,卻也大概的知曉這個名諱在佛門中的重量,這就好比江湖上突然冒出了一個武林盟主一樣,不服的人太多了。


    “那會是一場大變局!”


    “洛陽或許將亂了。”


    出聲的是輔公佑,他雖然守舊保守,但並不代表他沒有眼光。


    在收到這消息之後,也看得出接下來江湖局勢,甚至是整個天下局勢都將會發生巨變。


    “我收到了消息。”


    瞅了杜伏威一眼,輔公佑突的說道:“奕劍大師傅采林入關了。”


    輔公佑的話讓杜伏威的麵色微變,這個消息他顯然並不知道,輔公佑有著屬於他自己的情報渠道,甚至是自己這個兄弟所選擇的合作對象。


    沉默了一下,杜伏威覺得自己也該拿出迴報,所以他沉吟了一下也開口說道:“天刀宋缺已出嶺南了。”


    “!!!”


    輔公佑的神情也出現了應有的變化,他瞥了杜伏威一眼,倒是沒說什麽。


    麵和心不和的結拜兄弟,終究是同床異夢。


    大帳內的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尷尬。


    半晌。


    杜伏威忽的開口打破了這安靜,“我決定前往洛陽一趟。”


    “那論道大會將是江湖,甚至是天下盛世。”


    “這個熱鬧,我想成為一個見證者。”


    “你呢?”


    麵對杜伏威的問題,輔公佑聞言則是思索了下,迴答道:“你去便罷,我留守以防備那張須陀的大軍進攻,軍隊不能群龍無首。”


    讓人找不出紕漏的完美理由。


    、但落在杜伏威的耳中卻是讓他直皺眉頭。


    果然。


    自己與這個兄弟之間最大的矛盾彰顯出來了。


    輔公佑早就不負曾經的銳氣。


    現在他身上肆意散發的隻有那腐朽的陳舊之氣。


    保守。


    懦弱。


    現在的輔公佑早就不是曾經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好兄弟了。


    哼!


    暗哼一聲,杜伏威笑道:“那也好,你留守,我倒也放心。”說完,人便轉身離開了大帳,搖頭間竟是連剩下的話都不想多說,隻留下麵色發青的輔公佑站在原地。


    輔公佑啊輔公佑!


    虧你還是我袖裏乾坤杜伏威的兄弟。


    在身為義軍首領之前,你是否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身份?


    江湖!


    你是一個江湖人啊!


    眼下,竟是怯弱的連湊熱鬧的勇氣都沒有!


    雖然兩人在壓力下表麵和好,但在杜伏威的內心深處未嚐沒有想自己的這個兄弟恢複過往的銳氣。


    但他的表現讓人失望了。


    留守……


    其中打算是什麽,杜伏威怎會不清楚?


    收迴權利,收繳兵權。


    隻是在麵對張須陀的時候,怎麽還會有這樣的心思?


    要知道他們兩個加起來都幹不過張須陀的大軍,最近一個月的時間裏,被揍了個滿頭包。


    不變,那必死無疑。


    而佛子與論道大會,才是真正的死中求活之道。


    他杜伏威不信輔公佑看不出這一點來,可最後做出的選擇還是如此,則是讓人失望了。在杜伏威看來,哪怕是輔公佑說一句表麵上的話語,也不會讓人如此絕望。因為不管如何,都會留守一人。


    這個人選也隻有可能是他輔公佑。


    可輔公佑偏偏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他杜伏威嗅到了那股彌漫在輔公佑身邊的腐朽味道。


    老而不死是為賊。


    對於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好兄弟’,杜伏威覺得輔公佑要該死了,他變成了讓自己討厭的模樣。


    在心思定下之後,杜伏威帶著一眾自己的心腹,走的一往無前,決絕無比。


    袖裏乾坤杜伏威隻是一道江湖縮影,在佛子與論道傳出消息之後,整個江湖就如同給滾油裏潑了一瓢冷水,整個油鍋都有爆炸的跡象。


    每一個在江湖裏遊來遊去的魚兒,都聽到了四周在滋滋作響。


    江湖這瓢水,要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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