瘓相思病的人——是我。

    無論做什麽事,都會想起她。

    用餐的時候。心不在焉地上課的時候,以及就寢前。閉上雙眼之後,也會想起她的笑容。一切都很漫不經心。

    這些讓他很困擾。

    對誠剛來說,最糟糕的是畫畫的時候。

    即使他想畫點什麽,眼前就浮現出她的臉龐。

    “…………我……病得很重啊……真是的,是中二病嗎……”

    並不是國二時發生過什麽事。總之,使自己這種心情讓人莫名其妙的害羞。難為情。

    “哇,不能再看少女漫畫啦!”

    “吵死了!原上!”響起一個男子如雷貫耳的粗聲粗氣的惱怒聲。

    誠剛終於迴過神來。

    上著課,卻令人做立難安……

    而且老實說,他也沒在看少女漫畫。

    他詳細地解釋,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

    上課上得很無聊的其他同學一下子哄堂大笑起來。

    一本正經的老師對此竟然搖了搖頭。

    我果然傷得很重。

    接下來的休息時間,誠剛從無聊的上課中解脫出來,打了個哈欠,班上的朋友劈頭就問:

    “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噗?怎麽突然這麽問?沒。沒有啦。啊,沒有。”誠剛焦急地說。

    在對方詢問之前,他還想著七星。

    “啊?不是?我女朋友說她看到你和一個女孩走在一起耶。”

    “咦?在。在什麽地方?”

    “呃,在河岸地那裏。”

    “……那。那是……嗯……有吧。嗯,有。”

    被人瞧見,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我和朋友的女友並不是不認識,那時她有叫我一聲就好了。

    ……不,如果她有叫我的話,我還真不知該作何反應。

    真是微妙。

    誠剛突然想起一件事:

    “咦?你女朋友就讀的學校——”

    “沒錯,跟誠剛的女朋友同一所。她們認識。”

    “哇,真的嗎?可是,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喂,我聽說了。那個女孩長得很漂亮,對吧?好像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哈哈哈……是。是吧。”

    誠剛覺得很尷尬。明明不是在講自己,卻羞得不得了。

    我知道她長得很漂亮,但沒想到她那麽出名……

    ……既然是這樣,七星為何還要跟我見麵……

    她看起來不像有其他男友,也不像在玩的樣子……

    不……隻有我不知道而已?

    嗯……可是呢。

    “不過,你是在哪裏釣到她的?咦,為什麽是你?她可是個美女呢?她的對象不應該是你,應該是——我吧?”

    即使是開玩笑,也說得太過分了吧。

    誠剛敷衍地把那個講的煞有其事的友人趕走。

    不過,自己現在想的事幾乎和友人所說的一樣。除了一部分之外。也沒想過自己的長相。不過,那樣就足夠了。隻要待在七星的身邊就很起勁的自己,不是變得很可愛嗎?

    可是呢……我,她……

    唉……

    算了算了

    她邊哭邊笑著說

    他和我墮落的那天那朵白色的花開了

    我們心連著心

    當那朵白色的花開時感覺可以迴來

    水平線紅眼睛細繩子請幫我綁起來

    可以幫我綁起來嗎

    一定有的

    細細長長隻要想活下去

    細細長長細細長長

    那個好像是紅線呢

    你笑了

    鬆開的細繩子請你來綁

    可以幫我綁起來嗎我們終於——

    這是我初次遇到她時所聽到的那首法國流行歌曲。

    把歌詞翻譯過來,它的內容大概如上。

    它的曲調很通俗,所以身體不禁跟著動起來,但沒想到它的歌詞是這樣。

    誠剛用md隨身聽聆聽那首曲子,如此想著。cd是七星借給他的,最近他都在聽這首曲子。

    放學後,離他們碰麵的時間還很久。

    七星照例會去醫院一趟,所以會晚一點到。

    今天他們說好要去看電影。

    誠剛在雜誌上看到一部電影,好像有很多人看過的樣子,所以也想去看看。

    “我想看這部。”誠剛說。

    “嗯,好啊。”

    她爽快地點點頭。

    不知道她也有興趣看或者隻是配合著自己。

    其實,誠剛這家夥說得很堅決,讓她有點掃興。

    因為,以前他們說要見麵,都是在某個地方碰頭,然後在附近晃來晃去,或者在咖啡店。茶館。公園以及那個河岸地聊天。

    他們兩人總是會準備繪畫用具,但最後都沒畫成。不,大概是他們開始畫畫時,兩個人都會變得很嚴肅,不發一語,而當他們認真地交換意見時,火氣變得很大,甚至會吵架。

    不久,她一如往常笑容滿麵地出現了。

    然後,兩個人和平常一樣並肩開始往前走。

    知識,誠剛並不知道。

    她看到他的背影才綻放笑容。

    在此之前,則是垂頭喪氣。

    她為了他拚命堆出笑臉。

    而他一點都不知道。

    那部電影一如評價還不錯。

    一位平步青雲的男性精英,有一天突然生病而獲知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

    是一部很常見的感人故事。

    那個男性迴顧自己以往的人生,苦惱著“這樣下去好嗎”?不過,他立刻往前看,努力地度過剩餘的日子。為了家人,也為了打假。

    電影結束的方式讓誠剛號啕大哭。

    他早已分不清楚哪個是鼻水哪個是淚水。

    他本來就是個淚腺很發達的人。電視上如果有人在哭,他就會跟著哭起來。

    有一個東西遮住了他的雙眼。

    “唔……?”

    誠剛發出一個奇怪的叫聲,把它拿在手上。

    十七星默默遞出來的手帕。

    “嗚謝……”

    連“謝謝”這句話都無法好好地講。他哭得連她的樣子都看不清了。

    誠剛用手帕擦掉眼淚,視線又迴到電影熒幕上。

    坐在他旁邊的七星,隻是默默地一直盯著熒幕,她不像誠剛那樣慌張失措,而是冷靜地,甚至是冷眼旁觀那部片子。

    誠剛並沒有發現她那個樣子。

    電影演完,兩個人走到外麵時,太陽已西下,天色暗了下來。

    他們慢騰騰地走在河岸地。

    下麵的廣場,有一群踢足球的少年正在亮得刺眼的燈光中敏捷地追逐著球。

    誠剛還沉浸在電影的餘韻中,鼻水又快流出來了,而七星就走在他前麵大約一公尺的地方。

    總覺得七星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從電影院出來之後,她就不太說話。不跟自己講話。

    “哎呀呀…這部片子還滿有趣的。”

    “…………誠剛,你不是哭得稀裏嘩啦的嗎?”

    誠剛一說完,她就異常冷靜地說。

    “啊……有時會想哭,有時又不會,還是會想哭……會吧。那個,嗯,你看,那個……主角從煩惱中走出來,為大家努力活過的樣子,不是很了不起嗎?”

    誠剛又說。

    結果,他突然停住腳步,然後說:

    “你真得這麽認為——?”

    “啊?嗯……”

    “不是吧。”

    “咦……?”

    她對著他說:“一個快死的人,並不會考慮到別人怎麽樣。更不會想做好事。既然喜歡上一個人,一定會想要活下去……那個樣子,說是愛或是什麽,隻是在騙人而已。”“………………七星……?”

    誠剛叫了她一聲,她迴頭看了他一眼。

    然後——

    “………………………………?”

    誠剛的思緒停止了幾秒。

    他想自己的心髒也停止了吧。

    她親了誠剛的嘴唇一下。

    不過,那種親法也太用力了。

    隻是粗魯地遞上嘴唇,感覺不到有絲毫的愛意。

    隻是讓人覺得有些難過。

    “………………抱歉……”

    七星說著要別過身去,誠剛立即抓住她的手臂。

    他抓著,但不曉得要做什麽。結果——

    “……………………放手……”她用小得像蚊子叫得聲音說。

    而且非常軟弱的。

    “你幹嗎要逃?”

    “………………放手……”

    即使誠剛問,她也隻是這麽說。

    “七星,你到底怎麽了……”

    “………………”

    “一點都不像你……剛剛是開玩笑吧?那個,我雖然不太明白,你有什麽事就告訴我。啊,不,或許我這個人靠不住……唉,總之……”

    “…………笨蛋……”

    “咦?”

    誠剛沒聽懂她的話。

    “——誠剛……我最討厭你了。”

    她沒看誠剛的眼睛。

    雖然她這樣說他,不知何故誠剛並沒有受傷。

    反而變得有些強硬。

    “吵死了。那麽,為什麽你要做那種事?”

    “…………”

    “那個,我先聲明。即使七星討厭我,我也——”

    就在這種時候,我要說啥?

    在這種最糟糕的氣氛中,向她表白要幹嘛?

    “討厭!”

    可是,七星突然開始激烈地反抗。

    “討厭!討厭死了!”

    “七星。”

    誠剛硬把她拉過來抱著,她毫無招架地靠在誠剛的臂膀中。

    “…………”

    然後,她不再反抗,變得乖乖地。

    …………什麽嘛,喂……

    咦,七星有這麽瘦小嗎?

    這麽洗瘦。

    這樣用力抱緊她,好像就會折斷似地。

    她弱不禁風,非常纖細,可是很漂亮。

    七星哭了,但還是拚命地想忍住。

    “我,還是討厭你。可是……——因為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啊!……我……討厭……討厭……”

    “你,你說什麽……”

    感覺很不好。害怕看到所有的米“地拚湊起來所產生的答案。

    可是,不這麽做不行。

    他這樣覺得。

    “……我…………快要死了……我的病……已經無藥可救了……”她這麽說道。

    誠剛說不出話來。

    眼前忽而一陣黑,忽而一陣白。

    仿佛身在黑暗中,又仿佛光線太刺眼而令人什麽都看不見一樣。

    隻是不緊緊抱住她的身體,她好像就會消失無蹤。

    實在太可怕了。

    我至今仍記得自己雙手顫抖,感覺好像不是自己的身體一樣。

    不過,她的溫暖勉強讓我鎮靜下來。

    ——鈴。

    “我果然會死。”

    她對著黑暗說。

    “——對不起。”

    結果,有一個白色少女從黑暗中飄然出現,她的頭發,衣服和肌膚都是純白色,隻有鞋子是紅色,相當顯眼。而且,她手上還握著一把很不相稱的灰色巨大鐮刀。

    身旁還有一支金色大眼的黑貓。全身漆黑,尾巴尖端卻有一抹白色。

    “百百,為什麽你要道歉?”

    “嗯……”

    白衣少女熱淚盈眶,一點兒也不像名叫百百的“死神”。

    因為,白衣少女一直看著他們。

    看得一清二楚的緣故。

    覺得讓他們的故事就此結束的人是自己吧。

    “百百真是個愛哭鬼。”

    她的靈魂慢慢地接近那白色少女,並抱住她小小的身軀。

    “百百,謝謝你。我已經不會哭了。”

    “對不起……”

    “所以,你不用道歉。喂,你帶我走吧。我很舍不得這裏,所以你再不管我,我就會一直賴著不走了。”

    “…………嗯。”

    白衣少女也沒擦掉淚水,點頭答應。

    然後,揮著手上的鐮刀。

    不過,看起來好像是在跳舞一樣。

    那隻貓配合著白衣少女的舞姿,也同樣地飛舞起起來。然後,掛在那隻貓頭上的大鈴鐺“鈴鈴鈴”地不斷響著。

    不久,光芒把一切包圍起來。

    她哭訴著想要愛情,

    她笑著說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七月七日的星期二。

    是她的生日。

    她已經十七歲了。

    他也是一樣。

    這對她來說,是她最後的生日。

    七星的名字,是來自於這個生日。

    七月七日,在幾億顆星星閃爍不停的十七年前的今日,她誕生了。

    這幾年來,棲息多半會降雨,但今天天氣很晴朗。

    在遼闊的夜空中,因河蜿蜒而流。

    不過,那裏不是醫院而是更浪漫的地方。

    七星的身體並沒有虛弱到造成日常的生活上的阻礙。

    不過,不曉得和事會變得怎麽樣。因此,她住院了。

    在她生日的那天,會客時間雖已結束,但她的父母和醫院方麵幫她設想得很周到。讓誠剛晚上可以和她見麵。

    誠剛推著她坐的輪椅漫步在醫院的中庭。

    他知道她即將不久於人世的這個冷酷事實,才約半個月。

    他沒有整理自己腦中的思緒。

    根本無法理出頭緒。

    管它是什麽病。

    自己最喜歡的人就要死了?

    即將香消玉殞?

    自己的心情怎麽能鎮定的下來?

    現在,隻是希望能多多陪在她身邊,即使時間不多。因此,他很努力。

    每天放學後就去病房探視她。

    然後,他們兩人會取出素描本互相畫對方。

    她對繪畫是那麽嚴格。

    提出許多誠剛應該改正。注意之處。

    不過,誠剛也會不服輸地頂迴去。但輕易地就被七星一一化解。

    吵架絕對吵不過她。

    當誠剛露出為難的表情,她一定會笑出來。

    “你不要像小狗一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我欺負你似的。”

    “你本來就欺負我。”

    誠剛氣餒地說,她又笑了起來。

    他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那一刹那,不禁如此想著。

    在星空之下,她現在也微笑著。

    她雪白的肌膚像是要融化在黑暗中,誠剛坐在她身旁,緊緊握著她的手。

    “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羞怯地說。

    誠剛被他感染,也靦腆起來。

    不過他沒有放開她的手。

    永遠都不想放開那隻溫暖的手。

    她纖細的手指上有一隻閃著銀光的戒指。

    誠剛的手指上也帶著一隻同款的戒指。

    那是七星向誠剛要求的生日禮物。

    誠剛隻是個高中生,也沒打工,所以隻能買便宜的送她,盡管如此,她還是很開心。

    他們兩人的手指上套著同款的戒指。

    “誠剛,謝謝你。”

    “噢。”

    誠剛不客氣地說,以掩飾自己的難為情。

    七星握著誠剛的手說:

    “那個,我可以再講一句……任性的話嗎……?”

    “噢。”

    “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嗎?”

    “噢。”

    誠剛笨拙地隻應了一句,感覺七星的手指好像微微顫抖的樣子。

    沒錯。

    她知道那句話在她走後,會帶給誠剛極大的痛苦。

    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希望和誠剛之間有各羈絆。

    一條又細又長的線。

    請不要將它鬆開。

    即使知道它早晚會斷線。

    誠剛也知道。

    即使知道,她依然微笑著。

    那不是虛偽的微笑。而是最純真的笑容。

    如果她能開懷大笑,這樣也就足夠了。

    已經足夠了。

    離她的嘴唇還有五厘米。

    趕到她吐氣如絲。

    然後,三個月後。

    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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