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勇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成了白色,他的胸口不住的起伏,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漸漸的轉過身看著我,眼神裏的充溢著的絕望讓我恐懼,我看見血順著椅子腿慢慢滴下來,滴到地上,流成一條血河,他朝我伸出手,上麵也粘滿了血,我不由自主的後退,他卻越來越近。我掙紮著猛的從床上坐起來,身體不停的起伏著,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咽喉教我難以唿吸。周圍像是一個墳墓。靜謐如同死亡的黑暗中隻聽到自己快速而粗重的喘息聲和心髒劇烈跳動的的聲音。我感覺身體抖得跟篩糠似的,一點不聽使喚,什麽東西順著臉頰淌下來,我伸出手摸了一把,卻感覺手上和臉上都是粘的,我慌張的摸索著牆上的開關,電燈開啟的一刹那,攤開手,才發覺原來濕漉漉的隻是汗。

    我長舒了一口氣,伏在床上,臉都埋進被子裏,明明身上全都是汗,卻感覺置身蒼茫山巔,四周都是無邊無際的寒冷。

    這一覺睡得真長,我記得昨天把秦曉送迴家我就開始睡,睡到今天中午氣起來吃了點東西,又躺下直到現在。夢到很多人,很多事,甚至夢到了周旋凱。可睡的時間越久,就感覺越是全身無力,像根榨幹了水的甘蔗。

    過了一會,從桌子上拿出一根煙,點上,身體才漸漸平靜下來,終於停止了起伏。我又把燈關上,躺下去用被子蒙住頭,卻依然能聽見外麵的風吹得玻璃嗡嗡直響,像是誰滿是滄桑的手在上麵摩挲。我感覺到周圍一片淒涼,似乎真實的生活離我越來越遠了。

    在床上躺了很久,始終覺得身上沒有力氣起來,這時候手機響了。我一看,又是張跡,調整了一下唿吸,三秒鍾後接了起來。說話的卻是老初:喂,林崢!在哪胡混呢?我聽著老初因興奮而變得高亢的話音,就知道是酒精作用,他一喝酒就這樣,多少年來我早已熟悉。而且周圍還很吵鬧,似乎有不少人。我帶著疲倦的口氣說我在家呢,你在哪呢。接著裏麵就傳出一聲吼:張跡,你不是說他在醫院陪女朋友麽?!我說老初你有事趕緊的。張跡的聲音又傳出來,讓他來讓他來。接著又是老初說,林崢,趕緊來,人都齊了。我想說什麽,就聽見張跡又在一旁嚷嚷,帶家屬帶家屬。對,帶家屬!老初又說,跟個複讀機似的。我讓他們吵吵的腦子亂糟糟的,煩的我大吼道,老初你他媽先把閥給我關了!先別他媽的興奮,倒是給我說在哪啊?靠!你不說我去你個頭啊去!嘿嘿,老初激動終於平靜點了,說,青樓啊。快點啊,我們都喝了一輪了,末了老初補充說。

    老初掛了電話,手機裏卻又嘟的一聲,那是未接來電或短信的聲音。我打開,看到秦曉的兩條短信。第一條:你別那麽想。另一條:你在家麽,我想跟你談談。我心裏苦笑一下,沒迴,把手機扔在一旁。

    起來的時候都快七點了,洗了把臉就出門了。一出樓道,外麵的風唿唿的吹過來,行人都瑟瑟的縮著脖子,跟冬天一樣。我就想這天氣預報越來越準了,中午在飯店買飯的時候聽電視裏說要來冷空氣,下午就開始刮風,我就聯想到西遊記裏的唿風喚雨。

    我下車後也縮著脖子朝青樓門口走,一點都不費盡,直接就是被風吹進去的,我就想我真瘦啊,今天怎麽著也得吃飽喝足。

    風騷的老板娘今天不在,進門就看見他們一桌人坐在大堂裏,男男女女的一大堆。我一看,張跡和她女朋友,老初和他女朋友,班長和他女朋友,還有好幾對,都是黑白配,跟集體婚禮似的,場麵很是喜慶。我還真有點害怕了,感覺有點單刀赴會的意思,喝死了都沒個收屍的。

    我走近就說,你們一副一副跟撲克牌似的,這是約好了故意擠兌我呢吧。他們都笑,我看就數老初笑得最燦爛,因為他不光帶了老婆,老婆還抱著孩子。看著老初甜蜜的笑臉,讓人感覺很幸福。張跡給我拖過一把椅子,把我安排到他和老初中間了。我打眼看了看,桌麵上的兩個白酒瓶子,桌子底下一堆啤酒瓶子,看來老初說的他們喝了一輪了這話不假。

    剛坐下,張跡就說,你小子不是醫院裏陪女朋友麽?弄得我都沒敢叫你。我就說你淨給我在外麵造謠,我什麽時候說陪女朋友了。張跡就誇張得很詫異的樣子說,哎?昨天那是誰啊,說陪女朋友忙,沒空搭理我們這幫大老爺們,還說人家長的漂亮,怕帶來了讓我們男的看了嫉妒,女的看著自卑,你看你這人現在真當著鄉親父老的麵了,倒開始裝糊塗了,怕得罪人吧?我就拿個杯子笑嗬嗬的聽張跡在這給我編,剛剛在風裏的寒意漸漸消融,心裏暖和起來,跟迴到大學那會兒一樣。班長她老婆瞪著眼聽得一愣一愣得,看樣是真信了,還問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我把杯子往桌上一碰,說,喝酒喝酒,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為了趕進度,我喝的比較快,他們那胡扯,我就在那喝,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覺得想喝酒,想醉,一會兒功夫,數數啤酒瓶子,也喝了四五瓶了。

    喝著喝著,張跡似乎喝高興了,拍著桌子說,趁著大家都在,都挺高興,我就讓大家再高興一把!我和我女朋友準備年底前訂婚,明年五一結婚!我先是一愣,然後就跟著興奮,我起哄說先別急啊,采訪采訪人家紀文啊,你別喝點酒就沒數,人家願不願嫁你還不一定呢。說著我就拿起個啤酒瓶子當話筒,我說,紀文啊,你可想清楚啊,張跡這小子可是放在顯微鏡下也找不出點優點來,而且好酒成性,酒後亂性,……性口開河。你可千萬三思啊。紀文就是張跡的女朋友,外企白領,長得挺漂亮,脾氣也好,要不以張跡的性格,也不會舍得放下花花世界成天圍著她轉。張跡說你現在就是信口開河!紀文笑得跟花似的,可就是不說話,我說張跡你看,人家這都沒同意啊。張跡就一臉可憐的跟紀文說,文文啊,你可千萬別被他挑撥離間啊,林崢這小子沒安好心,他上學那會就跟我搶女朋友,現在這是自己找不著對象了就見不得別人幸福啊……紀文聽了更樂了,笑得更燦爛了,還是沒說話,張跡看急了,拿肩膀撞了撞紀文說,你倒是說話啊。紀文仰起頭說,你說了就算啊,還問我幹嗎。喔噢……一桌子起哄的聲音就起來了,跟中了彩票似的,連老初的孩子都在那咯咯的笑,大廳裏迴蕩著我們的聲音,所有人都朝我們這邊張望。張跡就說,你看,我們堅定的信念徹底粉碎了反革命分子妄圖奪取我們偉大成果的狼子野心……狼這個字故意拖得長長的,很有周星馳的風格。

    我就想,這個狼子野心怎麽就聽著耳熟呢。不過我也很高興,好像很久沒這麽暢快過了,感覺最近壓抑在心頭的煩惱終於一掃而空,跟剛蹦出五指山的孫猴子一樣。

    我端起杯子說那好,這麽說已經“既成事實”了?那啥也不說了,幹了。說完我就開始帶頭喝,剛喝一口,我“撲”的一口又朝後麵噴了出來,我說誰這麽缺德,給我杯子裏摻這麽多白酒!老初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連頭發也跟著一動一動的,像風吹過的一把幹草。我就知道是你,我哭笑不得的指著老初說,你這是看不得兄弟們酒量好啊!枉我大學辛辛苦苦背了你那麽多年啊!你倒是越來越胖了,哥們讓你越壓越瘦了……大家都跟著笑起來,似乎都想起了當年我們背著老初在樓道裏跟他們打招唿的樣子。話說我們當年特愛起哄,老初一醉,我們背著老初就在我們那層樓挨個宿舍轉,跟遊行似的,迎來群眾對老初的一片讚歎,想想我們當初也夠壞的。

    老初也挺高興,眼睛裏放著光,說,我也有個理由要告訴你,說完你這就非得把這杯給喝了。我就納悶的說,難道你們也要結婚,老初非常得意的點點頭,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我看看旁邊的老初的女朋友正低著頭,似乎是害羞了。我指指張跡又指指老初,說,你們倆啊,不仗義啊,自己過上幸福生活了,就把我們災區人民給忘了,忘記就算了,還往我們災區人民傷口上撒鹽?黨白培養你這麽多年了啊。

    我說得了,反正災區人民也水深火熱了,不在乎心靈上多受點苦,我就喝了,祝你們兩對幸福跟花兒一樣。幹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帶我一起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宿亦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宿亦北並收藏帶我一起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