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煙掐了,走進病房。

    秦曉的睡相像個孩子。

    看著她躺在病床上,唿吸有點沉重,發燒使她圓圓的臉蛋紅仆仆地,像個大蘋果,我不自覺笑了一下。兩天裏已經兩次看見她這樣子了,昨天是醉酒,現在是生病。秦曉一直給我的感覺就是活潑開朗,有年輕女孩的朝氣,對工作生活積極向上。以前跟她聊天的時候知道,她在這裏沒什麽朋友,更別說親人了,畢業的時候,同學都選擇留在了蘇州,稍遠點就去了上海,隻有她離開家跑到了這個陌生的北方城市,所以我更加覺得她挺獨立的,也很欣賞她的勇氣。但此刻看著她入睡時的樣子,又讓人感覺很柔弱,大概無論多堅強的人都有軟弱的一麵,特別是生病的時候,都渴望被人像孩子一樣關心和照顧著,何況她終究是個女子。

    這一天折騰,感覺身心疲憊,就背靠在病房裏的窗戶前,找個舒服的姿勢抱著手就這麽站著看她,不禁想起了李小萌跟我吵架後的那次生病。

    我和張跡,是彼此愛情路上的見證者,我眼睜睜看著張跡在這條路上起起落落,時而興奮,時而纏綿,時而沮喪,時而憤怒。如果哪天張跡結婚了,我一定很替他高興,因為他終於結束了這條崎嶇的道路。

    程慧的父母都不是等閑之輩,父親是當地教育局的一把手,母親是衛生局的二把手,從小到大,父母都沒有放鬆對程慧的教育,不能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起碼也通了一半。程慧的母親是從醫院出來的,所以希望將來程慧也能在醫院裏安安穩穩的上班下班,程慧就這樣順理成章的考了醫學院。在父母的嚴格教育下她也出落成現在的大家閨秀。

    所以,那時候我堅定的認定程慧是那種一切以學業為重,又很在意周圍同學對自己看法的女孩,而且我估計她和張跡談戀愛也是背著父母,李小萌也確實是這麽告訴我的。

    所以當我看見程慧每天和張跡在學校出雙入對,一副旁若無人的甜蜜二人組的表現時,不能不說非常出乎我的意料。可能,真的是張跡堅定不移的行動感動了她。

    如果說李小萌是粘在我身上的口香糖的話,張跡和程慧就是不折不扣的雙麵膠。還是特強力的那種,雖然開始粘的時候費點工夫,可是粘上了就怎麽也分不開了,至於程慧的高中男朋友的事,那時候我已經不需要替張跡捏汗了,我估計就算他高中男朋友打個飛機從西安趕過來,不拿菜刀是劈不開了。

    粘,太粘了,和他倆一比,我和李小萌就跟常年冷戰似的。

    這在無形中又給我施加了壓力,哪天我失蹤一下,李小萌就不依不饒的拿他倆教育我。有一次我和老初去上網,剛到網吧坐下李小萌就來電話了,問我在哪,我怕她又找我去她學校,就說我在上課呢不能打電話,我就把電話掛了。我這正拿把“狙”瞄準呢,電話又響了,我一看是她,沒接就把手機關了,我想好了,她要問我,我就說手機沒電了。

    晚上我剛迴宿舍,李小萌就怒衝衝的把電話打到宿舍來了,一副興師問罪的口氣。我跟李小萌說,給我點空間,我也有自己的事啊。李小萌說,人家張跡和你同班同宿舍,為什麽他就能天天陪程慧,你還跟我說你上課,你分明就是不愛我了。我最厭煩李小萌動不動就說這句話,什麽事情都能牽扯到我愛不愛她的問題上,就好像她從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就是為了不斷證明我就是不愛她似的。我接著就感覺一股無名怒火竄出來,我說,我出去上一會網就不愛你了?張跡是張跡,我是我,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就是不喜歡成天像身邊跟著個特務似的,做什麽事都不自由!我越說越生氣,我說我又不是犯人,憑啥做什麽都得跟你請假啊?!說到這裏李小萌的電話就掛斷了,此後兩天沒給我打電話。

    這是我和李小萌的第一次吵架。

    兩天後,張跡晚上迴到宿舍,戳了戳躺在床上的我說,跟李小萌吵架了?

    一聽就知道是程慧告訴他的。正窩火呢,正好逮著個自願送上門的,就劈裏啪啦的把脾氣都發他身上了,足足說了二十分鍾。跟外交部發言人似的,強烈譴責了李小萌的種種惡行以及張跡跟程慧成天粘一起對李小萌造成的攀比心理,間接給我造成的壓力。張跡就在那站著跟個沒完成作業的小學生似的聽我數落他和李小萌。最後看我說完了,張跡就說了一句話,差點沒把我從上鋪摔下去:李小萌病了兩天了,還在醫院打吊瓶呢。

    我打個的就奔醫院了,一路上都在心裏思考著怎麽說才能讓李小萌不生我氣。可是當我推開病房的門見到李小萌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無論說什麽都是沒用的。因為我進去第一眼就看見李小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委屈地看著我,眼淚瞬間就蔓延出來。此刻我又變成了那個沒完成作業的小學生。我坐在李小萌的病床上,低著頭不敢和她對視,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李小萌的眼淚跟小橋流水似的,有時候我就在想,李小萌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到底流過多少眼淚啊,真是車載鬥量的。我決定麵對錯誤,我抬起頭說:你……怎麽樣?我不說話還好,說完李小萌的眼淚終於從細水長流變成黃河決堤似的湧出來,她猛然坐起來緊緊抱住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全流到了我脖子裏,熱乎乎的。我感覺她的手臂竟然抱的那麽緊,似乎是抓住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樣。我傻傻的讓她抱著,不停地說: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李小萌出院那天,是我生平第一次買花。

    我不是那種喜歡矯情的人。看著《英雄本色》長大,從小到大都拿“小馬哥”當偶像的我,一直覺得買花花草草這種事壓根就不是大老爺們該做的。但是李小萌喜歡,其實不喜歡花的女孩又有幾個呢,特別是李小萌這種類型的。有時候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跟突然想起來似的說:你都沒給人家買過花……我就說那麽俗氣的事我不幹,她就嘟著嘴老大不高興,後來念道的次數多了,我就說,好好好,買,買。她又說,我才不要呢。我就感歎:女人啊,真是善變啊。

    李小萌看見花又看見我的時候,笑魘如花,樂的跟要咽氣似的。我說:現在不生氣了吧。她親了我一下,揮著手臂大聲宣布:原諒你了!還是可愛的一塌糊塗。

    於是在一個秋高氣爽,萬裏無雲的好日子,李小萌光榮的出院了,我和她又手牽手走到了愛情的康莊大道上。李小萌大病初愈,心情好的跟這天氣一樣,又習慣性的蹦起來,我說你安靜點好不好,不能好好走路麽。她才擺著老大不樂意的表情,乖乖的走在我身邊。

    我問她怎麽會突然又感冒又發燒的,巧得跟拍電影似的。

    她說她那天掛了我電話之後心情很差,跑到校園廣場的椅子上坐著哭了大半個晚上,哭得都快上不來氣了,越哭越氣,一想說不定那會我還在床上睡大覺呢,越想越鬱悶,就跑迴去睡覺,誰知道怎麽都睡不著,於是爬起來去洗衣服。後來洗累了迴宿舍去睡,迷迷糊糊就發起燒來了。現在想想可能是夜裏洗刷間的風太大了吹的。

    我就說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故意把洗刷間窗戶打開,讓風吹病了博取我同情。她就拿腳踢我說我沒良心。其實一點也不疼。

    那我說你病了幹嗎也不告訴我,自己就跟醫院躺著,女強人啊你?她說她到了醫院,程慧當時就要給我打電話,被她攔住了,說正生氣不想見我。程慧拗不過就沒打。然後醫生一針感冒針下去她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天,其實那時候心裏就希望我來了,但是出來的時候也沒帶手機,想也沒辦法,等到下午老初他表妹來看她的時候,她問我有沒有打電話找過她,“初妹”說沒有,她當時就特生氣的哭起來,估計“初妹”迴去肯定把這事跟程慧說了,然後程慧就告訴張跡了,張跡又告訴我,跟多米諾骨牌似的。

    我的頭腦裏就泛出李小萌在醫院剛見到我時眼淚汪汪的樣子,楚楚可憐。

    李小萌說以後我們別吵架了行麽。

    我說好。

    她說你保證。

    我說我保證。

    她說這樣還不夠,以後就算吵架了也永遠不許說分手。

    我說好。

    李小萌接著就把頭偎在我身上,很滿意的樣子。

    後來我一直都記得那天李小萌偎依在我身上喃喃低語著說這些話時的樣子,我想,李小萌那時肯定心裏想著就這樣靠在我身邊一輩子,因為我當時就是這麽想的。

    我靜靜的注視著秦曉。看看看著,恍惚間覺得躺在床上的人變成了李小萌。李小萌那雙含著淚水的大眼睛仿佛也正委屈地看著我,終於眼淚流出來,流到枕頭上,流進我心裏,匯成河流,化作海洋,隨著我的思緒潮起潮落,終於把我湮沒。多年來沉積在夢裏的那個迴眸,此刻在眼前泛展開來,我忽然感覺心口一陣劇痛,一下子蹲在地上,一股莫名的憂傷隨之湧了出來,籠罩著我的身體,讓我無法唿吸,似乎是在提醒我什麽。

    我才發覺,原來,我是愛李小萌的。

    我一直以為我忘了,可此刻的劇痛,讓我清醒,有些人是寄居在心裏的,在心裏的某個地方,她永遠活在那裏,而我永遠都無法將她趕走,就像自己的背影一樣,一迴頭就能看見。

    六年前,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愛不愛李小萌,六年之後,我終於明白,可是……李小萌,你又在哪裏。

    到了晚上八點多鍾,我看秦曉還在睡,就到街上買了點吃的,還帶了一碗白粥。我記得李小萌曾告訴我,發燒會使人的味覺產生變化,隻想吃清淡的食物。

    到了秦曉的病房,發現她還在睡,估計醫生開的藥裏有催眠的成分。瓶子裏的液體已經下去了大半,不過這個大瓶子看來還要慢慢地滴上個把鍾頭。

    我把東西放在床邊的小櫃子上。天已全黑,窗外,遠處的馬路上車燈匯成的河流長長的延伸出去,將城市的喧囂的夜色切成兩半,兩旁居民樓裏的燈光在流動的車河中顯得分外安靜。

    突然想起我是不是得跟公司請個假,看秦曉這樣子,明天怕是上不了班了。我拿出手機,想來想去還是撥了小趙的電話。秋豔菲現在的情況我可不想去惹她,說不定她正跟傑森在哪大吵呢,我可不想自找煩惱。

    嗬嗬,林哥,明天開始放十一假了呀,你忙糊塗了吧。小趙聽說我要請假樂了。

    哦,怎麽又到十一了,日子過得真快啊,我想。

    對了林哥,今天公司開會了,傑森調走了,你猜調哪?

    還沒開口,小趙自己說了出來,猜不到,他媽的調迴挪威總部了!

    我還真吃了一驚,不禁“啊”了出來,確實沒想到……前陣子都傳他調到上海,那秋豔菲怎麽辦?剛想到這,小趙就像會猜我的心思似的,說,今天你沒來真是可惜了,公司可熱鬧了,秋豔菲和傑森打起來了!哈哈,好像是傑森自己迴挪威了,沒管秋豔菲,秋豔菲直接怒了,跟傑森攤牌了,在會議室裏吵鬧著說要給傑森老婆打電話,我們在外麵的都聽得清清楚楚,哈哈,估計這女人氣瘋了。

    我不禁搖搖頭,心想,情人啊,畢竟不是正式職稱啊!人家傑森在挪威有老婆孩子,難道還能把你也帶迴家?把他惹惱了,炒你沒商量,這迴人家調迴總部肯定是升遷,你還敢跟他鬧?秋豔菲啊秋豔菲,這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估計真是氣瘋了……

    掛了電話,我就感覺這兩天真是風雲變幻,一下子改頭換麵了。光是說我自己,兩天裏,先是無意中看見女青年的裸體,然後是亮子莫名其妙的出現又消失,現在我又到了醫院裏,而且看來今晚上也要在這過了。

    我想起老初說過一句話,生活就是一個善變的女人,而樂趣就在於永遠讓你無法猜測。

    老初顫抖的雙手和亂糟糟的頭發又浮現在我麵前,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

    想到這我走到走廊上,點上一根煙,撥了老初的手機。耳邊,沉悶的電話盲音響了很久,卻始終沒有聽見老初那略帶滄桑的聲音。多年前一個宿舍裏吃睡的人現在卻找不到了,我想到亮子漸漸跑遠的身影,心裏有一點點失落。這層樓上沒什麽人,所以走廊也沒開燈,不遠處一個病房門口也有個人靠在窗前抽煙,看來陪床是挺無聊的。我背靠在病房門一側的牆壁上,置身在這一小片黑暗之中,煙頭上微弱的星火在眼前閃爍出一個光點,微不足道,感覺更像是在掙紮。

    忽明忽暗的脆弱星火中,很多零碎的片斷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冬天,晚上十一點多我迴宿舍,剛推開門,一股很濃烈的酒氣就撲麵而來,我本能的捏起鼻子,發現老初正在拖地,亮子和張跡醉倒在床上。我感覺很意外,心想怎麽顛倒了。就問老初,你怎麽沒事?他倆怎麽喝成這樣?老初見了我也是很無奈,抓了抓本來就已經亂糟糟的頭發,歎著氣說,到了飯店他倆就開始拚酒,我還不明白,你說張跡失戀了,亮子跟他起什麽哄啊,還有隔壁宿舍小懂跟陸彬他們,總算逮著機會報仇了,拿白水當白酒敬他們,他們也在那胡喝,瘋了。

    我又問,吐了沒?老初白著眼反問我說,沒見我拖地麽?唉,他晃了晃腦袋又說,在飯店時就吐在洗手間了,吐完迴去又接茬喝。你知道喝到最後怎麽著?真夠可以的,椅子都坐不穩了,出溜到桌子底下了,兩個人就在桌子底下坐地上喝,拽都拽不出來,你是沒見他倆那造型,說到這老初弄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然後老初突然湊過來低聲說,亮子他哥好像跑了。

    我納悶的說,他哥不是開網吧麽,跑什麽?

    老初沒迴答我,卻抬頭看著宿舍的燈泡,似乎在醞釀情緒,果然,一會兒他歎了口氣說,人生難測啊。說完似乎感覺不夠深刻,餘興未了又跑到外麵的陽台上,大聲的吼: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不必傷心不必難過……我怕他大晚上的把狼招來,拾起地上的拖把就甩過去了。

    後來我們知道了,亮子他哥的網吧關門了,後來聽說去了一幫人砸開門把電腦都搬走了,他哥欠了很多錢,為了躲債,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猜測這事對亮子的打擊其實挺大的。因為自那以後,亮子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再沒提開網吧的理想,每天都在宿舍裏抽煙,一天難得說上幾句話,對什麽都不在乎了。最要命的是,他對上課也沒有興趣。每次一到課上點名的時候,我們三個就得輪流替亮子喊到。交代一下,亮子的真名其實挺牛b,跟一台灣歌星重名,叫張洪亮。

    但是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常有好花不長開。不久我們係來了幾位新老師在課上旁聽,據說下學期正式開始教我們。其中還有一位半截身子已經坐到棺材裏的老頭,是什麽學術權威,聽說是學校為了加強我們院的師資水平特地從別的院係調過來的。這人就是莊老頭。老頭身體這個虛弱啊,我們見了都不敢一齊鼓掌,怕風大了給他吹倒了。一看這滿頭銀發的喘氣都困難,用老初的話說就是掙錢迴家好打口好棺材。話說新來這幾位還都特謙虛,喜歡坐最後一排,他們這一坐,我們就老實了,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替亮子喊到了。所以後來每次老師點名到張洪亮無人應答的時候,就聽見後麵幾位老師小聲議論著什麽。

    話說有一次晚上我們四個去網吧通宵。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趕迴來上第一堂課,亮子卻還呆在網吧不迴來。我們三個到教室的時候已經上課了,隻剩最後一排有座,最邊上正是莊老頭端坐著。趁老師轉身時我們迅捷無比的衝了進去,若無其事的坐下,接著就拿出課本飽含熱淚的望著前方,一副跟黑板相見恨晚的深刻表情。

    過了一會,亮子竟然也來了,我猜他肯定是沒帶宿舍鑰匙。就剩下和莊老頭鄰座的一位置了,他迷瞪著眼皮從後門進來,走到後麵,“噌”的一下拔地而起翻進來,吧唧一屁股就坐下了,我看見旁邊的老爺子猛地打了個哆嗦,歪著嘴看著亮子直喘氣,明顯是血壓高了。老頭驚魂初定,撫了撫胸口剛轉過臉去,亮子又撲通一聲趴到桌子上,我看見老頭明顯的又是一個哆嗦,眼看喘著氣就要朝後倒,估計脆弱的心髒承受不了這麽猛烈的衝擊。一邊的老初趕緊捅亮子,小聲說,起來,別睡。亮子被捅起來,努力撐開眼皮不明所以地看了老初一眼,又轉過頭奇怪地打量一旁的莊老頭,表情跟看梵高的抽象畫似的,估計還困惑呢怎麽班裏還有這麽大年紀的學生?老頭見亮子終於看見他了,就放心了,順了順氣,心想你這學生終於覺悟了吧,看見我老人家害怕了吧,這架勢是準備道歉呢吧,就滿臉期待地看著亮子。結果亮子盯著他看了兩秒鍾,撲通一聲又趴下了。

    那次課是三節連著上的,亮子就在那足足睡了三節課。下課了,臨走的時候,老頭顫抖著伸出“學術權威”的手拿起亮子的課本,看了看名字,終於恍然大悟。

    一直到畢業,亮子在他老人家的課上就沒及格過。

    如果僅僅如此也就罷了,但是悲劇卻總是喜歡集體上演,一起轉來的幾個年輕老師也爭先恐後的向爺爺看齊,齊刷刷地給亮子不及格。

    其實也不能怪老師,這幾位老師都記住亮子這麽個學生了,所以他們的課上,必點的一個名字就是張洪亮。亮子的脾氣也怪,打死也不去上那幾個老師的課。有時候剛上課時沒點名,我們就想真是菩薩保佑啊,亮子終於躲過一劫,就感覺心裏很安慰。到下課的時候,老師臨走前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對了,張洪亮今天來了麽?全係同學齊刷刷地迴頭看最後一排,就看見我們三個抱在一起淚流滿麵。

    不過老師對待學生還都是挺照顧的。我們考50分,老師一照顧就給個及格了,到亮子這,老師一照顧,明明考了50,老師就給他45,照顧5分的考勤分。

    平淡的生活看似波瀾不經,現在想來,卻在暗中醞釀一場沉重的落幕,隻不過,不到最後,我們都渾然不覺。

    畢業前三天,亮子接到學院通知,他不能畢業。因為學分不夠。

    生活,就像一個擂台上的對手比賽,你給它一拳,它就還你一腳,而且摔得你爬都爬不起來。

    亮子去找過院領導,院領導讓他去找係主任。亮子摔了門就迴來了,因為係主任就是莊老頭。老頭是肯定不會幫他的,說不定還幸災樂禍。

    就這樣,亮子沒有畢業。後來他父母托了很多關係,終於給他辦了留級一年。我們不知道亮子那一年是怎麽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頭故意為難他,一年以後,亮子在老頭和那幾個老師的課還是沒及格,眼看畢業又有困難。他終於去求老頭,老頭話說的估計難聽點,亮子就和他吵起來,把他桌子掀了。老頭一狀告到學校,添油加醋的說亮子去辦公室鬧事把裏麵砸了個稀巴爛,還動手打了他。學校勒令亮子馬上退學。兩天後,亮子就從學校失蹤了,此後杳無音信。

    (悄悄告訴你一段真實的往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帶我一起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宿亦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宿亦北並收藏帶我一起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