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的時候已經太陽高掛了。

    我是被電話吵起來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也有了不關手機睡覺的毛病。

    電話那頭張跡一副飽暖思淫欲的口氣說,靠,還睡,都快10點了,出去玩玩吧,天不錯啊!

    我依然閉著眼有氣無力的跟他說我困。

    張跡說,你也不怕遭雷劈,大周末陽光明媚的,浪費啊,踢球去吧?

    去你的,大晴天的哪來的雷。這話說完我就有點害怕,想起昨晚上秦曉的事,這事要是傳到公司裏,後果不勘設想,秋豔菲還不知道得在公司怎麽給我造謠呢。

    我愣著想事,電話那頭張跡在裏麵喂喂喂,我說別喂了,你過來吧。別把你老婆帶來,我再睡會兒。

    躺下來卻怎麽也睡不著了,我把枕頭立在床頭上,想起剛才的那個夢來。我在前麵跑,警察在後麵追,迴頭一看,那警察還牽著狼,我心想,至於麽,不就是看了個裸體麽,也不用殺人滅口啊,正想著秦曉出現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跟著她跑。跑著跑著秦曉停下了,對著我笑,我想你笑什麽,一轉頭發現旁邊是懸崖,秦曉麵目猙獰的就走過來了……這時候張跡的電話就響了。

    我就想興許都是做夢呢?於是就把褲子從床下拾起來看,靠,水還沒幹呢。。。。。。就感覺一陣惆悵,想起老初當年作的一首打油詩:黑夜裏我祈求上帝,上帝對我眨眨眼,放了個屁,於是我的世界翻天覆地。

    張跡開門進來的時候,我還在光著膀子。

    張跡看見我這造型,說了句:靠。進來後繼續抱怨:你住這破地方,車還不讓進,我又給停外麵路邊了,一會要是罰款你交哈。

    我站那迷瞪著著眼看了他一會兒,說,別逗了,你的車誰敢罰啊,我刷牙洗臉去。

    張跡說,那我玩會電腦,你速度。

    我這正刷牙呢,張跡在外麵就喊,你這破電腦上怎麽連個遊戲都沒有,靠,就一個“傳奇”。大學你還沒玩夠啊你,剩下的就全是圖紙。林崢,我得說說你啊,沒見你這麽過日子的哈,你看你女朋友也不找,飯也不做,周末就在家裝屍體,你的偶像是豬八戒啊你。

    含著牙刷我就出來了,口齒不清的說,少貧了你,我們是地道的勞動人民,不跟你似的有國家養著,我們得工作!得吃飯!哪有工夫找女朋友,更別說玩遊戲了……

    張跡說怎麽聽著這麽別扭,感情我們都不用工作啊。

    我說那當然不一樣了,你們為國家效力,國家不會虧待你們的,人民就更不敢了。我們小打工的,累死累活的連個喪葬費都掙不出來。

    張跡說我怎麽感覺你跟個憤青似的,啊?有空去我們那坐坐,讓黨溫暖溫暖你。

    我才不去,我又沒逃稅。我說完就進去了。

    張跡大學畢業的時候考進了地稅局,而且他也真是這塊料,工作後這幾年的時間,在單位混的風聲水起,現在已經是地稅局的重點骨幹,前途一片光明,去年還買了車。所以張跡最常教育我的一句話就是:記住永遠跟黨走。相比之下,我就一直停留在他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了,至今以賣圖紙為生。想想畢業這些年我得畫了多少圖紙啊,估計全打印出來燒一燒跟大興安嶺火災有一拚。一樣是畫,人家畫家起碼還是想畫什麽畫什麽呢,我這倒好,不是曲線就是直線。更別提人家畫家畫好了畫出名了。不過話說迴來了,人家那是藝術,咱這撐死了算技術。一字之差,萬劫不複啊。

    到了科大,由於外麵的車進不去,我們把車停在“聚閑莊”門口了,這的飯店老板跟張跡比較熟。不過話說這小城市裏,張跡不熟的飯店應該很少,估計是沒少花納稅人的錢。

    科大的球場算是比較好的,而且踢球的人多,這也是雖然遠我們卻老喜歡來這的原因。但是好歸好,我和張跡踢了一會兒就體力不支,跑到邊上抽煙去了。

    張跡一屁股坐到地上,喘著氣說,要是大學那會,剛才那球我肯定就進了。

    我咕嘟咕嘟灌下半瓶水,說,你那一腳踢的跟中國隊似的,進自己門還有點希望。

    張跡又是習慣性的來個動詞,滾。

    我倆一人一根煙正吞雲吐霧。遠處球場邊,一對情侶在那吵架,女的正哭著,男的在那安慰那女的,忽然那女的說了一句什麽話,推開男的轉身就走了,男的就站那呆呆地看著她。

    就覺得這畫麵有點眼熟,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程慧來。

    我問張跡,你什麽時候結婚,哥們都等著你打響咱宿舍勝利的第一槍呢。

    張跡說,快了吧,最近正跟女朋友討論這事呢。

    你呢,還是不想結婚?他又反問我。

    我?我笑笑,可能會吧,將來。

    八年前的夏天,張跡躺在上鋪跟我描繪他將來跟程慧結婚時情景。我躺在床上思考到底愛不愛李小萌,下鋪的老初鼾聲震天。亮子坐在網吧的電腦前,思索著將來自己的網吧該裝多少台機器。

    在“聚閑莊”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張跡堅持要去海邊兜兜風,於是我們就朝著海邊開。

    車裏放著王菲的《紅豆》。

    還沒好好的感受

    醒著親吻的溫柔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  孤獨的自由

    有時候  有時候

    ………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想起李小萌來。

    七年前,也是這個時節,也是華燈初上,那天是張跡告別普通朋友的身份正事被程慧“提幹”的日子,我們決定出去鬧一鬧。像往常一樣,我們宿舍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傾巢而出,隻不過,地點換成了ktv,人物加上了李小萌宿舍的三個人:程慧、李小萌、還有老初的表妹。

    那天程慧打扮的特有氣質,上身是白色帶鏤空花邊的襯衣外麵套一件灰白色開領毛衣,下麵是黑色裙子配短靴,標準的淑女打扮。而且在剛剛大一的階段就用香水的女生怕是不多,但是我斷定程慧肯定就用,難怪張跡在邊上跟個蜜蜂一樣。

    其實直到那天,我們幾個還都是很注意程慧的,要不是怕張跡提還錢的事我估計還會有人往程慧身邊靠。李小萌就帶著惡狠狠的表情直掐我,跟著眼看就要變天,嚇得我趕緊說,程慧那件毛衣挺好看的,問問她哪買的,我給你買一件。李小萌知道我在敷衍她,一噘嘴扔下我一個人坐著,說,不理你了,我去唱歌。

    李小萌拿起話筒說,大家歡迎著名美少女歌手李小萌給大家演唱咯~然後李小萌就唱了一首梁靜茹的《寧夏》。我可以很負責的說,李小萌唱這種甜美型的歌配合她的氣質簡直無敵了,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她唱歌,但是每次聽到都跟第一次一樣有感覺,跟fans一樣陶醉,看著上麵拿著麥克風搖頭晃腦的李小萌,我突然升騰出一股自豪感。

    沒想到的是,多年後當我再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竟然一點甜蜜的感覺都沒有,甚至相反。

    李小萌唱完之後,做了一個芭蕾舞演員的謝幕動作,唉,可愛得一塌糊塗。

    她再次坐迴我身邊的時候,我情不自禁的親了她一下,李小萌睜大眼睛看著我,滿臉不相信的表情,嘴巴都張大了,臉上掠過不易察覺的一抹紅暈,接著嘴巴抿起來滿意的點著頭,很受用的樣子,最後猛然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孤獨的自由……

    我想,現在的李小萌也一定在某個地方,或者就像今天的星空下,搖頭晃腦的唱歌,隻是,聽眾裏已經不再有我。

    想到這裏,心頭一陣憂傷飄過,我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就像李小萌一眨一眨的大眼睛。

    王菲唱道:

    有時候  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 都有時候

    沒有什麽會永垂不朽

    我摸了把臉,轉頭跟張跡說,給我根煙。張跡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掏了半天,最後說,完,落在飯店裏了。

    我說,停車,我下去買。

    靠,至於麽?張跡不解的看著我。

    靠,就是至於!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很想抽煙。

    好好好……張跡不耐煩的把車靠上了路邊,伸手一指,從這個路進去找找,肯定有賣的,南京路,然後還加了一句,你他媽怎麽跟個大煙鬼似的!

    邊下車我邊說,你又不是沒撿過煙頭,也好意思在這兒說我。

    當年我們宿舍都是煙民。但那會兒誰都不富裕,再加上有一陣亮子抽煙特別猛,吞吐量巨大,所以宿舍裏經常斷糧。抽煙的哥們大概有體會,趕上深夜斷糧是相當痛苦的。沒地方買沒地方借,熬不住了就在地上找煙頭。半夜打著手電瞪著大眼瞅地麵,跟盜墓的似的,而小小的煙頭就是那些珍寶,有時候這撥盜完了還趕上下一撥,保不準還抽個三手煙。這事我們四個都幹過,張跡也不例外。

    下了車就沿著小路走,走進去裏麵豁然開朗,到了一條大馬路上,我猜就是南京路了。

    沿著馬路邊走了好長一段才找到個煙攤,我趕忙走過去,跟賣煙老頭說,來包紅塔山。

    九塊一包。賣煙的老頭懶洋洋的說。

    我幾乎是喊出來的,人家都賣七塊啊,你怎麽這麽貴!

    老頭說那沒辦法,你沒見這裏是酒吧街麽,租金多貴啊,你要不想要就去那些酒吧裏買,夜總會也行。說完就斜著眼看我,那意思就是說老子就是明擺著宰你,要不你就忍著。

    我熟練的打開錢包,拿出一張十元假幣遞給他。已經記不起這錢從哪來的了。

    老頭哼哼著小曲找給我一塊錢。

    點著煙邊朝張跡車的方向走邊想,跟我鬥,哼,跟我鬥的智商都是250。

    這煙多少錢?

    十六。

    個姐兒的,這煙你賣我十六塊?真他媽禾……

    剛走出幾步,身後的煙攤上有人說話。

    嗬嗬,又一個嫌貴的,真她媽禾,我就想這話聽著耳熟啊。真他媽禾,嗬嗬,真他媽禾……然後我腦子猛的打了一個顫兒,我操!這是……我轉過身去,瞪大了眼睛。

    亮子!!

    我大吼一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帶我一起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宿亦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宿亦北並收藏帶我一起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