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大難臨頭各自飛的知青們,大多數相信了當時的宣傳,以為迴不了城了,都在傲著各自打算,真正樹起以苦為榮,以苦為樂的思想的人還是極少數,在極少數當中還含有很大的偷機成份。

    覺得到農村也是種解脫的狗剩,幹的還真不錯,不到幾個月的工夫,就嶄露頭角,就被大隊領導看中了,想培養成接班人。大隊支部書記項莊主由其是看好了狗剩,他的女兒叫項華。聽不明就叫頂花了,名字起的像花,長的卻不像花像棵(鼓鼓溜溜的)的大苞米。大苞米隻念了小學就不願意書跑到生產隊幹活去了。說起幹農活,那可是把硬手,從春種,夏鋤到秋收,沒有一樣活能難住她樣樣都會幹,而且幹淨利索。所以沒用二年,就當了婦女隊長,去年又選上了大隊婦女主任,說是算不官,可在農村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了。你別看她長的不俊,心可挺俊,就是不想在農村呆,想往 城裏飛。她沒念好書,招工也不會招她,所以她就瞄準了知識青年。你別看知青看不明白,認為迴不了城,她可不這麽認為,她說知表是長膀的,說飛就飛,要是能嫁給知青就等於進了城,不用再翻土培哢啦。她這麽認為,她老爸項莊主也這麽認為。她老爸時處處以大隊領導的身份關心知青,又特別關照狗剩,就是把主意打在了狗剩的身上。狗剩見大隊領導十分重視他培養他,他當然很高興。他覺得這也是他出人頭地的機會,能當上大隊書記或大隊長,就不愁當公社書記或主任。項書記見狗剩真有留在這裏,通過大隊一級一級往上爬的思想,他就死死抓住了他,先把他定為了預備黨員,大隊的共青團書記,民兵連長。大隊有點寫寫畫畫的事,也都讓他幹,給她創造進步的條件。沒用多久,就讓他代表大隊和青年點,出去講話學話用毛主席的經驗,當學著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狗剩見大隊這麽囂重他,他除了高興之外,還非常感謝項書記。這時項華和狗剩接觸也多起來。密切起來,開始狗剩和項華接觸並沒有什想法,他也沒怎麽看好大苞米的長相,有些事也就沒太往心裏去,保持著一般工作關係。大苞米可是早就下上了功夫,不時時機親近狗剩向他發動放進攻 。有時在大隊開會晚了,她本應和他爸在一起迴家,她卻偏偏找理由,讓狗剩送她或故意往青年點拐一下,到青年點坐一會,然後等狗剩送她迴家。她家有什麽好吃的,先是她爸找狗剩,後來就變成大苞米三番五次地找。她家鏟地割地時蒸粘豆包大苞米不但特意找狗剩來吃,還用東往狗剩家捎,城裏人見著粘豆包更親,見屯子有人捎粘豆包來,弟弟妹妹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搶著吃,耿嬸天生愛小,見有人給兒子送禮,她也不問來由,就欣然接受了,並且還很自豪地向鄰居親戚朋友宣耀,他家狗剩在農村幹的如何好,連大隊書記都給他家送禮

    大苞米很有心勁,她除了想辦法接拉與狗剩的關係,給大家造成一種狗剩和她搞對像的印象。同時,她還不失時機地把她和狗剩好,和狗剩出和她好的事有意識地滲透給知青和社員,讓大家都認為他倆真的對象了。沒多久,在表年點,在整個大隊,狗剩和大苞米對象事的輿論就形成了。這還不算,這年秋天的一天夜裏,在狗剩送大苞米迴家的途中,狗剩經不住大苞米的誘惑,就在路邊的高梁米地裏發生了關係。這下大苞米可把心放在肚子裏了,認為狗剩不敢甩她了。沒過多久,就有了孩子,狗剩讓大苞米往下打胎,大苞米說什麽也不打肯,狗剩怕出事,就千方百計說服了他媽他爸,由項書記給他蓋了三間草房,就同大苞米草草結了婚。

    狗剩家實屬困難,他娶大苞米,沒用他花一分錢,而且還白拿了三間房和過日子的所有東西,就連當時結婚有錢人必備的四大件——無線電、自行車、手表、縫紉機也都買了,還都是名牌。從經濟上他是應該心滿意足了,從政治上,他成了項書記的乘龍快胥。不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吧,也會借不少力。項莊主是多年的老支部書記了,不說是強龍、地頭蛇、在公社說句話,也是很有分量的。就是縣裏,項書記也象走平道似的。這些,狗剩也早有耳聞,雖說大苞米文化低,長的不怎麽樣,可想到娶了她的那些好處,狗剩也就不包什委屈了。至於以後他覺得稱不稱心,如不如意,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起碼,現在狗剩還並不覺得怎麽委屈。即使委屈,他可沒說。要是真委屈,而且真的同大苞米結了婚,又有了孩子,那叫什麽呢?能說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麽嗎?能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間嗎?或許吧。

    五年後。

    寧家大院,老榆樹下,我碰列了狗剩。誌強熱情地與狗剩打召唿,狗剩也很熱情地同我禮節性的握手。我說,聽說你幹的不錯,狗剩說,哪趕你們,都進城了,我還得和土垃卡打交道。我說,公社的秘書,就等於國務院總理,沒有他不管的事,在老百姓眼裏,也算個不小的官了。他說,你別諷刺我啦,秘書不掛長,放屁都不響。我哪趕你呀,頭頂國徽,兩麵紅旗,在政法機關,多神氣!我又說,聽說你快提副主任啦,當了官,可別忘了這些窮弟兄啊!他說,聽你這話,對我還是有意見哪!我說,光腚娃,又是老同學,親還親不過來呢,哪來那麽多意見不意見的。過去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誰還放在心上。就是過去對立派的同學,有的都搬遷好的了,矛盾都緩解了,更何況我們這關係。當我說這話時,我見狗剩的眼睛閃出一種讓我說不出的光茫。我的心又被蜇了一下,當年的許多事情又姑且隔起。說到這裏,狗剩又很木納,仿佛如當年的潤土,和我也不道一聲再見,就走了。我想告訴他兵兵的消息,也沒來得急告訴,我想問問大苞米的情況,也沒來得及,他就走了。

    我們分手不久,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一封信。不用看屬名,一見字體,我就知道是狗剩寫的。信的內容很有意思,說月秀在兵團幹的挺好,現在不想迴城,如果想,也可以迴來。就是她不想迴來,他也想給她調迴來。還說,月秀挺想我的,想給我寫信,又有點不好意思。你的文才好,我告訴你月秀的通訊地址,你給她寫封信,幫我鼓勵鼓勵她。最後,還說耿嬸對我的印象還是那麽好,她很想看看我。

    看完信,開始我的心很不平靜,可沒多久,就平靜了下來。我拿著這封信,掂來掂去,覺得很重,我也很佩服狗剩的信心和勇氣。當然,這裏也包括耿嬸和月秀的信心和勇氣。我可沒有勇氣給狗剩迴信。

    我把這封信給小諸葛看了,小諸葛不等我說什麽,他就意味伸長地說,你覺得這封信還有意義嗎?他知道我心裏裝的早已不是月秀了。他迫不及待地說,你不好意思去和狗剩說,我去給你說。我說,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吧。

    小諸葛去沒去說,怎麽說的,他也沒告訴我。不過,我再見狗剩時,他比先前見我時又多了一層木納。

    阿娘知道這件事,也鼓勵我說,好馬不吃迴頭草。

    月秀在我的記憶當中就這樣漸漸消逝了。後來她也迴了城,當了工人,找了老公。在寧家大院見到過幾次,她都抵著頭過去的。我從她的眼神和衣著上看得出來,她過的並不幸福。若是在街上見到我,她就老遠躲進了胡同,不肯見。我猜,她怕見我的原因有兩點:一是覺得混的不如我,老公也不如我;二是怕我和她說什麽,問她我下鄉她為什麽不去送我,或者我迴城了她哥給我寫的信,是否有她意思。其實,她也大可不必如此,我怎麽會去揭人傷疤?我過的雖然比她好,並不是因為混的好(其實我根本不滿意),而是因為我沒有任何思想負擔,或者說沒有做過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事。

    思來想去,我又覺得月秀很冤枉。她想嫁給一個出人頭地的老公實屬正常。假如沒文化大革命,我若考上大學(名牌大學更好),我告訴她去車站送我,她可能一直送我到學校。後來的事,她的故事,我的故事和現在的故事的內容一定不一樣。不怪她,也就不能怪狗剩,更不能怪耿審。說這話的時候,耿嬸已做古了。我就更不能怪罪她了。要怪,就怪該死的文化大革命,為什麽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哪!誰家城裏水淩淩的姑娘願意嫁給一個順地壟溝找豆包,從頭上一拍,腳底下都冒土的晴一身圭,雨天一身泥,一身臭汗的屯老帽呢?

    說到這裏,我又隔起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句話,反複迴味,又產生了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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