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宅室之中。


    陰陽道主、東方晚晴、隱宗諸位人劫道尊、各妖族族主,每隔七日,相聚一會。


    至於黃希音,卻不在此會之中。


    隱宗幾位道尊隻道她複返三十六界天之地有所經營去了;但唯有陰陽道主和東方晚晴卻知非是如此。黃希音別有謀算,與隱宗盟友諸方下一步的行動有甚深關聯。


    但如今大致方略既定,在場之人,也可按照這計劃走下去。推算時日,我方下一步的行動,最好在三月之內發動,並且能夠顯出足夠的規模,方才能夠體現救援歸無咎的決心。


    議論一陣,陰陽道主忽道:“今日之會且罷;來日再議。”


    羋道尊、孔吾妖王等人心中一動,暗中忖度是否是黃希音去而複返。


    對於最機密事通常隻是陰陽道主、東方晚晴、黃希音三人商議,此時陰陽道主開誠布公。並非是對於其餘諸真、諸妖王不信任——而是聖教、龍鳳二族手中,藏有依傍聞訊之人數量便能感悟秘要的法門。


    雖然陰陽宅室可保無虞,但為策完全計,還是層層傳布,相機而動的好。


    若是沒有把握,陰陽道主線專門施展遮掩手段,再諭示下來。


    少頃,人煙散盡之後,那後殿忽然有一道青色光華升起,旋即一人步履似慢實快,落到近前。


    正是秦夢霖。


    遙隔於萬裏之外,秦夢霖已然知道了黃希音暫時離去不在此間的消息。


    但是這也不打緊。因為先與陰陽道主一聚、將歸無咎的訊息仔細講說一遍,安排好我方下一步的行動策略,依舊十分重要——此前歸無咎雖然通過秘法劍心穿渡消息於黃希音、秦夢霖處,但到底不甚詳細,隻說己身無恙,堅持黃希音所立之方略。


    東方晚晴看到秦夢霖之氣象,神色一動,道:“又是‘暫居近道、演化不止’之意。”


    陰陽道主笑言道:“這是我陽陽道本來之氣象。”


    又對秦夢霖言道:“那物萬般皆妙,獨在我陰陽道真寶之上;隻是獨獨破境三關,不若我陰陽道故物。如今你這一關也過了,可謂盡其所長,再無短板。”


    對於秦夢霖或能臻至極高境界,東方晚晴有著充分估計,沒有一絲意外;但令她微微動容的,卻是秦夢霖這不斷演化、由近道至道境的動態過程,和歸無咎的氣象異常相似。


    二人之道意隱然相同,可謂是躍然可見。


    而陰陽道主在意的,卻是秦夢霖道術進境之快與順。


    秦夢霖卻是長話短說,言道:“歸無咎之分身已然出境,眼下正在陰陽道秘地;原先為我所用的三身還定法,卻成了他的機緣。而他真身在那秘境之內,隨時可以出界。”


    陰陽道主、東方晚晴聞言,都是精神一振。


    秦夢霖又道:“隻是他真身在那結界之內修行,進境極快,幾乎隻需要十年有餘,就能破境道境。此其一;而那巨蛋之形的結界,乃是異常高明的自煉之法,最終成型,將是歸無咎的一件至寶。”


    想了一想,又補充了一句:“所成至寶,品階隻在混元真寶之上。”


    至於陰陽道前賢秘手之事,與眼前局麵無關,倒是先掠過不談。


    東方晚晴神色一動。


    她也曾想到歸無咎在那結界之內或許暗藏機緣;但是沒有想到這機緣卻是如此驚人。


    既然如此,那這一番棋局,就注定要堅持到底了。


    陰陽道主閉上雙目,似乎仔細推演得失,旋即言道:“倒是又一個利弊相參的法子。這一子若是落下,情勢演變勢必極為逼真;隻是此舉有利有弊,動搖人心,又恐怕把握不住。”


    “夢霖與東方道友,以為如何?”


    東方晚晴遲疑道:“我與道友固然是無礙;隱宗處似乎也不會有大問題;隻是妖族友盟那裏,尤其二次清濁玄象之後方才加入的諸家,就未必穩妥了。到時候假戲真做,令其動搖,反不為美。”


    陰陽道主想到的方法,其實不難猜測——那就是弄假成真,正式散布出消息,就說歸無咎未必有把握渡過此劫,非得全力營救不可。


    如此,勢必人人用命。


    而龍雲等人收到這消息,也必然會放鬆警惕。


    但是此舉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我方友盟之內,尤其是較為邊緣的力量,有可能產生混亂。


    秦夢霖想了一想,道:“如今之世的爭奪,一飲一啄,皆有莫大因果,事涉幽玄。與其散布不利於我的消息,不若將其安置於兩可之間,更能取信於人。”


    陰陽道主正色道:“當如何做?”


    秦夢霖道:“全用師尊所言之法,隻是稍作更易——也不必廣為人知,隻在諸宗諸族首腦的聚會中交底,想辦法令龍雲等人知曉——就說歸無咎的堅持極限,是十二年上下。或許快一些,或許慢一些。”


    “而我等援救之舉的節奏,亦按照這個時間步調而來。”


    東方晚晴仔細思索,頷首道:“妙極。”


    “隻是若有此策,尚有一個要點需要解決。”


    妙就妙在,這個時限的確定,和聖教那“大陣”堅持的時間長短是一樣待。此等巧合,一旦聞之便深入人心。


    那顯道、應元、龍雲、風青那裏,初時或許有些遲疑;但是其等經曆一番心意磨煉之後,一定會將這賭局堅持下去——因為其別無選擇。


    此事唯一的難點,就是令龍雲等人如何獲取這個信息。


    因為這樣明確的時間界限,一定是隱宗一方的最高機密,相當於“底線”一般的存在,一定不會主動泄露出來。要令龍雲等人堅信自己所得的信息為真,還頗要費些思量。


    秦夢霖緩緩道:“我已然想好了。”


    話音一落,掌心一動,氣機升騰,緩緩流轉成一副圖畫。


    縱然是在陰陽宅室之中,縱然麵前隻有三人,秦夢霖依舊選擇了最穩妥的傳遞訊息之法;這自然不是對“陰陽宅室”缺乏信心,而是如如此做,不但此時不會泄密,將來在執行的過程中,也不會落下因果。


    陰陽道主輕輕一點頭,旋即歎息道:“你在近道境中的深密心意,已然與道境全然無差。待你成就道境,本人在紫薇大世界中的功成果圓,自然也是無差。”


    秦夢霖目光一動,道:“一世道業之緣,終難磨滅。”


    ……


    荒海,陰陽洞天。


    席樂榮雖然趕到聖教處去支援,但是他在這裏依舊留下的極精密的法陣,以防山門有失。


    辰陽劍山季蒼生、諸永宸等人既然不肯再度出頭,而東方晚晴也時時刻刻在前線坐鎮,此間這枚“釘子”,一時三刻還真拔不下來。


    況且,除了外間那極厲害的法陣外,席樂榮尚在此間留下一道極隱秘的後手。


    此時此刻,後殿之中。


    兩人服色一墨一白,都是一般的顛倒主客、映照遠近的意象,正是墨天青和林弋二人。


    這二人氣機,赫然是近道境界。


    以二人當年的修為,雖然身負圓滿境界的上善資質,兼之《唯我大乘經》奇妙,也不是區區四五年可以一步成就近道境的。隻是世間道術各有幽玄,這二人一人身負魔門之秘,另一人所得麒麟一族“四色相真力合一”法門暗合《唯我大乘經》真義,故而人都能做到“暫時步入近道境”的層次。


    且用之於鬥戰,是與完全破境無異。


    認真比對,倒是和黃希音的法門有相似之處。


    墨天青目光閃爍不定,將掌心一道竹簡慢悠悠拋擲過去。


    林弋將其接過,神意一覽。


    墨天青認真道:“林兄以為如何?”


    林弋若有所思道:“莫不是等我等真正破境,再去挑戰?”


    墨天青連連搖頭道:“不然。我等雖未完全破境,但一身戰力卻是與真正破境無異;且在此境中蘊養已有半年之久,法門大致純熟;而對方新近破境,手段未純,正是我等的磨刀石。”


    原來,他示之以林弋的消息,當中所記敘非是別事——


    當年玄渾琉璃天之戰後,九宗十八真傳,相繼破境。其中排名前九之人,入琉璃天修持,號稱“九子成道”;而另外功行同樣甚是出色、卻未及圓滿的九人,乃至通過九宗秘藏的奇妙手段破境。


    九子成道之人,除了歸無咎極意外的提前出境外,其餘正常人物,當是在那“琉璃天”中修持五百載。但縱然是歸無咎,此刻恰好被困在聖教祖庭之地。


    至於排名後九名的人物,諸如韓太康、遊采心、沈湘琴等人,通過莫名的奇物破境,隻需要百載上下。此時此刻,已然相繼出關。


    林弋沉吟道:“我等是圓滿境界成就近道境;而其等卻是距離圓滿境界一步。兩兩比較,是《三十六子圖》中卷與下卷的區別。我等功行,恰好壓他一頭。”


    墨天青眸中光華一閃,道:“正是如此。這卻不敲好是我等的機緣?若隻是擊敗九宗真君,未見得高明。遠不若鬥敗了此等人物,所蓄之勢為多。”


    林弋轉念一想,道:“如何行事?”


    墨天青不以為意道:“還需如何行事?正麵挑戰,諒其無法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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