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這段時間的閑暇,歸無咎大致明了其中委曲。


    “相長老”名為相允庭,乃是第一秘地“天”秘境中功行最高之人,功行增長和陰陽道神通演化的速度大致齊平,至今道境希望未絕。


    並且若是那道機緣為他所得,他破境的期望,能夠從五成提升至十拿九穩。


    若是那機緣注定為秦夢霖所用,相長老自然沒有一絲想法;但是自二百餘年前至今,隱然得知秦夢霖或許有可能不動用那寶物破境,相允庭自然在此間投入冀望。


    平心而論,若是秦夢霖不用此物,那在陰陽道中,的確是沒有較相允庭更有資格獲取此物之人。


    而且在陰陽道兩任陰陽道主交接之際、紫薇大世界的非常之時,又多出一位道境人物坐鎮,方方麵麵的好處也是數之不盡。


    未過多久,一道淡青色遁光當空而過,瞬息之後佇立麵前。


    這道遁光在空中劃過時,微微留影,看似速度不快;但實際上卻是跨越了幾座極遙遠的結界,立在麵前。


    且那似去還存之象,分明已經到了甚為高明的境地。


    歸無咎定睛一望。


    麵前呈現之人,是個身量極高的老者,一身麻灰衣袍,頭發草草束成三道;尤其法力氣機外溢之象極為強盛,乍一觀之,似乎更像是與陰陽道對立的巫道陣營修士。


    老者聲音也極有穿透力,音量亦高:“是夢霖來了。”


    秦夢霖微笑還禮。道:“相長老。”


    相允庭望了歸無咎一眼,深深道:“歸無咎道友,幸會。”


    歸無咎目光一動,同樣仔細審視一眼相允庭之氣象,口中道:“幸會。”


    心中卻在暗暗盤算。


    事莫大於成道。


    在陰陽道自家序列之中,秦夢霖不用,那相允庭繼承那至寶,能夠令五分成就道境的把握提升至十分,那麽由他取用那物,可謂是合情合理。自己要來截走,對方心中有些想法也是自然的。


    同為一道傳承,自然不至於以勢壓人。


    不壞去相允庭的成道因果,這是最起碼的條件。


    以歸無咎的境界,將來成就道境之後,若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將那些功行明顯相差甚遠之人拔擢入道境,也並不現實;但是如相長老這般,本身就有立下道境的根基,助其成立,似乎不難。


    隻是若單單是空口白牙的一道許諾,未免不顯誠意。須得展露一些手段,令其信服才好。


    不過,歸無咎尚未出言,相允庭和他四目一對,已然正色道:


    “歸道友不必多言。如今你是紫薇大世界中的關鍵人物;說不定陰陽道之興衰,也寄托在你身上。相某豈會以一人之得失,壞去影響至少一個紀元的大棋局?秘境所藏之物,合當歸你所有。”


    秦夢霖眉目一跳,嘴角一動;但是並未接話。


    歸無咎與秦夢霖心意相通,而且頗有鑒人之能,立刻猜出秦夢霖心意——


    似乎這位相長老,不當是如此好說話之人。


    事實也正是如此。雖然秦夢霖與相允庭事先也隻有一麵之緣,但是在她破境前夕,陰陽道主已然將陰陽道中諸位近道境人物錄成名冊,悉數傳授。這位相允庭長老,心性剛銳,勇猛精進;且不是那種懼於聲名,輕易妥協之人。


    尤其是麵臨自家道途中的成敗抉擇。


    果然,相允庭續道:“隻是……相某有一個要求。”


    “此物既然是歸道友使用,那麽就由歸道友自己去取;果然功成,便是有緣。”


    歸無咎和秦夢霖目光一接。


    略一思忖,歸無咎道:“如此也甚是合理。”


    相允庭見歸無咎如此爽快的應下,倒是有些意外。一捋長須,道:“既然如此,撿日不如撞日。相某就陪同二位同去,觀歸道友摘取寶物,如何?”


    歸無咎道:“甚好。”


    ……


    兩個時辰之後。


    眼前所在之地,八峰環繞,中間空出一片深穀,倒是和歸無咎真身所在的聖教祖庭界域的景象極為相似。


    隻是在八峰之間,並無一枚“巨蛋”,而是一甚是微小之物,大約隻有兩截手指長短;觀其形狀,是三麵菱形的淺藍色錐體。


    且這淺藍色極有妙意。


    須知這陰陽道秘地中的“天”,乃是呈現出別致的“綠幕”色相,並非藍色;但是這錐體的藍色以綠幕天穹為背景,偏偏無跡可尋。相隔數十裏之外,若非至少有近道境的修為,決難窺得此物存在。


    相允庭道:“其中幽微,想來夢霖和歸道友都講述明白了。”


    歸無咎緩緩點頭。


    那三麵棱形其“奇珍”,以其用度為名,號稱“三身還定”。論其本來用途,正是營造分身、反促己身之用。


    論其妙用,同樣有上下之別。


    其形下之用,乃是在於破境。


    因為“營造分身、反促己身”之說,其最直觀的結果,就是令自身法力積蓄的速度,有所提升。譬如眼前的相允庭,目前他陰陽道功法的演化速度,和本身法力積蓄的速度在伯仲之間,在最後關頭到底能否企及,實是兩可之事;但有了此物助力,卻定能保證在陰陽道功法演化完結之前,此身做好破境道境的準備。


    而其形上之用,卻是更勝一籌。若使用此物之人本身破境無憂,不用在“加速”,而用在本身道術“映照歸純”,那其實效用更為顯著。


    從此物道理而言,優先由秦夢霖得之;秦夢霖不用,由相允庭繼承,正合其形上形下之道。


    而此物之獲取,同樣是有門道的。


    八峰之間,便是八道門戶。


    由此而入,便會浮現出八道窄窄的道路;漸次行走,依舊要過九關,這是摘取陰陽道第一流真寶所必須的手續。哪怕是秦夢霖自用,也難以免去。


    所謂“九關”,並非是和守護此物的九人打鬥一類;而是有此地埋藏的上古陣基自然呈現,演化一鏡,鏡中呈現一道道術。


    這道術,自然是陰陽道道術;但是卻有可能不是陰陽道諸秘典中記載的任意一道成法,而是感應氣機,臨時產生的新道術。


    且這道術並非完全形態,隻是占據“陰陽之半”。


    那鏡中之象呈現之後,須得在七個唿吸之內,將其“另一半”——與之陰陽對稱的神通形態,推演並施展出來。接連九次過關,就算大功告成。


    秦夢霖事先所謂的“為難”,一半是相允庭這裏的因果;另一半未必不是這取寶的過程本身。


    按照秦夢霖之意,原是打算自己替歸無咎將其取了出來。


    但是相允庭既然道心堅凝、不肯讓步,那就唯有正麵破局。


    歸無咎本是幹脆利落的性子,稍稍觀望一陣,也並未認真挑選,便從足下所立的兩峰之間,緩緩前行。


    果然,隻是走出了二三百丈遠,麵前便浮現出一麵銅鏡。


    此間所謂之“鏡”,可不是水汽凝化、宛若鏡麵一類;而是四四方方,一人多高,真真正正有一個銅鑄的鏡框,並且花紋甚是精致的模樣。


    此鏡正反顛倒旋轉一周,然後鏡光驀然閃亮,當中驀然演化出一道神通道術。


    這是一道純粹劍光。外間虛幻,本身凝實;三色交替,精煉如一。


    歸無咎目光一動,這分明是自己的“履塵劍”劍意。


    果然,此間陣力,考驗之法門是“因人而異”,而非一成不變。


    因為七個唿吸的時間所限,歸無咎毫不猶豫的施展出一門神通道術,大袖一拂,右手二指向前輕輕一點。


    這是最原始的“履塵劍”劍意。


    但是此神通之象映照在鏡光之中,卻沒有發生任何反應。


    歸無咎微一頷首,神通之象又變。


    一道細密精純的劍氣浮現出來,本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是立刻凝化成三道劍氣,又合二為一。其中呈現之氣象,明顯較之那鏡中呈現更勝一籌。且其顛倒陰陽,與之兩兩對稱。


    但是那鏡光呈現,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歸無咎心中一動,已是了然。


    指尖一點,示象又變——這一迴卻是最原始、最精純不過的陰陽道氣機,顯化出仿佛履塵劍一般的精義,且性相陰柔,與那鏡光之中展示,意境完全相同,又構成微妙的平衡。


    這一式既出,第一道銅鏡豁然崩碎。


    相允庭見此情境,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方秘境之內,同樣有宛若秦夢霖修持所用的那“巨木之陣”類似的奇物。是以相允庭等人雖在秘境之中修持,但紫薇大世界中的要緊事,卻是汲取不難。


    他已然知曉,歸無咎空蘊念劍的手段,頗有照貓畫虎、青出於藍的本領。


    但是這陰陽道秘法,考較的不是誰更加高明,而是本身相類,一絲不差。所以理應是真正的陰陽道神通不可。


    隻是歸無咎境界實在太高,是否真的如此,他也說不大準。


    若歸無咎果真用空蘊念劍模擬便能輕易過關,那麽這“設難”也就失去了意義了。


    但好在最終結果並未超出邊界——正如歸無咎的第二次嚐試那般,雖然其高明精微已淩駕於銅鏡中展示的那神通道術之上,但終究未能過關。


    ps:昨天隻想著快點恢複三更常態,但是運動和習慣沒有到位,一整天坐太久了。到吃完晚飯之後,忽然感到平衡性有點差的樣子,就是以前感受到躺在床上會輕輕晃的那種模樣。今天準備更充分了,爭取恢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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