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身形一晃,自龍界而出,一步遁入末拿本洲之中。


    遁入此界之後,歸無咎卻並未急著迴北砂神社,而是調轉方向,直往炎陽神社故地去。


    飄蕩一陣,來到炎陽故城,弦城。


    弦城是炎陽神社除神都以外的第三大城,且位處炎陽神社最西邊的位置,最後這場“混一之戰”,此城始終未成前線。等到大局已定,也是較為完整的落在北砂神社手中。


    此時這座城池,卻是成為炎陽神社故法修者中,與北砂神社保持距離的那部分人的避世勝地。許多山野中多出一道道莊園,時可見修者顯露形跡。


    歸無咎略一觀望氣機,已覷得一個目標。


    卻見他縱光一遁,來到一座百尺來高的小山山凹,極輕巧的跨過六尺高的土牆庭院。


    庭院中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身著華服擊缶而歌,身後左邊八個、右邊八個侍從之人筆直一線站立,排場倒是甚足;隻是他麵色微醺,手持玉箸,倒是有些醉生夢死的味道。


    歸無咎仔細觀辨,其根骨大約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卻已是黃金鎮衛的修為。


    並且他修為不弱,晉級黃金鎮衛也非一日。


    這倒是正合適。


    此時的歸無咎,並未顯露出“正身”,而是相當於第一次晉入末拿本洲時的“幽魂”形態。所以他並未隱匿氣機,而是大大方方的站在庭院之中,此間十餘人,都是見麵不識。


    歸無咎心中計算一定,確認並無其餘疏漏,立即把身一映,和這青年相合。


    旋即雙目轉為清明。


    他這正主,名為和昶,真正身份卻是比不塚的遠房侄輩。先前在炎陽神社鎮衛領以下的後輩英傑之中,論潛力高下,也能排進前十之列。隻是炎陽神社滅亡之後,和昶自感身份特殊,縱然投向北砂神社,作為新朝之人也難以得到太大信任。


    意氣消沉之下,索性避世而居。


    歸無咎環顧左右望了一眼,高聲道:“某連日飲宴,隻覺神疲意倦。恍然思之,倒有靜極思動的念頭。爾等在家中守候,我且外出遊覽旬日,興盡便歸。”


    左首當頭的那中年人,略一猶豫,道:“是否遣二人相伴,也好有個照應?”


    歸無咎擺了擺手,道:“不必了。”


    旋即大袖一卷,推開大門,竟就此飄然離去。


    那十餘個仆從,望之愕然。


    行路旅途,恰好用以修行。


    其實歸無咎若是願意,北砂神社有延攬其餘四大神社故修的榜文,通過飛鳥穿渡入北砂神社申報行述,十餘日便能趕到。


    但是歸無咎估量行程,趕到北砂神社的旅途,數月時間,恰好容他將這具分身修煉圓滿,其實一刻也不曾耽誤。


    ……


    三月後,北砂神社。


    歸無咎自神社外圍都城而入,方才走了百餘步,立刻就見一左一右,兩個看似十分精明的年輕黃金鎮衛,靠了過來。


    雙眸中的警惕之意,油然可見。


    歸無咎暗自一怔,心道北砂神社本是秉持兼容並包的策略,其餘四大神社遺民著實為數不少,怎地就盯上了自己?莫非因為自己是個生麵孔?若是城中的監察之人博聞強記如此,那可真是出人意料。


    靠上前來的這人,方臉濃眉,舉動磊落而不失精細,立在歸無咎正前方,言道:“神社之中本有定規。原四大神社修者,修為達到黃金鎮衛以上,便需在神社‘法籙司’領取批文。否則城中‘通幽鏡’便會照出異常。若是將你當做圖謀不軌之人,平白生出誤會,隻怕不美。”


    歸無咎念頭微動。


    其實此條例他也曾瞥見過一眼,隻是他心意所寄,在紫薇大世界和末拿本洲的勝負爭衡,對於這些細枝末節,自然不大上心。


    沒想到換過麵目之後,還有“如何入門”的難題。


    若顯露修為,將二人擊倒,隻怕在神社中製造出騷亂。令諸位社正誤判,以為其餘四大神社中尚有神秘的社正級人物。勢必造成大的動靜;早知道隱匿的形容,暗自潛入進來。


    另外一位黃金鎮衛,緊接著言道:“若是你並非黃金鎮衛以上的修為,隻是所修功法特殊,容易引起‘通幽鏡’的誤判,也需領取批文……”


    出言的同時,他手持一柄小鏡,對著歸無咎一照。


    但接下來他朝著鏡身一望,卻陡然麵色一變,啞然道:“他不是黃金鎮衛!至少是一位鎮衛領……”


    那方臉同伴,也是反應極快,立刻按動了身上一道牌符。


    同時二人退後數步,雙臂環抱,一臉如臨大敵的神色。


    近數月來,四大神社的頑固分子,意欲在神都造成破壞的案件,委實為數不少。


    十餘息後,一道土黃色煙塵綻放,旋即強烈的氣機一湧,立刻多出一人來。身著灰甲,肌膚異常白皙,長發一束,英姿颯颯。


    歸無咎雙目一亮。


    來人是佟嘉。


    佟嘉雙眉一蹙,高聲喝道:“你是……”


    但她話頭立刻止住,麵上頗有三分驚疑。


    原來,歸無咎暗中神識傳音,表明自己身份。


    歸無咎見佟嘉神色猶疑難決,又傳音道:“我入神殿後佟姐的第一次輪值,午膳是兩隻風丘山雞、一盤奎牛牛舌、一盤生煎肋條,三隻羊腿。”


    佟嘉雙目一亮。


    旋即對左右二人道:“你二位自去值守,此人交給我。”


    那兩人領命而去。


    迴返路上,佟嘉問道:“這是修習什麽特殊功法?”


    歸無咎道:“是。我的真土功法已然臻至極境,接下來若是將金、木、水、火四行功法依舊修煉到極境,或許有非常之好處。”


    這一番話說的都是事實,隻是佟嘉和歸無咎的理解未必相同罷了。


    佟嘉訝異道:“知己知彼,融會貫通麽……轉修它道倒也罷了,隻是何必要變換成其餘神社修者的麵貌?”


    歸無咎笑而不答。


    二人來到神殿之前。


    八蛟鸞此時正自正門出來,見緊隨佟嘉之後的,赫然是一個功行之深連他也摸不清深淺的陌生人,不由麵色一變,神色轉利。


    察言觀色,分明以為是佟嘉被身後那人製住了。


    佟嘉一怔,旋即低聲言道:“是末幽。”


    八蛟鸞雙目一凝,似乎不信。


    歸無咎報之以一笑,又是免不了一番神識傳音解釋。隻是他和八蛟鸞交集不多,此等交流明顯要更費力一些。


    打發了他之後,歸無咎索性氣機一藏,降低至白銀鎮衛的境界。


    如此看來,仿佛是佟嘉帶過來的跟班扈從,看上去就合理多了。


    一直引到殊神韻的修持後殿。


    佟嘉正欲開口,殊神韻仔細看了歸無咎兩眼,輕輕一擺手,道:“莫非你還擔心我認不出來不成?”


    佟嘉鬆了一口氣,旋即退下。


    殊神韻道:“這是你那‘中策’的關鍵?”


    當初和心情等人交手時,歸無咎的最後策略便是轉投分身,重新成長為其餘屬性的頂尖社正。此戰既然取勝,歸無咎卻反而花費了數月功夫去完成,顯然不可能是無的放矢。


    歸無咎一頷首,道:“正是。五行精微之象,於我大有用途。”


    同時,手掌輕輕一托。


    掌心之中,浮現出一團火焰。


    行程上的數月功夫,歸無咎將一身道行反複打磨。雖然和昶所修持的火行法訣不若“真土八法”那麽高明,但在歸無咎精研之下,一身道行依舊是無可阻滯的突破到了社正層次的最巔峰,完全不亞於他的真土正身。


    精進速度,和他事先所料大致相同。


    觀這一團火苗,雖然靈動無比,但卻呈現一種非凡實相,幾乎給人以一種實心之物的錯覺。但是一旦飄忽而去,卻又有深不可測的縹緲。此等物象,縱向比較絕類於龍族作為“三重九宮斷界”之法補益的那一種奇火;橫向比較,其實等價於殊神韻和歸無咎反複動用的“黑棒”、“黑珠”等形態。


    殊神韻淡淡道:“你倒是自信。竟未先行驗證了,再轉修他法。”


    殊神韻之意,歸無咎既然本身便是真土一脈修煉到登峰造極的人物,自然應當先驗證這“五行物化之極”的形態,到底是不是紫薇大世界中相對應的物事。


    確認之後,再轉修其餘四道。


    歸無咎道:“弟子極有信心,一定就是。”


    “再者說,土行之物,若是投送過去,呈現何等麵目,並沒有明確的比對對象。而火行則不同,弟子這裏有現成的實物,加以鑒別。”


    殊神韻點頭。


    旋即目光一動,又笑道:“你這番舉動,雖然是無心之舉,但等若是又結下四個因果。”


    歸無咎念頭一動。


    這是說的仿佛“負當”之故事。天外大能,能夠在紫薇大世界中完成社正一級的映照,其本身修行,和現實機緣,缺一不可。若是末拿本洲中並未自然成長出社正一級的人物的顯示條件,映照合和,也無從談起。


    殊神韻道:“這一次不需如‘末幽’一般,急忙間令其點醒複原。等你完成功果之後,這四具分身,可以先行封印起來。將來翌日你飛升上界,可將這份機緣交給指定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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