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


    弗蘭克背靠在石牆上,陰冷潮濕的空氣仿佛一條擇人而噬的蟒蛇,將他緊緊纏繞,即使特意加厚的長袍也阻擋不住它的侵襲,反而像是成了某種用來貯藏的容器,把寒冷牢固地囚禁在他四周。


    不過貯藏的不是食物,而是他的肉體。


    弗蘭克不無嘲諷地笑了笑,唿出一口白氣,凍僵的右手遲緩地伸進長袍內側細心縫製的口袋裏,顫巍巍地掏出最後一根辛拉,左手一翻,點著了它。


    嫋嫋煙氣擠出了滿腔的濁氣,又隨機形成了新的濁氣。弗蘭克打量著粗糙翻卷的植物莖葉和若隱若現的火星,眼神呆滯地看著圍繞在他眼前的霧氣,分不清哪一團是自己傾瀉而出的苦悶、那一團是自然對他的迴應。他想,反正都一樣難聞。


    辛拉傳說是自由之神最初的名字,他又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物,不禁對為這酷似香煙的東西命名的人心生憐憫,他敢打賭,那一定是全天下最不自由的人。


    畢竟,隻有最不自由的人才會想著怎麽從虛幻中不勞而獲的得到自由,就像那些端坐在君領王座上的君上們,那些恨不得將正義與榮耀紋刻在全身上下每個角落的貴族們。


    他側過臉,窄小的窗口不知不覺溜進了一絲微弱的光,光不大,卻將地上那些不太整齊的石塊一一從陰影中解脫出來,它們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幾天前才倉促鋪就的新石,斑駁得倒似飽經滄桑的老者,每條皺紋裏都猶如裹挾著曆時悠久所積攢出的智慧和沉穩。


    第一縷光是太陽給人間的信號,很快,越來越多的光潮水般湧了進來,這次,它再也不單單來自他身旁的窗口,而是來自四麵八方、來自他視線所能觸及的每一個角落。


    很好,現在我們不僅被敵人包圍了,還被陽光給包圍了,弗蘭克在心裏開著沒什麽笑點的玩笑,不幸的是,他連自己都難以逗笑,於是他轉過頭,今天第一次掃視起那些隨著光明而來的東西。


    雖然,隨著光明而來的東西大多不太光明。


    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隻穿了件輕薄的單衣,棕黑色的熊皮大衣包著某樣東西,放在他的膝蓋上,男人的視線片刻不離大衣,隻有當幾截蒼白的手指或者隻剩一小段的左腿隱隱露出的時候,他才稍稍動彈一下,輕扯毛衣將一切都再度遮住,隻是陽光進來,他倔強的偽裝慢慢變得漏洞百出。


    不過男人顯然不會在意這些,他自顧自地用他仿佛灌滿流沙的喉嚨哼著同一首小曲。


    人是熟悉的人,曲子也是熟悉的曲子,弗蘭克跟著哼了一遍,感受到靈魂被一點點從身體裏抽離,他馬上停下,強迫自己將視線拉到了男人的身旁。


    那裏是廳內的一角,四男二女,六個全身裝備輕甲的年輕人坐在一起,他們胸前有著不同的紋飾,有的是兇猛的血獅,有的是冷峻的獵鷹,還有的事潔白高雅的雲紋鹿,平常格格不入的它們此刻卻異樣的和諧,如同本就該這樣搭配。


    他們圍出一個不算很大的圓圈,圓圈的中間,靠左放著一些殘缺的板甲,無一例外都沾著幹涸的血漬,靠右的則是一堆幾乎辨認不出來的肢體,有的是手,有的是腿,有的則是缺了上半身或下半身的屍體,難捱的臭味肆無忌憚地從中四散看來。


    在他們的身下,象征著生命源流的鮮紅早就變成了一灘褐色的汙垢,一部分頑強地黏著在石頭和縫隙裏,另一部分則攀上了這群騎士們的鎧甲,與那些他們曾憎恨的人的血液混為一體。


    年輕人們低頭向遠古的諸神禱告,願他們的靈魂棲息於神靈的殿堂,得到永遠的安寧和生前從未享受過的榮光。


    弗蘭克的目光透過了他們的身體,隻是默默凝視著那些曾經鮮活的身體,迴憶著他們消失在他眼前的樣子,喉頭泛起一陣微甜的腥味。


    在那堆積起來的殘肢斷臂上,他看到了那些他們所信仰的諸神,看到了他們嬉笑著,抬抬手就將他們名為人類的舊玩具,輕而易舉地拆成再也拚裝不迴去的零件。


    弗蘭克沒有為他們禱告,匆促地將視線移向更近的地方。


    那裏是一小堆橫七豎八的小孩子,他們躺在一起,大人們花紋不同的鹿皮厚衣層層疊疊蓋在他們身上,他們唿唿大睡,睡在最外側的男孩子大概是蓋的較少,被凍著了,忽然在夢裏大叫了幾聲媽媽,身旁的女孩子被他吵醒,大概是踢了他一腳,男孩於是自然地翻了個身,拉扯著身上僅有的一件微薄鹿皮衣,又睡著了。


    幾天前,隨著那身媽媽而來的應該是越來越多的哭聲,弗蘭克揉著發麻的大腿,站了起來,心想,這群孩子大概已經非常清楚,再怎麽哭都換不迴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擁抱,甚至可能失去更多。


    他掐掉了辛拉,站起來,踩滅最後一點火星,走了過去,把自己的長袍脫了下來,輕柔地搭在男孩的身上,然後仔細地感受了一會從四麵八方吹進來的寒風,才低下頭,繼續開始沒有完成的掃視。


    在孩子們的身旁,是三個倚牆而眠的中年男人,他們胡子拉碴、臉色暗黃,共用著一條厚實的鹿袍。他們的腦袋沒有靠在石牆上,而是完全懸空著,一會墜下,一會又不知在什麽力量的作用下頑強地抬起,然後一次又一次握住他們身旁銘刻著群山花紋的木杖。


    他們是真正的英雄,隻是生錯了地方和時代。弗蘭克摸了摸左手邊隻剩半根的木杖,遍布杖身的紅蓮讓他想起那些與他們共同研討的時光,難以遏製的悔恨感再次在他的大腦裏彌漫開來。


    握住力量的人才能握住未來,這是他曾經教授他們魔法的時候說的話,現在無疑成了絕佳的諷刺,每個字都在嘲笑他這個沒有認真去抓緊力量的人。


    這個世界從來不眷顧弱者,從來不會。弗蘭克咽下滿口的苦澀,半蹲下來,目光最終久久停留在不遠處的少女臉上。


    那應該是一張從不曾被任何東西擊敗的臉。而現在,疲倦在眉眼間揮之不去,哀傷依附在緊抿的嘴唇上,化作蘭蒂斯草一樣的蒼白,它的主人則蜷縮在牆角,凝結的血漬將她素來清爽幹淨的金發換了種顏色,她手上反複清洗過的血汙依舊根深蒂固。弗蘭克伸出手,幫她把太匆忙沒有紮進馬尾裏的碎發撥到耳後。


    “弗蘭克...斯溫...”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少女發出恍惚的夢囈,雙手忽然抬起,抓住弗蘭克正準備抽迴的手,聲音忽然變得急促,“求你了,救救他們!救救他們!求你了,求你...”


    “乖,乖,沒事的,我會救你們的,放心吧,沒事的,沒事的。”弗蘭克撫摸著少女的頭發,強忍著顫抖,柔聲安慰著。他突然有了些惱怒,在他的記憶裏,她本來從不會說出求這個字。


    “求求你,求求你,爸爸,媽媽,求求你,別走,求......”少女還在不斷央求著,過了一會,聲音終於漸漸減弱,手一鬆,滑了下來,卻還是不依不饒地拽住了弗蘭克的手指。


    這雙手縫補了太多的傷口,這雙手的主人已經累了,弗蘭克忽然意識到,沒有人能夠與生俱來的頑強不屈,人都是怕死的,不過隻是有的人怕自己死,而有的人怕別人死,僅此而已。


    忽然,窗外傳來幾聲女子高亢的尖叫,劃破了清晨最後一絲寧靜,人們陸陸續續醒來,彼此之間靠的更近,每個人的視線都有意無意地避開聲音傳來的那扇窗台。


    那個尖叫的人大抵是那群小孩裏誰的母親,又或者是騎士們失蹤的夥伴,當然,也可能是中年人們的伴侶,不過無論是哪一種,此時此刻,都已經不太重要了。


    雨後的陽光格外明媚,久違的金色透過窗欞,灑出一方通暢的天地,迎日鳥撲扇著翅膀,嘰嘰喳喳地在樹上亂叫,昨天才攀上石牆的長生藤好像又伸展了不少,蜷縮出幾分不可言狀的嫵媚。


    “弗蘭克。”有人在叫他,聲音很熟悉。


    一點一點從少女的手中抽出手指,緩緩將她的手放進蓋住她身子的灰袍中,弗蘭克站了起來,轉過頭,一個高大的青年正在看著他,他的臉上被陽光劃出一道明顯的分界線,左眼亮如赤炎,右眼暗如靜流。


    弗蘭克衝青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還沒從夢中醒來的少女,又指了指不遠處無人的地方。


    黑眉點點頭,往他指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悄無聲息,泛著金屬光澤的腿甲似乎於他而言沒有任何重量。弗蘭克將自己的木杖放到少女的身旁,然後起身跟了過去。


    “黑眉,有什麽事麽?”


    “沒什麽事,隻是看到你醒了,想過來跟你說幾句話。”


    “正好,我也有些話想和你說。”


    黑眉沒有問他想對他說什麽,眼睛飄向身旁的窗台,看著遠方的天空。兩人陷入了沉默。


    “對了,黑眉,你那裏還有沒有辛拉。”


    “你知道的,我並不崇尚自由,我的大人。”


    真是標準的推辭,弗蘭克撇撇嘴,他早已習慣山域這種曆史悠久而又無比獨特的拒絕方式。


    “沒有人不崇尚自由,不抽辛拉就不抽,你們真是自欺欺人。”盡管已經習慣,但這並不妨礙弗蘭克非議兩句。


    “你還真是老樣子,”黑眉轉過頭,“以前我總覺得你和領主的差距太大,現在看來,是我錯了,老領主是對的。”


    “卡爾?那個老頭子就喜歡在背後罵我,他是不是又說我膽大妄為、胡作非為、為所欲為?”


    “不,他說你比他更適合當領主,”黑眉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抹僵硬的微笑,“我覺得也是。”


    “難得他和你都說了我句好話,”弗蘭克靠著牆,坐了下來,衝著望過來的幾個孩子笑了笑,“可惜你們都說錯了。”


    “你在自責麽?”


    “自責,你覺得我還有臉去用自責這麽好聽的詞麽?”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想,”黑眉歎了口氣,“可是,弗蘭克,如果沒有這座地堡,我們早就死了。”


    “那不過也就是再多活幾分鍾而已!”弗蘭克極力想要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但在黑眉麵前,他隻能做到拚命壓低聲音,“這種東西根本擋不住他們,我從一開始就估計錯了,我適合當領主?哈哈,我倒是覺得我更適合當死神!”


    “可是這並不是你的錯,我們每個人都輕視了他們,從梅麗爾消失的那一天,我們就應該注意到我們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力量,而事實上,隻有你一個人察覺到了危險,修建了這座地堡,如果沒有你,我們現在一個人也活不了......”


    “別說了!”弗蘭克低吼了一聲,引來不少人的目光,沉睡的少女睫毛抖了抖,似乎快要醒來,他馬上醒悟到自己的失態,向看過來的人致以微笑,示意他們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然後他轉過頭,小聲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別說了。”


    黑眉不置可否地重新把視線投往天空,那裏沒有一片雲朵,猶如被藍漿浸染,和他第一次在君領看到的綢緞一樣,隻是看著便足以平息一切心中波瀾。


    “斯溫去了多久了?”良久,弗蘭克突然開口問道。


    “四天了。”


    “你還記得我們上次去君領麽,那個臭小子盯著那個什麽爛香街移不動腿,晚上要不是戒嚴了,他肯定瞞著我們偷偷溜出去了,現在我居然放他去君領,他肯定把我那點家當給在女人肚子上敗光了,哈哈哈。”


    “不會的,”異常的多話、太過豪放的笑聲,黑眉挑了挑他黝黑濃密的眉毛,赤紅的雙瞳與他的領主那雙同樣火紅的雙眼碰在一起,“你的弟弟是個靠譜的人,我想這一點你是最了解的。”


    “你太高看他了,”弗蘭克輕巧地移開視線,“他是個聰明人。”


    明明是和外表完全不同的愚人。黑眉將這句話咽進胃裏,忽然窗外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用得是一種陌生而熟悉的語言,他聽不懂,但這並不妨礙他捏緊腰旁的長劍。


    “他們來了。”領主走到窗前,喃喃說道。


    本就沒什麽人講話的地堡內一瞬間陷入了更深的沉寂,就像一場猛然被揭開大幕的啞劇,人們依偎在一起,眼神裏帶有太多複雜的東西。


    沉睡的少女突然坐了起來,睡意朦朧的眼睛在很短的時間內就重新找到了焦距,定格在她的領主不停顫抖的嘴唇和搖曳不定的瞳孔上。


    他如血的眼眸裏倒映著他正在目睹的東西,少女看不清那是什麽,但她能感覺到那必定是無比可怕的東西,甚至能夠讓她在那件事後,又一次看到弗蘭克如此動搖的神情。


    忍著雙腿漸漸加劇的麻痹感,她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於是,越過濕漉漉的窗台,她看到了他眼中的“風景”,如果那能夠稱之為風景的話。


    她恍惚地跌倒在地,尾椎骨處的痛楚猶如隔了一層紗般模糊,但大腦裏的那副畫麵是清晰地,清晰到她可以大致判斷出那根立起來的木頭是長在森林的哪塊區域,清晰到她仿佛觸摸到樹皮上黏糊糊的液體,清晰到她似乎聞到了一股惡臭和參雜在其中雲紋熏香的微酸味。


    她清楚得知道,她和某個人對視了,雖然那個人隻剩一個寒磣的頭顱和萬年不變的賤笑。那個人被微風吹得左右晃動,看起來,就像他還在歪著頭戲謔地和他們打趣一樣。


    窗外,男人們大聲講著聲調奇怪的語言,然後爆發出一陣接一陣瘋狂的笑聲,震得剛剛消停下來的迎日鳥們驚慌四散、振翅高飛。


    “黑眉,我錯了,”弗蘭克一動不動,注視著那個頭顱左臉上的金色文字,喃喃說道,“我的弟弟真蠢。”


    “他是個英雄,領主大人。”握住劍柄的手已經毫無血色,黑眉沉聲迴應。


    似乎覺得還不夠,越來越多的木棍被立了起來,綁在上麵的人頭搖搖晃晃,偶爾碰撞在一起,與地堡內苟延殘喘的人們沉默地對視。


    沒有哭嚎,沒有崩潰,更沒有尖叫,活著的人們避開了死者的凝視,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此時,弗蘭克反而沒有再去看木棍,三門銘刻著無比複雜銘文的大炮占據了他所有的視野。他知道它們的名字——辛拉,也是他所知雙方唯一共同信仰的神靈。


    一切都結束了,他甚至懶得再去迴憶第一次看到這東西的震撼,以及它打破魔法定律、摧枯拉朽的威力,它們清晰無比的記錄在喬治大叔失去左腿的身體和他隻剩一截手臂的妻子之上。


    “弗蘭克,”少女唿喚著他,每一字都念得無比輕柔,“你害怕麽?”


    害怕麽?弗蘭克沒有和她對視,而是低頭看向繡在右胸上朱紅的紋路——老領主卡爾過世前要他在每一件需要示人的衣服上紋上,老人說,那是一把等待砸下的鐵錘。


    害怕麽?他捫心自問,卻隻聽到了這把鐵錘的轟鳴,那是先民用火與錘頭鍛造出生命的聲音,那也是他們能在幾天內建成這座地堡的原因。


    炮上的銘文越來越亮,形成一團藍白色的活火,在耀眼的陽光下同樣奪目。


    時間已經不多了,弗蘭克抬起頭,直視少女柔和的目光,迴以自己的答案,“丹莉絲,吾心即鐵錘。”


    他轉過身,所有人的視線匯聚在他的身上。


    “我的領民們,現在是最後一刻了,”他挺直脊梁,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的臉龐,“山域之王將重山與鐵錘贈與我們,先民們用鐵錘將荒地築起高牆,父輩們用鐵錘在烈火中將貧瘠錘成富足,現在該我們了。”


    他頓了頓,指向窗外,繼續說道:“他們殺害了我們的親人、愛人、同伴,然後掛在木棍上,讓他們看著我們,他們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將我們殺死,為什麽他們要這麽做?”


    “因為他們也在害怕,他們也在畏懼著未來!”弗蘭克提高了音量,“他們想要擊碎我們的尊嚴,好讓他們的同伴覺得我們是一群懦夫!他們想要毀滅我們的意誌,好讓他們放心大膽地屠殺更多無辜的人!他們要讓我們親手放下手中的武器,然後跪在地上求饒!他們以為可以讓我們丟棄先民們在血與火傳承給我們的鐵錘!”


    “一群癡心妄想的白癡!”


    “領民們,可還記得白熊礦裏的烈火?領民們,可還記得卡爾河流動的聲音?”弗蘭克扯起自己衣服上的花紋,讓聲音迴檔在每一個角落,“領民們,可還記得這個圖案的意義?”


    “願鐵錘永存吾心。”有人輕聲念出。


    “願鐵錘永存吾心。”更多人一字一頓將它念出。


    “願鐵錘永存吾心。”聲音最終匯成一條洶湧的洪流。


    窗外的藍白色光芒變得刺眼,猶如第二個太陽。


    “願鐵錘永存吾心。”


    弗蘭克也將自己的聲音投入汪洋之中,然後猛然單膝跪地,伸出緊握成拳頭的手,用盡全力,轟然錘向地麵。


    一聲微不足道的悶響。


    騎士們站了起來,大人們站了起來,小孩們站了起來,沒了左腿的喬治大叔也扶著牆站了起來,每個人都站了起來,然後和他一樣,單膝跪地,一齊錘擊地麵,重現這山域最古老的獻禮。


    此刻,肉與石頭交匯在一起,恍惚間卻發出了金屬交錯的鏗鏘之音,弗蘭克覺得這絕不是什麽幻覺。


    那是無數代的領民們麵對命運的不屈之音,那是勇敢之人對自己的靈魂最真摯的迴答。


    這一幕,他似曾相識。


    最後,弗蘭克對身旁的少女笑了笑,然後將她的迴應的笑容深深刻在記憶和靈魂裏。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這不斷靠近的磅礴魔力可以將他們的所有化成灰燼。


    然後隨著風,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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