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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三娘看了一眼這闖進來的年輕人,也就是二十上下,和杜金蟬年紀差不了多少,隻是他之前並沒有見過這人,估計是張樂行的哪個子侄輩,說不定和杜金蟬素來交好,所以提前來通知杜金蟬。


    杜金蟬也被這意料之外的變故嚇了一跳,燭光隨風跳了一跳,她幾乎坐不住,直接就坐在床上,好一會才勉強抬起頭來,看那在風中閃爍著的燭光:“這是真的?”


    “千真萬確,都是龔瞎子的主意!”這年輕人對張樂行有些不滿意:“咱們撚子是殺不盡的野草,可也是個人啊!”


    “是啊,我也是個人啊!”杜金蟬心底不知道有多糾結,她與張樂行雖然這段時間鬧過矛盾,可她也給張樂行留足了餘地,沒想今天張樂行居然作得這麽絕情的事:“都是龔瞎子壞事!”


    “別說這麽多了!”劉三娘當即說道:“咱們快走吧,現在還來得及!”


    她有自信,她帶來的那隊人絕對是百戰精英,雖然外麵有百來號人鎮守,但是憑借他們的火器與短兵器,絕對能殺得出一條血路,隻要把這位杜金蟬掌握在手底,那就是一件奇功。


    “我不走!”杜金蟬沒有落淚,但是整個人卻差點崩潰,她撕心裂肺地說道:“我不走,我就等他弄死我!”


    “你得走!”劉三娘告訴她:“你死了是件小事,可是還有幾十萬撚子,幾十萬條人命!”


    “沒錯!”那個闖進來的年輕人說道:“咱們撚子的命不值錢。是隨風飄蕩的野草,但還是條人命,何況這麽多條人命!”


    事實上。這些撚首起事,多半還是被架起來的,有些時候是宗族與朋友的關係迫使他們不得立撚。但是他們心底真正的想法,還是想做富家翁。


    杜金蟬想哭,卻是死死盯著那閃動著的點滴燭光,自己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許多過往的小事都想起了,她想起自己跳河被張樂行救起來的那一迴,也想到在斷橋與柳暢的相逢,還有許許多多生命的點滴,直到外麵突然有人喊道:“杜金蟬。你不守婦道,大王要休了你,還送來了美酒一壺……”


    帶來的不僅僅有一杯美酒,還有一段白綾,張樂行的意思已經夠明顯,而是派過來宣命的人沒想到杜金蟬的房中還有別人,他愣了愣。壓低聲音說道:“你快點走吧!大王這一次可不是開玩笑!”


    對於杜金蟬主和,撚子中或有不同的看法,但是都敬重這位騎得了烈馬的女子,因此這人繼續說道:“再不走,就走不了!”


    “好!”杜金嬋站了起來:“我走。不過劉家妹子,我還是不能給你一個字的承諾!”


    劉三娘心中卻是放寬了心,隻要杜金嬋肯跟她走就好,隻要有足夠的時候,杜金蟬自然會和她合作,她當即把腰中兩把左輪手槍都拔了出來,大聲說道:“金蟬,我們走!”


    隻要離開了雉河集,她能以杜金蟬的旗號號召起幾千人來,想必連杜金蟬都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在撚軍之中的威望之中到了怎麽樣的程度。


    夜色如水,看著這幽深的黑夜,杜金蟬的腳步談得緩慢起來,她知道自己或許是最後一次這次踏足雉河集,她甚至不知道明天怎麽辦,如果不是劉三娘挽著她的手,她早就摔在地上了。


    她還是有著自己的原則,她低聲對自己說道:“我寧願自己死了,不……我還是想活著,可是若是要我與大王作對,我絕不作這樣沒情沒義的事!”


    她剛想到這時,那背後突然響起了槍聲,接著有人大聲叫道:“莫要走了杜金蟬,不要走了杜金蟬,張大王有令,斬得杜金蟬,官升三級,賞好馬百匹!”


    對於撚子來說,這可是空前厚重的賞格,要知道撚子之中戰馬也不是易得的寶貝,後期僧格林沁在高樓寨全滅的時候,雙方都不過是數千馬隊而已,其中用騾驢充數者幾達半數,真正的戰馬可以少得可憐。


    劉三娘卻是好膽略,她說道:“這雉河集也有咱們藍旗的弟兄們,我過去和他們會合,想辦法殺出去!”


    “戰馬百匹,沒想到我杜金蟬居然有這樣的賞格!”杜金蟬的笑容有些摻淡:“好馬百匹,真是個好價錢!”


    劉三娘身邊的這個小隊已經把全部的武裝都拿出來,從米尼步槍、左輪手槍到長刀、匕首都亮了出來,隻要不遇到撚子的大隊,他們就有絕對的絕算,更不要說他們個個身經百戰。


    杜金蟬卻是突然拔出了一把短刀,她對著劉三娘說道:“三娘子,我跟著你走便是,你知道不知道……這把短刀!”


    這把短刀是她貼身的珍藏,是準備替自己保得貞潔,隻是她從來沒想到,她居然會用這把短刀用在這種場合:“我決心把這把短劍獻給燕王了!”


    “不要多說了!”劉三娘一聽到杜金蟬鬆口,那當真是大喜望外:“兄弟們,杜娘娘就在這裏,願意帶著杜娘娘幹的,快過來!”


    她在雉河集埋伏了好些人,加上支持杜金蟬的人,動員起來也有三五十人,何況她過去還是藍旗張龍的婆娘:“我是劉三娘,杜娘娘就在我身邊,快過來……”


    隻是她這麽高嚷之後,雉河集沉默了起來,甚至連槍聲都沉默了,劉三娘又嚷了一聲:“藍旗的兄弟,你們難道看到我三娘子就這麽受人欺負!”


    還是一片清冷,她吸了一口冷氣,她從來沒想到張樂行在雉河集的聲勢到了這等地步,居然連一個響應的人都沒有。


    但她陣前廝殺了不知多少迴,因此還是大嚷一聲:“杜娘娘在這裏!”


    她身邊的死士們,也大聲嚷叫道:“願意跟著杜娘娘幹的,快過來!”


    還是沒什麽聲響,劉三娘咬了咬銀牙,已經準備帶著杜金蟬殺出去的時候,卻聽得大街小巷裏大聲叫道:“願意跟著杜金蟬的過來,快過來!”


    “我們願意受招安!”


    “亂黨,我們撚子就應當聽張大王的!”


    “杜娘娘,我劉星過來,我們都聽你的,跟大燕國幹了!”


    “**柳絕戶十八代祖宗!”


    “現在不招安,什麽時候受招安!”


    整個雉河集都混亂起來,連杜金蟬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有成千上萬的支持者,他們冒出來與張樂行的支持者發生了逐屋逐屋的爭奪,這一場廝殺是撚子對撚子的火並,有些人甚至今天傍晚在一起喝酒的好朋友。


    火光、槍聲、廝殺聲,形成今夜雉河集的主旋律,不斷有人死去,雙方在整個雉河集內形成了混戰,打到後麵已經完全失去了組織,杜金蟬終於落淚了:“我想要的,並不是這樣的……”


    她從來沒想到撚子內部之間居然有這麽多的矛盾,過去這些矛盾因為宗族或是戰爭的關係被壓製下去,而現在則成了一場血戰,當天亮的時候,將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


    “不管怎麽樣!”劉三娘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地說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得把路走下去,您不是想把這把短刀交給燕王殿下嗎……”


    杜金蟬搖了搖頭,她說道:“可是,我不想他死,如果我們獲勝的話,能饒他一條命嗎?”


    劉三娘點了點頭:“沒問題,隻要他肯受招安,一切都好說話!”


    隻是半刻鍾之後,她稍稍地離開有些呆滯的杜金蟬,輕輕地吩咐了一個張龍留下來的老人:“遇到張樂行與龔瞎子的話,不必留活口了……撚子已經不需要他們了……雉河集的血戰整整持續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時候,張樂行統帥的紅旗與白旗、黑旗總算是壓製住局麵了,畢竟那些臨時支持杜金蟬的撚眾隻是倉促起事,比不得張樂行有指揮如意的隊伍。


    隻是雉河集已經快變成了一片廢墟,張樂行站在那裏對著自己的軍師龔得樹說道:“昨夜這一場廝殺,仿佛比得上殺劉惡狼……”


    劉惡狼被殺之後,藍旗就再也組織不起來,不但一團散沙,很多時候幹脆成了虹軍的走狗來鎮壓撚軍,而昨天夜裏的這一場大戰,也是徹底撕裂整個撚軍,張樂行甚至懷疑,即使今天殺了杜金蟬,整個撚子仍然會陷入一場內戰之中。


    槍聲仍然響個不停,張樂行能很清楚得聽到左輪手槍的槍聲,正是因為這十幾把左輪手槍,張樂行才沒有順順利利地掌握住整個雉河集:“這個賤婢,今天若是能逮得住她,我顧不得夫妻情份,一定要給她點天燈……”


    正說著,那邊已經有人迴報:“向天王請救兵的人已經趕迴來,天王說這是大王的私事,不肯發兵……”


    張樂行剛想咒罵洪秀全幾句,在這個時候還搞不清是非輕重,卻聽得那邊有人說道:“隻是那英王陳玉成卻是已經打著紅旗殺過來,說是要會同杜娘娘會攻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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