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鎮外,銀白與血光撐開一條通道,羅冠從中走出,第二次再施展時明顯已絲滑許多。


    唿——


    他吐出口氣,道:“眼下看,雖暫時穩住了局麵,但封山洞天方圓不過萬裏,以血魔宗的手段,做到全方位監控輕而易舉,況且待我踏出此間時,必定會有一番動靜,瞞是瞞不住的。”


    他遲早,要跟血魔宗做過一場!


    “可惜,已被他們探明了洞天內部的局勢,明知‘靈機斷絕,大道盡斬’的情況下,很難將他們誘入其中,否則倒是可以輕鬆重創血魔宗。”沒人是傻子,明知此地‘靈斷道斬’,又是他的主場,還會跑進來找死。


    若能讓花神出手,區區血魔宗彈指可滅,可惜……羅冠歎一口氣,“罷了,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或許待我徹底掌握了血銀沙之力後,就有底氣跟血魔宗叫板呢。”


    他邁步進入黎元鎮,黎洪已帶人迴來,正緊張守在鐵匠鋪外,遠遠看到羅冠後,他“嗖”的一下跳起來,急迎幾步“噗通”跪下,“黎洪,恭迎先生!”


    他身後,那一群黎震帶來的兵卒等人,也紛紛跪下滿臉敬畏。


    “嗯,起來吧。”羅冠掃了他一眼,淡淡開口。


    黎洪小心道:“先生,不知道那怪物……”


    羅冠道:“已料理妥當。”他揮揮手,“你們別聚在這了,叫個人進去,抬著黎震走吧。”


    “先生!”董平開門出來,難掩激動。


    很快,黎洪帶人抬著黎震走了,他迴頭望了一眼,那不起眼的鐵匠鋪,猶豫一下道:“叔叔,您說如先生這般……神人,為何會隱居於此?”


    黎震閉眼躺在擔架上,麵無表情,“先生行事,豈是你我可以揣測。”


    唰——


    他睜開眼,其內寒光森森,“我答應了先生,若有半點流言傳出,則以黎家滿門謝罪,日後你隻需對鐵匠鋪恭敬萬分即可,其餘便隻當自己忘了,你記下沒有?”


    黎洪心頭一凜,額頭見汗,“是,侄兒知道了。”


    說了幾句話,董平去幹活了。


    花神道:“怎麽迴事?”


    羅冠沒有隱瞞,將血魔宗之事道來,最後無奈一笑,“看來,即便我有意隱居於此,也難享太平。”


    “頭角崢嶸之輩,身具大氣運、大因果、大命數,自會牽動四方,便似怒浪之中逆流而上,要麽披荊斬棘一騎絕塵,要麽被打落塵埃,或身死道消或隨波逐流、泯然眾人。”


    花神輕聲開口,看向羅冠的眼眸,卻無比明亮,“你注定,是要攪動風雲之輩,自要承受磨礪。”


    羅冠苦笑,“你我之間,就不必說這些了,畢竟撐過去便是磨礪,闖不過就是死劫。”


    他修行至今,早就看透這一切,世間哪有真正的天命所歸,氣運加身?不過是千帆爭渡,勝者為王罷了。


    隻是世人往往都隻看到,那最後風光無限的勝利者,進而對其大加鼓吹崇拜不已,卻哪裏知道這過程中,早已有千軍萬馬身化飛灰。


    花神略一沉默,道:“話雖如此,但心氣不可落,無論何時都要保持勇往直前,舍我其誰之念。”頓了頓,“這一劫,我不能出手幫你,你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大意。”


    羅冠一怔,“你知道了?”


    花神微笑,似百花綻放,“身在此地,我雖被壓製,但終歸是大道境,你未免太小瞧了我。”


    “靈絕道斷之地,進來容易出去難,修為越強則受限越高,以你現在的境界,是無法帶我離開這的。”


    羅冠歎一口氣,“抱歉,這點是我的疏忽……”


    花神打斷他,“是你救了我,否則我如今,早已被神秘與未知吞噬,莫非你覺得我是那不知好歹之人?”她翻個白眼,這種極女性化的小動作,如今在她身上越來越多,高高在上漠然自處的古之花神,越來越像一個普通的女人。


    她覺得這樣挺好。


    “暫時被困在此地,對我而言未嚐不是好事,可借此機會沉澱自身,完成大道重塑之後的閉關靜養。我知道你擔心靈斷道絕之事,但我要告訴你,或是大起大落,又或對應了枯木逢春的意境,我身在此地雖無法施展神通,但自身修行卻不受影響……甚至給我一種比任何地方,都更加契合自身的感覺……也許用不了太久,我就能恢複當初的境界。”


    羅冠心頭一動,暗道“枯木逢春”且不說對錯,但大概率這個情況,是與那道“萌發”的彼岸指引有關。


    如此來說,花神也算因禍得福,隨著彼岸指引孕育、成熟,或許她也能大有收獲。


    “那就好。”羅冠未提及此事,對花神而言“糊塗”才是最好的現狀,免得橫生枝節。


    花神道:“你快要離開了吧?”


    “嗯,今日嚐試後發現,我狀態恢複比預料中更快,最多半年我就會離開。”完全掌握血銀沙後,繼續留在這裏就是浪費時間,無論到時是否有辦法應對血魔宗,都隻能先離開再做應對。


    花神道:“那我也該找個地方,閉關潛修了。”


    羅冠道:“你已有想法?”


    “沒有……隻是隱約間,似有一點莫名的指引,要過去之後,才知道是哪裏。”


    兩日後,黎洪匆匆來到鐵匠鋪外,看了一眼天空,果然沒見到平日裏的煙霧,他臉色微變,上前敲了敲門,恭敬道:“黎洪求見先生!”


    沒有迴應。


    等了好一陣,黎洪咬牙推開院門,做好了隨時跪地求饒的準備,可裏麵空蕩蕩的已是人去屋空。


    所有器具都擺在原地,好似主人隻是出了一趟門,很快就會迴來,可黎洪望著那早已熄滅變得冰冷的鐵爐,卻覺得心頭一片空蕩。


    “先生走了……也不知道,此生是否還有機會……能再見先生一麵……”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動靜,原來是在鐵匠鋪下了訂單的人,聽聞風聲後趕來,正吵鬧著要個說法,被黎洪帶的人堵在外麵。


    黎洪眼眸瞪圓,露出一絲煞氣,可想到先生平日舉動,若他想以勢壓人,這天下誰能夠抵擋,當即苦笑一聲,對著空蕩的院子恭敬一禮,大步走到外麵,“安靜!”


    他大喝一聲,眼眸掃過眾人,“羅先生啟程雲遊遠方,此處交由黎某代管,之前在鐵匠鋪中有過交易之人,可持憑證來我這裏退迴雙倍銀錢,你等不得對先生出言不遜。”


    聽到這,眾人頓時安靜下去,一些人甚至麵露驚喜,雙倍退銀可算是大賺一筆。也有人聽聞,這鐵匠鋪似不尋常,可如今人都走了,還是先把銀子拿迴來為好。


    嘈嘈雜雜,好一陣才處理妥當,黎洪偶見幾張收據上,留的是一個羅字,當即如獲至寶,小心翼翼疊好收入懷中,想了一下吩咐道:“去,找到這宅院的主人,將它買下來。”


    先生雖然走了,但這裏終歸曾經是先生住過的地方,以後他要親自打理維持原樣,或許未來某日……這又是一場機緣呢?


    在黎洪忙著買院子的時候,羅冠已帶著花神、羅平,來到一座山前。他挑了挑眉,表情有些古怪,“你感應中的地方,就是這?”


    花神點點頭,“我也說不出,但就覺得這裏最適合我。”她抬眼望來,“怎麽,你來過這?”


    羅冠笑道:“倒是巧了。初入此地時,我便是在此落下,還機緣巧合救了董禮三人,如今你又選了此地……看來,這其中當有幾分緣法。”


    董平瞪大眼,道:“原來是這裏,我爹跟我說過好多次,說當初先生走過來的時候,看著就是一普通人,可那些野狼卻一個個敬畏莫名,直接就逃跑了。”


    他一臉驚奇,有些見證了父輩過往的興奮。


    羅冠看了他一眼,“董平,此山可有名字?”


    董平撓了撓頭,“名字……沒有吧,我們村就叫山根寨,也沒聽老人說過山的名字。”


    羅冠道:“花神暫居於此,山豈能無名……從今日起,你便是此地的主人,就由你起名吧。”


    他眼神望來。


    花神略一沉吟,“叫大東山吧。”


    “大東山?好,就叫這個名字。”羅冠“哈哈”一笑,又看了她一眼,“那我們,就送你到這吧,珍重!”


    他轉身就走,很是灑脫。


    董平愣了一下,趕緊行禮,“師娘保重!”匆匆跟了上去。


    他幾次欲言又止,下意識迴頭望去,表情就是一呆。


    “先生,師娘不見了!”


    那山頭上,如今空蕩蕩一片,哪還有花神的影子。


    隻不過沒人注意到,一朵不起眼的野花,此刻正紮根於山石泥土之間,隨風而動。


    絲絲縷縷幽香,隨清風而來,縈繞口鼻之間。


    羅冠深吸一口,感受著拂麵清風,“董平,你長大了,以後要學著去習慣分別,沒有人是可以永遠在一起的。”


    “當然,分別難免感傷,卻也是為了下次更好的重逢……走吧,你離家一年多了,距離不遠,正好去看一下你爹娘。”


    董平大喜,“謝謝先生!”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山風相送中就此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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