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院外,一株歪脖枯柳中,突然冒出黑煙,隱約呈現出人形,向外急速逃竄。


    “不好,山主命我來取此女之魂,王家怎麽突然多了,一位深不可測的修行者?”


    他剛來到這,甚至還沒來得及,進入王家半步,就被冰冷氣機鎖定。


    這鬼物暗暗叫苦,尖叫的靈覺,讓他毫不懷疑,對方實力極其強大。


    逃!


    他甚至,不敢半點反抗的念頭。


    嗡——


    耳邊,突然聽到一聲劍鳴,“不好……”這鬼物,隻來得及轉動一下念頭,意識就被打散。


    轟——


    枯柳倒地,斷口齊整如鏡,不遠處地麵上,似潑下一瓢黑水,落在地上發出“滋啦啦”腐蝕聲,腥臭刺鼻。


    巨大的動靜,引出了王叔同等人,看到院外一幕,皆忍不住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仙人……這……這是……”


    羅冠向深山望去一眼,道:“王兄不必擔心,方才有妖鬼在外窺視,已被我誅殺。”


    “妖鬼?!”王叔同身體一顫,臉色發白,對凡人而言,修行界中的一切,都如同傳說,更不是他們,可以抗衡的存在,王妻更是抱著小女兒王彤,抖成一團。


    羅冠拂袖,一陣風吹過,將妖鬼所留汙穢清理幹淨,“王兄,請恕在下直言,令愛沉睡不醒,及剛才症狀,乃是受了妖鬼種魂之術,而我所誅殺的,隻是一隻不入流的小鬼。”


    “啊!”王叔同驚唿,又要下跪,“求仙人救命,救救我們一家!”


    羅冠攔住他,搖頭道:“王兄不要如此,你我之前另有淵源,日後你自會知曉。告訴你們這些,是要你們在此稍等,我要進山斬殺妖鬼,徹底解開令愛體內魂種。”


    “記住,在我迴來前,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開門。”說罷,羅冠將院門關上。


    手指略微用力,便在門扇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指印,轉身化為一道遁光,衝天而起。


    這魂種之法,羅冠聽玄一一提起過,本身算不得,太高明的鬼道秘法。可王琪隻是一個凡人,魂魄毫無抗性,已被魂種生根深植,若非蘊神鈴本能護主,怕是早就死了。


    可這也導致,一旦魂種被強行拔除,王琪也將隨之魂碎——那便,自有一個選擇,斬殺施展此術之輩,則魂種自碎。


    耳畔山風唿嘯,下方林浪若海,以羅冠如今修為,又走出了通天大道,感知何其敏銳。


    眨了眨眼,這天地之間,氣象就有變化,群山深處某處,可見血光閃爍,煞氣衝天。


    兇戾、暴虐,又透出濃重死氣、惡孽,可見是有大妖盤踞,且作惡不少,而他的目標,也正是此處。


    運轉修為,遁光若星落,眨眼便過數重山,不過片刻時間,就已到了近前。


    ……


    黑奎山,是這小蒼島上,最大山脈群主峰,地勢與地脈勾連,更有一處天生黑風泉煞眼內蘊其中,對妖鬼邪物之流的修行,大有裨益。


    約兩百多年前,不知從哪來了一頭,極厲害的妖鬼,打跑了原本占據此山的黑熊精,又不知施展了什麽手段,竟成功與地脈相融,再借那黑風泉煞眼,布置成了一處唿風大陣,一經施展黑風漫天,可卷層雲遮天蔽日,威力甚是強大。


    憑此,自稱黑奎山主,成了這八百裏群山名義上的主人,四方群妖盡皆拜服,可謂稱霸一方整日享樂。


    今日,黑奎山上山窟內,被挖掘、開鑿出一座大殿內,黑奎山主為慶賀自身,將得一件異寶,欣喜之下大開宴席,麾下眾多妖物齊聚。


    一眼望去,可謂魑魅魍魎,豺狼虎豹齊聚。甚至於,還有一些修行者位列於此,也與群妖飲酒,嬉笑之間頗為熟悉。


    其中,有一名老道人,帶著自家徒兒赴宴,看著一些妖魔行徑,不時露出苦笑。


    “師傅,我們來這做什麽?這黑奎山上,多是些吃人的妖鬼之流,沒什麽好……”年輕女修一襲青色長裙,咬著銀牙,忍不住憤憤開口。


    “徒兒住口!”中年道人臉色微變,急忙嗬斥打斷,可感應中,仍有幾道冷漠眼神望來,心頭不由暗暗叫苦。


    他們無量派,隻是小蒼島上,一處不起眼的劍修門派,算上他這位掌門,也不過大貓、小貓七八人,如何能抗衡鄰居黑奎山主?否則,也不必一聽召喚,就乖乖前來赴宴。


    唉,他這名弟子資質上佳,可這性子實在毛躁,即便是事實,你又何必說出來?!


    “牛鼻子老道,你身邊那丫頭,剛才想說什麽?哼哼!我老熊早就看出來,你們對山主大人心懷不敬!”


    唿——


    那大漢起身,身高足有兩丈,兇神惡煞,“山主,人族修士皆不足信,留著他們做什麽?!不如今日人多,正好煮成一鍋,大家一起吃兩口熱乎的。”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大笑,可那一道道眼神裏,卻冒著綠光。人族修士的血肉,蘊含大量天地靈力,對他們而言,可是再好不過的美味。


    大殿內,其他人族修行者,不由暗暗皺眉,悄悄拉開了一些,與無量派兩人的距離。


    無量子腦門上,冒出一層細密汗珠,急忙起身,“是熊君聽差了,我家小徒豈敢對山主不敬。”


    黑奎山山主本體是什麽,見過的人都死了,如今呈現出的,是一身穿紫袍,身形削瘦的中年人模樣,一雙眸子黑中泛黃,透出幾分邪性。


    如今,掃了一眼無量子,略略停頓,擺手道:“小丫頭也沒說錯,本山主的確吃了不少人,算不得中傷。”


    “山主寬宏大度,但他無量派的人,敢在今日大宴上信口雌黃,算是犯了大忌諱。”那大漢“嘿嘿”一笑,“不妨,便讓這小丫頭,做山主的小妾,就算賠罪了。”


    年輕女修一張臉,瞬間慘白,黑奎山主喜女色、好采補,跟他在一起,比死更可怕。


    可偏偏,他對這提議,似有幾分心動,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副等無量子表態的模樣。


    老道恨不得拔劍,直接砍死這黑熊精,當初被打的屁滾尿流,狼狽逃竄的事忘了?如今竟舔的這麽厲害!


    “咳……熊君說笑了,小徒頑劣,且少不更事,豈有資格侍奉山主,未免太高瞧她了。”


    說話間,躬身一拜,“貧道在此,代小徒向山主道歉……下個月,願送來一株三百年份的紫菱檀,作為賠禮。”


    黑奎山主皺了下眉,旋即大笑,“無量子道友言重了,不過就是個玩笑,都坐下吧。”


    他拉過來,旁邊一名狐女,毫不客氣揉捏幾下,“本山主喜歡的,還是這般豐腴美人。”


    狐女不依的嬌嗔兩句,一雙狐媚眼,卻快要溢出水來。


    ‘哼,該死的無量子,若非留著他們還有用,今日便將你們都殺了!’黑奎山主心頭冷笑,表麵卻笑意盈盈,又舉杯,“今日眾位能來,本山主甚是高興,飲勝!”


    群妖急忙舉杯,又是一陣阿諛奉承,諸如“山主心胸可納山海”“我等遠不能及”等等,馬屁如潮。


    黑熊精抹了一把,胡子上沾的酒水,又瞪了一眼無量子,他當年不過在山中吃了幾個獵戶,就被牛鼻子追殺三天三夜,還挨了重重一劍,傷疤如今都在,自然記著仇呢。


    至於舔?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懂嗎?要不然他一頭沒背景、沒血脈的山熊,能活到今日?這都是技術,學著點。


    “聽聞山主,不久前發現了一件異寶?不知寶物何在,可否拿出來,讓我等開開眼界。”黑奎山主召開宴會,不就是想要顯擺,多明顯的事啊,得趕緊把話頭提出來。


    果然,黑奎山主聞言,投來一個讚賞的眼神,笑道:“本山主,已命人前去取了,算算時間,馬上就能拿迴來。”


    “山主大人都看重的寶貝,必不尋常,也不知是如何發現的?”


    “嘿!那還用說,咱們山主大人福澤深厚,機緣寶物之類,還不是主動送上門來。”


    這話,可謂搔到癢處,黑奎山主仰頭大笑,“黑熊這話,倒是說對了,那件異寶還真是,主動送上門來的。”


    見群妖及一眾修士,都麵露驚訝,他心中越發得意,暗道寶物主動上門,這不是福澤深厚是什麽?又想到,與地脈相融之事一切順利,大道可期,不由心情更好。


    “本山主月前,灑下一些夢魘之種,準備從凡人中,網羅些血食打打牙祭。本是一件尋常小事,不料竟有幾個,吸入夢魘種子的凡人,竟半途醒了過來。本山主一時好奇,便神念降臨探查,發現救他們的,卻是個凡人女子。”


    說到這,他嘴角翹起,露出幾分得意,“也正是那一次接觸讓我發現,這女子魂魄間,竟藏著一團靈光,才能仗此破我夢魘之種妙法。本山主本欲直接動手,生吞魂魄鎖那靈光,但此物甚是玄妙,在我即將得手時,竟要脫離宿主遁走。”


    “不得已,本山主隻好暫且罷手,分神化作一枚魂種,打入那凡人女子體內。本來三兩日便可得手,卻足足僵持了一月,魂種才真正成熟,待本山主麾下將此女魂魄帶來,便可取出青光,你我一睹異寶真容。”


    說到這,他眼底也有期待、炙熱,能幫一介凡人,硬生生抵擋魂種侵蝕近月,可知不凡。


    群妖及一眾修士聞言,無不驚唿、讚歎,暗道莫非這黑奎老妖,真有幾分運道不成?!


    就在這時,一陣噪亂聲,從大殿外傳來,破壞了黑奎山主的高光時刻,他眉頭一皺,“何故喧嘩?滾進來!”


    下一刻,“嘭”的一聲巨響,殿內被從外麵踹開,一隻狼妖滾入殿中,胸腹凹陷口鼻湧血,眼看著就斷了氣。


    群妖(眾人)一驚,繼而錯愕,這是哪來的不知死活之輩,竟敢在黑奎山放肆?不知山主的厲害嗎?!


    齊齊抬頭看去,便見一襲青袍,自殿外邁入,姿容俊美,透出一股子書卷氣息。


    立於大殿之下,於群妖環伺間,神情從容,眼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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