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爺恭敬行禮,“一切,就勞煩法師了,如有任何需要,王家上下全力配合。”


    吃過豐盛的午飯,老法師在王家轉了一圈,旋即停在一處,上了鎖的小院外,望著其中一棟秀樓,“這是何處?”


    王老爺道:“迴法師,此處乃小女雲慧,未出嫁前的院子,之後便暫時鎖了起來。”


    老法師揮手,“打開鎖。”


    “是。”王老爺轉身吩咐,下人戰戰兢兢,哆嗦著將鎖打開。


    當初,便是有人在這裏,看到了那死去書生楊林的身影。


    老法師率先進去,轉了一圈點點頭,“此處是惡鬼徘徊之地,法壇修建於此正好,王老爺將工匠找來吧,按貧道吩咐搭建。”


    “是,請法師放心!”王老爺轉身就走。


    王家這活本來沒人願意幹,畢竟這麽久了,王家再封鎖消息,也早就傳了出去。


    可一來,這青天白日的太陽還老高,二來嘛……王老爺給的價錢,超出世麵三倍。


    一群糙漢接了王家的活,動作麻利,打定主意天黑之前,一定要完工,真要做不完那也直接走,這在接活之前都是說好的。


    老法師親自監督、指導,第一次真正出手,他不敢有半點大意,好在這群人雖沉默寡言,一副不願與王家任何人打交道的模樣,但手藝很不錯,法壇逐漸成型。


    檢查無誤後,老法師揮揮手,一群人轉身就走,恨不能跑起來。畢竟,如今日頭偏西,寒風吹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這王家呆著,這寒風竟似要吹進骨頭裏麵。


    外麵圍了一群人,畢竟王家聲勢不小,請了一群人進去搭建法壇,但隻是遠遠看著。


    “出來了!”


    “江夜寺的妙玄住持,都沒能降服那頭惡鬼,這遠道來的法師,倒是膽子不小。”


    “哼!要我說,這王家,也是自作自受……”


    “提這些做什麽,少惹禍事,但這惡鬼還是早些除去為好,你我也免得擔驚受怕。”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


    隻不過,眼看天色漸晚,即便還有人想看熱鬧,也不敢再留下來,很快便散的幹淨。


    法壇上,老法師最後檢查一遍,點點頭,“你們上來,按為師說的,將符籙貼好。”說著各自將一疊紙符,交給兩名弟子。


    大弟子、二弟子領命,各從一邊開始,有條不紊張貼符籙,院外吹來的寒風,似被無形力量壓製,擺動的符籙逐漸平靜下來。


    老法師左右掃過,麵露滿意。


    此番,他算是全力以赴,力求萬無一失。


    就在這時,二弟子拿著一張符籙,陷入沉思,“發什麽呆?快點幹活,天就要黑了!”


    老法師訓斥一句。


    二弟子抬頭,“師傅,這張符畫錯了……”


    老法師怒目,“混賬東西!你的本事都是老夫教的,如今你還沒出師呢,就敢質疑我的手藝。”


    一邊罵,一邊望去,符籙順暢氣韻自凝,這能有錯?當即大喝,“再敢廢話,小心你的腿!”


    二弟子還要開口,被大弟子踹了一腳屁股,“老二,你膽子不小啊,竟敢冒犯師傅?快點幹活!”說著,狠狠瞪了他一眼。


    二弟子“哦”了一聲,猶豫再三,將符籙貼好,很快就圍城一個圈,與大弟子,在法壇另一側接上頭。


    “老二,那符真畫錯了?”大弟子低聲開口。


    二弟子點頭,“請神符上達天聽,然人力有窮盡,豈能直擾上天,這也非大道允許,是以中間需截斷一截,第一段請示於天,第二段得到允許後,方可請神降臨……”


    大弟子表示聽不懂,但他很清楚老二是什麽人,“知道了,你現在去給師傅倒茶,順便畫一張對的?你能畫出來,對吧?”


    二弟子轉身就走。


    大弟子咧嘴,這老二真是,越來越不把他這個大師兄放在眼裏了,真是可惡啊!


    轉身,滿臉笑容,“師傅,您別跟老二一般見識,他從小腦子就缺根弦,又膽小如鼠,肯定是被今日陣仗嚇到了,胡說八道想讓您,推了王家這樁麻煩。”


    老法師心氣順了點,“哼!要不是從小養大的,老夫早就打斷他的腿!老二要是能跟你一樣聽話、懂事就好了,以後跟著為師好好學,老二是個沒出息的,日後少不了讓你照顧。”


    大弟子大拍馬屁,“師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對老二還是很關愛的,弟子知道,如果這世上的人,都跟師傅您一樣心善,那就天下太平了。”


    見老法師眯著眼,雖一副平靜模樣,但大弟子知道,他這是被拍舒服了,順勢道:“不過,師傅您是不是,太高瞧了那書生楊林,不過區區惡鬼,用得著這麽大陣仗?”


    “弟子觀這王家,雖受了驚嚇,也有人被陰氣侵襲生病,卻並未出現死傷之事。”


    老法師掃了他一眼,“你小子的心眼,就是比老二多,拐彎抹角套老夫話呢?哼!收一個惡鬼,為師手到擒來,但仙篆一道博大精深,今日第一次於世間顯威,當謹慎再三,不可辱沒了祖上威名。”


    大弟子恍然大悟,“師傅英明睿智,防患於未然,弟子佩服!”心裏卻暗暗撇嘴,老頭子這是心裏沒底,所以上來就是獅子搏兔,生怕出現意外。


    所以,大概也沒存了殺心,是想先拿下那楊林,再做打算。就在這時,二弟子端著茶迴來了,大弟子招唿一聲,“老二,快過來給師傅賠禮道歉,看你把師傅氣的!”


    “師傅弟子錯了,您喝茶,消消氣。”


    “哼!”老法師冷笑,“你認錯倒是快,真知道自己錯了嗎?為師學習仙篆多年,難道比不上你個小輩?告訴你,真想出師自立門戶,你還差著遠呢……”


    絮叨絮叨,嘴幹了喝一口茶,對著二弟子繼續噴。


    大弟子去檢查符籙是否貼的仔細,不動聲色間,便將老二畫的那張符,貼在了下麵。


    老師在上,弟子在下。


    沒問題最好,皆大歡喜。


    真出了事,也能找補上。


    看著師傅噴的師弟一臉口水,仍不解氣的模樣,大弟子歎一口氣,這個師門若沒有他,早晚得散。


    “師傅,天快黑了,您累了一下午,晚上還要收惡鬼,不如去休息一下吧。”


    老法師意猶未盡,“忙完再跟你算賬,老夫去躺一會,天黑透之前叫我。”


    很快,天黑了。


    王家宅院及周邊,陷入一片死寂,就連燈火都沒一盞,所有人都躲在屋中,房門緊閉。


    老法師精神抖擻,一身龍虎法袍,登上祭壇。


    他一手桃木劍,一手持符籙,遠遠望去,當真威勢凜凜,像是那山上的老天師。


    突然,黑夜之中,自山中刮來一陣風,帶著濕潮與陰寒。


    “來了!”


    老法師精神一振,抬眼望去,便見一團黑影自玉山深處飛出,直奔王家而來。


    嘩啦啦——


    和尚留下的黃紙經文,被吹的陣陣作響,其表麵灼燒似的黑斑,以肉眼可見速度擴散。


    “雲慧……雲慧……”


    “把我的雲慧……還給我……”


    低沉、沙啞的怒吼,隨著夜風響起,令人脊背生寒。


    “來了,他又來了!”


    後院,王老爺與王夫人,帶著幾名下人,蜷縮著躲在房中,此刻身體發抖,臉色煞白。


    “呔!”老法師一聲怒喝,強壓懼意,“楊林,你已身死,魂魄當歸入天地,去應去之所,竟徘徊人間擾亂陰陽,貧道豈能饒你?”


    說著,抬手一丟,符籙“嘭”的一聲無火自燃,化為一尊金甲力士。


    “拜見仙君!”


    看著金甲力士,老法師膽氣更狀,抬手一指,“去,擒拿山鬼,拘至法壇之前!”


    “遵命!”


    金甲力士抬頭,看向頭頂之上那陣陣陰風,他微微屈身猛地蹬地,“嘭”的一聲地麵炸裂,身影如大石,直接飛到天上。


    他大手一握,明明是陰氣、陰風之類,有形無質之物,卻被金甲力士直接抓住。


    扭曲、掙紮中,化為一道虛影,正是那身穿血袍,臉色慘白的死去書生楊林。


    又一聲巨響,金甲力士落地,壓著楊林跪在法壇前,“仙君,山鬼已被緝拿!”


    老法師眼神明亮,喜不自勝,他雖感覺自家仙篆,似威力不同凡響。但今夜小試牛刀,才知他真是,遠遠低估了仙篆的力量。


    不過隻是一尊,金甲力士而已,他真正的手段還沒用出來,楊林便已經被拿下。


    不出意外,放眼天下間,我亦算是絕巔人物了!


    “嗯。”老法師點點頭,臉上威嚴更甚,眼眸低垂落下,目光炯炯似有萬鈞重壓,“楊林,你可知罪?”


    楊林雖淪為山鬼,卻並無青麵獠牙之相,仍是一副書生模樣,隻是臉色煞白,聞言連連磕頭,高唿冤屈。


    “法師,我楊林乃讀書人,養浩然正氣,縱是淪為鬼物,也從沒想過禍害人間!”


    “我隻是要找到,與我青梅竹馬,早有婚約的未婚妻,看她安然無恙便心無遺憾,就此消散輪迴,楊林何罪隻有?”


    老法師皺眉,“什麽?!”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王老爺、王夫人等,得安排之人迴稟,法師已經鎮壓惡鬼,這便匆匆趕來。


    “法師神威!法師神威!既已鎮壓惡鬼,還請速速將其打散,免得繼續危害人間!”


    王老爺咬牙切齒,又恨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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