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火光滿天,帳內一室幽暗。

    我坐在床榻邊慢騰騰地整理著少之又少的東西,就幾件簡單的衣物我疊過來又疊過去。轉頭看看如豆大的油燈將要燃盡,簫未沁和蕭未茫卻還沒迴來。

    簫未沁聽說我明天就要走,開始以為我在開玩笑,慢慢地瞧著我和蕭未茫的神色異樣,她竟然“哇”地一聲哭將出來,直嚷著讓我不要走。我試著安慰她幾句,說將來總有再見的時候,她卻又扯住我的衣袖嚎啕大哭。

    我剛開始還為她這麽大個人卻像個孩子一般,哭得毫無形象而感到好笑。可看著她的眼淚一滴滴落到我袖子上,不知怎的我鼻子一酸,也忍不住再度落淚。

    蕭未茫見我們二人哭得忘我,歎了一聲,將簫未沁半托半抱地拉出了氈包。

    赤遊會已經開始,我和蕭未茫傍晚迴到營帳的時候,空曠的草地上已搭起了不少臨時的帳篷,來往忙碌的人中有大半是陌生的麵孔。

    吃過豐盛的晚宴,族人為了歡迎遠到而來的客人照例是篝火晚會、載歌載舞。我有些怔忡地看著案頭越來越小,越來越暗的幽藍油燈,想著自己明天就要離開這裏,離開這些陪伴了我兩年有餘的親人們,心裏便漲滿了不舍和哀戚。

    “哧”地一聲,油燈忽然滅了。外邊的紅光將整個氈包映成緋紅,不時經過的人影被放大了數倍,印在氈布上影影幢幢,猶如鬼魅。

    我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找蕭未茫和簫未沁。雖然害怕相顧又要落淚,但好歹我還擁有一個晚上。若離別在即,今晚更不能這樣白白浪費。

    剛邁出氈包,耳邊的絲竹琴音便讓恍惚的神經一下振奮不少。一路向會場走去,夜風迎麵送來滾滾熱浪,一片桔光中,幾十個手挽著手、肩並著肩的男男女女,圍著篝火跳熱情奔放的草原舞。那場麵,歡快得叫人移不開眼。

    我在人群中轉了一圈,竟然沒見到一個熟人。轉身望望來時的方向,難道他們已經迴去了?轉身再看看熱鬧非凡的人群,這樣的場麵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

    我找了一遊人較少處席地坐下,望著那一張張陌生的笑臉發起呆來。一曲暫歇,舞場上的人換了一撥。沒一會兒,音樂再起,又是歡聲笑語,輕舞飛揚。

    我的手情不自禁地和著音樂輕輕拍打,舞場上人影交錯,火光兒一閃,我發現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那個男人隔著火堆與我對麵坐著,他黑發如瀑,放蕩不羈地散在腦後。手裏抓著一隻酒瓶,麵色清淡,自飲自酌,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的確好眼熟啊,到底是哪裏見過?正暗自思索時,那男人忽然一轉頭,拉下了站在他身後的一名膚白美人。長臂一挽,將那美人圈了個嚴嚴實實。男人側著臉和美人說笑,高挺的鼻子投下淡淡的陰影。

    此情此境,讓我腦中一陣機靈。是他,那個我在陵邑客棧遇上的好色男人。叫什麽來著?看他身邊的美人似乎不是當初那個,看來還是死性不改啊。

    看到他在這裏,我忽感厭煩起來,於是站起身準備迴去看看他們迴來沒。沒走幾步,我遠遠地看到我們幾個氈包都是黑暗一片,看來是還沒迴來。

    大家都這麽熱鬧,我一個人也不願迴去麵對空蕩蕩的四壁。好在今晚夜色不錯,滿天星鬥璀璨,涼風習習,吹得人心曠神怡。

    我繞著會場,漫無目的地散步,不知不覺中離了人群,走到了馬圈附近。也好,進去跟瑪雅說說話,或者幹脆將它拉出來在夜空下跑一陣。明天之後,瑪雅跟我迴了北刖,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讓它迴到這碧碧青色的故鄉來。

    瑪雅見到我,“噅兒”一聲叫,在原地興奮地踱著步子。

    我解開它的韁繩,摸了摸它的俊臉,翻身騎上,躍出馬圈,向著黑漆漆的夜幕深處馳去。或許是今夜的氣氛太熱烈,瑪雅也受了感染。它撒開健美的蹄子,盡情地平坦的草地上揮灑熱情。

    我緊緊摟著它的脖子,一路歡笑:“瑪雅,我的瑪雅最厲害,我的瑪雅最棒。”

    我的腦袋有些不清楚了,嘴巴裏一直喊著毫無意識的話語,心腔裏脹得滿滿的,有懷念、有不舍,有開心,有憂傷。

    瑪雅跑了很久才慢下來,我也疲軟地癱倒在地上。伸開手腳,我把自己攤成一個大字型。拍了拍身旁的草皮,瑪雅果然會意,曲下蹄子也臥倒在我身旁。

    我看著浩瀚的銀河,笑道:“瑪雅,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瑪雅用鼻子噴了一口氣,不知道是讚成還是反對。

    我哈哈一笑,道:“我不管,不管愛聽不愛聽,你都得聽著。唔——唱什麽好呢?”

    “啊,有了。”我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來:

    “星星索 星星索 星星索 星星索

    嗚喂 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船兒呀隨著微風蕩漾 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嗚喂 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情郎呀我要和你見麵 向你訴說心裏的思念

    當我還沒來到你的麵前 你千萬要把我記在心間

    要等待著我呀 要耐心等著我呀

    情郎 我心象東方初升的太陽

    嗚喂 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情郎呀我要和你見麵 永遠也不再和你分離

    嗚喂 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情郎呀我要和你見麵 向你訴說心裏的思念

    當我還沒來到你的麵前 你千萬要把我記在心間

    要等待著我呀 要耐心等著我呀

    情郎 我心象東方初升的紅太陽

    嗚喂 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情郎呀我要和你見麵 永遠也不再和你分離

    船兒呀隨風蕩漾 向你訴說心裏的思念

    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星星索 星星索 星星索 星星索”

    這首《星星索》原是印尼的民歌,唱起來帶著一種異域的風情。風將我的聲音四處吹散開去,空靈靈地悅耳。

    我拍了拍瑪雅的額頭:“怎麽樣?唱得還不錯吧?”

    瑪雅的腦袋在我手心裏蹭了蹭,算是迴答。我笑了一陣,又看了一會兒星星,想想時辰不早,也該迴去了。

    人還沒起來,忽聽到一個古怪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擦著紙麵,沙沙作響。

    我一驚,望了望伸手不見五指的四周,大聲喊道:“誰在那裏?是誰?”

    瑪雅好像也感受到了什麽,揚著蹄子,不停地打著鼻響。可周圍除了我們發出的聲響,再無半點動靜。

    也許是我聽錯了吧,但的確該迴去了,還得跟簫未沁好好說說話。我快速爬上瑪雅的背,雙腿一夾,瑪雅便如箭般飛馳而去。

    迴到營帳,安頓好瑪雅,我驚訝地發現他們竟然還沒迴來。難道今晚大家真的是都玩瘋了?都不知道睡覺了嗎?

    我不死心,又往會場那邊去轉了一圈。那個男人已經不在那兒了,場上的人大都不認識。

    我拖著步子往迴走,忍不住歎氣,蕭未茫他們究竟去哪裏了呢?

    “城哥哥,你去哪兒了?我和九哥一直在找你。”一個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的聲音讓我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我側頭一看,原來自己竟然又走到了馬圈附近。馬圈裏拴著整個部族裏的馬,平常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在少數。

    我站的位置是圈子的右側手邊,聲音是從正中柵欄那邊傳來。要迴氈包,就必須路過他們。我不以為意,想著走過去順便瞅一眼,看看擁有這麽好聽聲音的女子是不是也長了一張配的上這聲音的臉。

    正要邁步,忽聽一人道:“脈脈怎麽也來了?你……”他忽然笑了一聲,“老九,曼兒姑娘呢?”

    “早送迴去了。”另一個男人冷然一哼,我的腳步頓住,雖有些陌生,但這個聲音裏的那種驕傲、不屑與放蕩不羈,我幾乎能肯定就是那個客棧男人的聲音。

    我不是個偷聽狂,但既然那個男人也在場,我卻不願再往他們麵前過。雖然兩年過去,我長高了一點,或許皮膚還比當初黑了一點,再加上我們當初就一麵之緣,他未必認得出我來。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明天都要離開這裏了,沒必要惹別的麻煩。

    正打算繞道而行,忽聽那女子道:“城哥哥,你手裏拿得什麽?”

    “剛才出去遛馬,竟然還撿了一隻風箏,你們看,這上麵的畫還挺有意思的。”

    我再次頓住,風箏?不會是早上從王聰手裏飛走的那隻吧?等等,遛馬撿的?那剛才在黑暗中聽到窸窣的紙聲是他撿風箏發出來的?

    那他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在那兒的?若有人騎馬而來,我不可能沒發現,難不成他早就在那兒了?那我說了那麽多話,還唱了歌…。。我頭皮一陣發麻,不過好在夜黑,即使他聽到了,也看不清我的樣子,也不知道我是誰。

    “一隻破風箏,也勞你撿迴來,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客棧男又冷哼一聲。

    “有什麽要緊,我喜歡就行了。城哥哥,你就把它送給脈脈吧。”

    “脈脈喜歡盡管拿去,城哥哥高興還來不及呢。”

    竟然拿我的東西做好人,還在我眼皮底下借花獻佛,真豈有此理。我腹誹一陣,又聽客棧男道:“脈脈,時辰不早,你該迴去睡覺了。明早不是要去看赤璃魚嗎,趕緊迴帳去吧。”

    他忽然變了口吻,聽起來十足的耐心。

    “我不要,難得出來一趟,我要玩個痛快。我今晚就不睡了,九哥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你……”客棧男似乎氣結。

    人家不領情呢,我偷笑一陣,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聲音傳到了我耳際:“希姐姐,你在哪兒?希姐姐,你聽到了嗎?”

    聽聲音是王妍,我一時慌亂。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聽王妍是一路向著這邊而來,我隻能憋著氣兒迴到:“我在這裏呢。”

    這下,那頭三個人是徹底沒了聲音,也不知道是走了還是發現我在偷聽。我也顧不得許多,先開溜再說。

    我往後繞道,遇上了王妍。王妍一見我,便著我往來時的路上跑。我見到自己的氈包內已經點起了燈,看來是他們迴來了。

    我和王妍掀簾而入,迎頭衝過來一個人,一下撲進我懷裏。我低頭一看,原來是簫未沁。她垂著腦袋,帶著哭腔地說:“二姐,你一定要迴來看我們。”

    我拉下她的手,微笑道:“我當然會來看你們,你們都是我的親人。”

    簫未沁皺皺鼻子,笑了起來。

    我往裏一看,這才發現帳內站了這麽多人。郝大叔、郝磊、香蘭、王大嬸、王聰以及蕭未茫。

    王大嬸見我進來,也抹著眼淚說:“南希啊,要是迴去了住的不習慣,那就迴來。我們永遠歡迎你。”

    我心裏一熱,忍著眼淚道:“我知道,我會的。我還想吃王大嬸烤的羊肉呢,我不舍得不迴來。”

    “南希丫頭,你走了可真得惦記著我們。迴來的時候,要是給大叔帶些好玩的東西,大叔天天給你帶好吃的。”郝伯樂嗬嗬地說道。

    “爹——”郝磊埋怨地叫了一聲,目光轉向我說,“南希,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不要趕夜路,白天也不要往小路走。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的話,要時時留個醒。”

    我點了點頭:“我會記住的。”

    “希姐姐——”王聰跑了過來,“你是不是因為聰兒弄丟了你的風箏,生聰兒的氣了,才要離開我們?”

    我抱起他,笑道:“當然不是。風箏姐姐自己會做,丟多少次都沒關係。姐姐要走,是因為姐姐要去辦點事。等姐姐迴來的時候,一定給聰兒帶好多好漂亮的風箏,好嗎?”

    王聰開心地點頭:“好。”

    “聰兒,來,娘抱。你希姐姐明天要趕路,別累著她了啊。”王大嬸從我手裏抱過王聰。

    蕭未茫站在床榻邊,目光柔和地望著我:“因為明天大家會很忙,怕趕不及給你送行,就今晚趕了過來。”

    我眼眶一熱,終是忍不住掉下淚來:“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對我的照顧。”

    “說什麽見外的話,”王大嬸笑道,“我剛才抽空做了幾個牛肉烙餅,南希,你就帶著路上吃吧。妍兒,把娘打好的包袱拿來。”

    王妍跑到桌邊,拿起了一個碎花小包:“希姐姐,給。”

    我接過來,擦著眼淚道:“多謝王大嬸。”

    “南希,”香蘭忽然叫我,她已梳起了婦人的發髻,一身海藍群衫顯得端莊素淨,她也把一個包袱遞到我手裏:“這是我自己做的汗巾。現在天氣熱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多有不便,這些貼身用的還是帶著點好。”

    我微笑著接過:“謝謝你。”目光從她身上轉向郝磊,“等我迴來的時候,可得添個小寶寶,我先申明,我要當孩子的幹娘。”

    “咳,”蕭未茫咳了一聲,香蘭臉上一紅。

    郝磊也不自在,睨了我一眼道:“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說這些。”

    我哈哈一笑,蕭未茫忽然道:“時辰不早,大家明天還有很多事兒要忙,早點休息吧。”一幹人都站著靜靜看了我幾眼,帳內燭火幽幽,昏黃的光亮照得滿室的離別之味。我心中一酸,放下包袱和他們一一擁抱,以示告別。

    大家都走出帳去,隻留下蕭未茫和簫未沁。

    “二姐,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她從口袋裏掏出一隻黑底繡金的小袋子,黑鍛上金色點點,似是夜空中的星光,“我看你很喜歡看星星,就繡了這隻香囊送給你。你可不能不要啊,以前大哥出門,我都會讓他帶上一隻我繡的香囊。你要是想我了,就拿出這香囊來聞聞。”

    簫未沁笑得那雙眼睛又彎成了兩道新月,我拿著香囊抱住了她:“我會想你的,這香囊我一定會好好保存。”

    簫未沁也緊緊抱住了我,好一會兒,蕭未茫開口道:“好了,沁兒,時辰不早,你早些休息去吧。”

    簫未沁放開了我,依依不舍地迴了帳。

    蕭未茫走過來,遞給一個黑色緞子包著的小包。我疑惑地接過,似是一本書,打開一看,不禁愣在那裏,裏麵竟然是厚厚的一匝的銀票。

    我吃驚地望向他,他淡淡地道:“出門在外,多有不便。拿些銀子傍身,總是沒錯的。”

    可這也太多了吧,我看第一張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一千兩”三個字,這麽厚一匝,這該有多少兩啊。我從前怎麽不知道,蕭未茫是這麽有錢啊。

    “不過一些銀子,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的?”蕭未茫失笑,“收起來吧,路上得貼身收著,不能隨便露財,免得引來賊人。”

    我忙點著頭,仔仔細細藏好。

    剛一轉身,蕭未茫又不知從哪裏掏出一隻青灰的錦盒。他看著我,道:“打開看看。”

    我打開了盒子,目光再一次呆滯。盒內藏的是一把小臂長的匕首,刀鞘以及手柄上刻著繁複精美的花紋,上還嵌有大小各異、材質不同的寶石。

    我粗粗看了一眼,憑著在宮裏的那點常識,知道那幾顆翡翠、貓眼綠,紅藍寶石都是上好的成色。更難得的是,這些顏色種類各異的寶石排列獨特,銜接雅致,不但沒有覺得繁瑣,反而有著一種油然而生的貴氣和霸氣。

    “不打開刀鞘看看?”蕭未茫微微勾著唇角。

    我伸手拿起匕首,慢慢拔出刀鞘。“嘶”地一聲,精光四射的刀身映著燭火,泛著冷雋的光澤。一看便是削鐵如泥的寶刀,這實在是太過重了。

    蕭未茫看著淡淡地笑著:“這匕首還有一個名字。”

    我凝視著那鋒利無比的刀鋒,低語道:“叫什麽?”

    蕭未茫頓了一會兒,輕聲答道:“索吻。”

    我愣住,這樣大氣非凡,有著女王般氣度的匕首竟然有這樣一個旖旎甚至帶著點曖昧的名字。

    蕭未茫握住我的手,將匕首裝迴了刀鞘:“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將它輕易示人。利器傷人,亦能傷己。”

    蕭未茫的眼睛裏亮著幽幽燭火,深沉不明。

    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實在承受不起。剛想委婉拒絕,蕭未茫忽然轉了眼:“送給你便是你的,你不要我也隻能棄之不用。天色不早,你早些休息吧。”

    說完,便掀簾而去。

    我對著滿桌子的東西,在床榻上發了會呆,才吹熄了燈仰麵躺下。

    天色還早的時候,外麵已經忙活開。

    我收拾好所有東西,放到了瑪雅的背上。蕭未茫和簫未沁一路送著我,直到太陽整個跳上天空,我終是對他們揮起了手。

    我爬上瑪雅的背,瑪雅似乎也被我們離別的傷感感染,遲遲不肯邁步。我摸著它的脖子,對它也對自己說:“我們一定會再迴來。”

    瑪雅似乎聽懂了,邁開步子小跑起來。身後蕭未茫和簫未沁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淡。

    我一直迴頭望著他們,一直揮舞著手臂,直到消失不見。

    ……

    簫未沁哽咽著道:“大哥,我們還能見到希姐姐嗎?”

    蕭未茫的臉上毫無憂色,嘴角甚至還微微翹起:“會的,一定會再見。”

    風都篇完 接下來請看星朧篇

    看南希迴到北刖之後 將會有怎樣一番經曆 讓她情歸之人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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