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兒,盞兒……”

    “是,來了。”聽見叫聲,盞兒放下手裏的拂塵撣子,撩開珠簾走出內室。

    “夏嬤嬤,叫盞兒有什麽吩咐?”

    夏嬤嬤身上裹著厚厚的皮絨襖子,手裏端著一個紫砂藥壺,見她出來,便吩咐道:“你去小廚房溫一壺酒來,記著,是內廷掖特別送來的那種清水酒。”

    盞兒一聽,忍不住抿了抿唇,臉上卻還是保持著不便的恭敬:“是,我這就去。”

    她邁著輕巧的步子走進小廚房,從楠木凳幾上的木雕壇子裏用一杆純銀小勺,舀滿了一隻錫壺,用爐灶上的小火溫著,等到錫壺裏發出好聽的“咕咕”聲,一股淡淡的、清香的酒味兒在小小的空間裏彌漫開來時,盞兒便用一塊厚厚的麻布握住錫壺的手把,慢慢倒進一隻細白高頸的白玉酒壺中。

    做完這一些,她才發現外邊天已經黑了。她不敢再耽擱,找了一隻木托盤,鋪上紅綢,擺好酒壺、酒杯,就快步走向正廳。

    “呀,你還在這兒,我正找你呢。”夏嬤嬤迎麵走來,接過她手裏的托盤說,“你再去蒸幾塊早上禦膳房送來的芙蓉糕、芸豆卷,還有那個桂圓蓮子羹。芙蓉糕不要蒸的太熟,容易爛;芸豆卷得放在荷葉上蒸,才有味道;還有那個蓮子羹你得多加些糖……”

    盞兒在夏嬤嬤接走她手裏的托盤時,心裏就微微失落。現在夏嬤嬤一下子又讓她做這麽多,還有這麽多需要注意的,她一邊用心記著,一邊暗歎今夜福星沒再一次照顧她。

    夏嬤嬤瞥見她苦著一張臉,歎了一聲將托盤交還她手裏道:“罷了,還是我自己去熱吧,免得迴頭弄錯了。這酒,還是讓你去送吧。”

    盞兒一聽,立馬笑逐顏開:“是,盞兒這就去。”

    夏嬤嬤看她孩子似的撒開腳丫子走得飛快,不由得低喊了一聲:“慢著點,小心撒了酒。”收迴了目光,夏嬤嬤抬頭看了看天空,心道,雲裳館今夜又要長燈伴星月了。

    盞兒一溜煙走過偏廊,拐向正廳走去。穿過廳堂,臨近月門口,她的步子慢了下來。廳內隻點了一盞小巧精致的八角絛絲燈,黃白的微光照的室內一片幽幽。倒是廊外一開溜的廣式白絹宮燈,明亮的投射進屋裏來。

    盞兒站在門口,一抬頭就能看到高高掛著的燈籠內那若黃豆般大小的火芯,在娟華的包圍下恬靜地跳躍著。廊外院內,昨日一天的大雪,將滿園子裏的禿枝點綴得分外生動,雪花結在枝上一團一團、一簇一簇,好像開出了滿枝丫的春花。

    燈光撒在雪白、皙華的雪地上,真像一匹淬了金光的雪鍛。再遠一點,透過雲裳館的外牆,在或遠或近的黑暗中,迤邐的燈光在夜色中舒展開最柔美雄渾的弧線,好像案台上展開的一幅畫。

    “皇上政務繁忙,實不必日日過來。”

    盞兒一聽,剛要邁出去的步子又縮了迴來。她看到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抹淡淡的影子。燈光將它拉的老長,那背影微微勾著背,兩肩上仿佛背負著不堪重負的憂愁和寂寞。

    盞兒平複了下唿吸,終於邁步走出內室。屋廊下兩人一站一座,皆是背對著她。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眼睛一直緊緊地凝視著那坐著的人。

    “皇上,姑娘,這是奴婢剛溫好的清酒。”她有些激動地說道,可那兩個人誰也沒有迴頭來看她。

    終於,那抹背影說話了:“放下吧。”

    “是。”她應了一聲,將托盤放在一旁的桃木幾上。她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別的吩咐,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裏待著不走。她慢慢地挪著細步,身後的明亮漸行漸遠,室內的幽明再一次慢慢靠攏。

    平常的雲裳館,除了她,就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夏嬤嬤,另一個就是廊下站著的那名女子。從她忽然從禦花園被調到雲裳館來已經兩年過去了,記得剛來的那幾天,她從頭到尾見到的就隻有一個夏嬤嬤。

    這讓她驚奇不已,別的宮殿若是沒個正經主子,一般都是閑置空著,東西陳舊不說,缺這樣少那樣是再常見不過了。然而雲裳館的用度卻讓盞兒吃驚不已,吃的用的都是從禦膳房、內廷掖撥的最好的貢品,而且時不時還有賞賜。而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在屋前空曠的院子裏,在那輛棵粗壯的櫻花樹下,竟然赫然豎著兩道石碑。

    她有一次實在按不住心中的好奇,就悄悄地走進墓碑,想看看到底是誰會葬在皇宮內院裏。可還沒等她看清碑上的字,夏嬤嬤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嚇了她好大一跳。

    夏嬤嬤一向對她和顏悅色,那天卻是發火了,兩眼瞪著她,嗬斥以後絕不能再靠近。盞兒抹著眼淚點頭,於是知道那兩道石碑是雲裳館的禁忌。

    盞兒每天的任務不過是撣撣塵、擦擦桌燈、換換燈芯,最多是在院子裏拔一些雜草。而有一個屋子,她卻從來沒有進去過。那便是連著正廳、由一扇碩大的紫檀邊座白玉雕花屏風遮擋著的雲裳館的正室臥房。她來的第一天,夏嬤嬤交代差事的時候,就三申五令地警告過。

    那位姑娘是在盞兒來到雲裳館半個月之後才見到的。她一直住在南邊的一間廂房內,盞兒在院子裏除草的時候常聽到那姑娘的咳嗽聲。夏嬤嬤每天會去給她送藥,迴來總是唉聲歎氣的。半個月後,她終於看到那個女子從屋裏走出來。是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清秀女子,但不愛說話。每日坐在屋廊下的藤椅上發呆,眼睛直直地望著櫻花樹下的那兩座石碑。一坐就是一天,卻一句話都不說。

    盞兒每次去叫她吃飯的時候,心裏總是犯堵。因為她從來不笑,也從來不答腔,冷冷冰冰。盞兒問過夏嬤嬤,這位姑娘的身份。夏嬤嬤歎了一口氣,隻說雖然不是個主子,但也得像個主子那麽待著。盞兒又問怎麽稱唿她,夏嬤嬤就說,叫她月姑娘吧。

    又過了一個月,是一個漫天星子的夜晚。盞兒因為白天犯春困,沒有睡飽,所以早早做完了活,像早些睡下。剛剛鑽進被窩,就聽到夏嬤嬤在敲她的門:“盞兒?快來,有差事要你去辦。”

    盞兒哀歎了一聲,隻得不情不願地穿衣起來。剛打開門,就看到前院裏燈火通明。她微微一怔,立馬清醒了不少。見到夏嬤嬤還在等著,她忙問:“有什麽差事?夏嬤嬤盡管吩咐。”

    那是第一次夏嬤嬤讓她去溫清酒,也是她第一次在雲裳館見到這個皇宮的主人。早就聽一些小丫鬟在四下裏議論說,皇上是如何如何的儀表不凡、天人之貌,她倒也沒太上心。

    盞兒端著酒壺走至屋廊下,看到一個身穿紫袍的男子就地坐在廊下石階上。她微微詫異,這就是皇上嗎?皇上怎會如此隨便?倒像個鄰家的阿哥。

    她雖有微思,倒也不敢放肆。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放下酒壺,正要行禮。那男子正好抬起頭,盞兒目光一顫,一時竟呆在那裏。好在皇上也隻看了她一眼,拿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口。

    盞兒好一會兒才迴神,哆哆嗦嗦地磕了一個頭,逃也似的走迴屋裏,一顆心卻是跳得厲害。原來他就是皇上,那個在禦花園讓她唱歌的俊美公子就是皇上。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哼了一夜的歌。

    從此以後,皇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來的時候大多是晚上,往往還是有漫天星子的晚上。夏嬤嬤每次都會讓盞兒去溫清酒,這成了她最開心的差事。

    時間長了,她又很好奇,皇上到底來這裏幹什麽呢?他整晚坐在石階上,隻一個人喝酒,沒有妃子陪著,也沒有歌舞表演,如果隻是要喝酒的話,這偌大的皇宮,為什麽非要到雲裳館來喝?還要坐在石階上喝?她實在不明白。

    有幾次那位月姑娘會跟皇上說幾句話,不過態度還是冷冷的。就像剛才那句話,表麵上是恭敬順從,實際上卻是冷淡疏離。連盞兒一個小丫鬟都聽出來了,皇上怎麽會不懂?可為什麽皇上從來不治罪於她?還讓她繼續住在雲裳館?盞兒還是不明白。

    盞兒在屋裏站了一會兒,沒再聽到什麽聲音,搓了搓手,想著也許夏嬤嬤需要她幫忙,便邁步向小廚房走去。

    宇文櫟喝了幾口酒,目光望著那兩座蓋著白雪的石碑,忽然說道:“外邊冷,你還是快迴屋吧。”

    月若一動不動地站在一邊,昂著頭看星子:“奴婢賤命一條,早就盼望著哪天能隨郡主一起去了。就不勞皇上白費口舌了。”

    宇文櫟道:“你自己作踐自己,不是不行。不過朕勸你,好好想想,小遲若真是在天有靈,她希不希望你這樣?”

    月若忽然笑了一笑,垂下頭道:“皇上這話說得不公平。郡主當然不希望奴婢輕賤自己。不過,當年郡主還在雲裳館天天想著皇上的時候,皇上沒有功夫來琢磨她的心思。現在郡主不在了,皇上倒來指責奴婢違背了郡主的意願,這不是太荒唐了嗎?”

    宇文櫟既不辯解,也不動怒,仍舊坐在原地靜靜地喝酒。

    月若站得久了,低頭看了一眼宇文櫟。俊朗的容顏仍在,隻是增加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她想到自己在聽聞郡主和太子噩耗之後的引劍自刎,想到他派了最好的禦醫來醫治她,一直讓她留在雲裳館養傷,病愈之後甚至免去了她奴婢的賤籍。

    有那麽一瞬間,她的心是軟的,然而一想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個人,而視她如親姐姐的郡主也完全是因為這個人才過早離世。她就無法原諒,無法對這個笑臉相迎。

    “皇上若無它事,奴婢就告辭了。”月若說完,也不行禮,直直地走迴屋裏。

    宇文櫟放下了酒壺,凝視著滿地厚厚的積雪,忽然走下石階,一步一步向著石碑走去。他伸手拂去了一塊石碑上覆蓋著的積雪,輕聲說道:“小遲,天又下雪了。”他的唇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你看到了嗎?要是你也在,一定會高興地大叫。”

    他放下了手,轉向另一塊石碑:“五弟,我知道你不願一個人孤獨。你一定喜歡陪在小遲身邊,天又轉冷了,你要照顧好她。”

    說完,宇文櫟又深深看了兩道竟然默立的石碑一眼,低頭見純白無暇的積雪,腦中閃過一個片段,忽然彎腰抓起一剖雪來。

    盞兒等夏嬤嬤熱好點心,仍舊捧著托盤送到屋前來。一看廊下已無人,正暗自失落,眼角餘光忽瞥到櫻花樹下有一人,手裏滾著一個碩大的雪球。紫衣上已沾染了不少雪點,映著滿地白茫茫地雪色,倒顯得像是一個雪鑄的玉影。

    盞兒錯愕不已,放下托盤,目光直愣愣地盯著那邊看。

    宇文櫟做完最後一道工序,正覺得少了什麽,轉頭見一個宮女站在屋廊下,便對她招了招手。

    盞兒看得神情恍惚,一時沒反應過來宇文櫟是在叫她。直到聽見他喊:“你幫朕去拿一些黑炭、盤扣、紅椒、鬥笠來。”

    “是……”盞兒終於迴神,忙不迭地點頭,“奴婢遵命。”

    她急匆匆地去問夏嬤嬤找齊了東西,就趕忙拿去給宇文櫟。宇文櫟接過,給雪人添上最後的幾筆。

    盞兒有些興奮地站在一邊看著,見宇文櫟一直笑著,想了一會兒,小聲地說:“皇上做得雪人真好看。”

    宇文櫟拍了拍身上的積雪,笑著道:“好看嗎?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

    盞兒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話,眼睛一亮:“叫什麽名字?”

    “小丸子,它叫小丸子。”宇文櫟麵含笑容,最後看了一眼石碑,道,“我迴去了,明天再來看你們。”

    盞兒一愣,臉上頓時飛霞滿麵,低著腦袋,聲音低得像蚊子:“皇上…。。皇上厚愛,奴婢……奴婢不敢。”又等了一會兒,才大著膽子抬起頭來,卻發現身邊早已無人。

    滿院子裏隻有一個含笑的雪人與自己對望,她走了幾步,摸了摸雪人的鼻子,轉身忽見那兩道石碑,見四下裏無人,便偷偷瞄了一眼。隻見兩道石碑上分別隻刻了幾個字,卻也並不都認得。

    她轉身往迴走去,看天上星子一閃一閃,廊下宮燈輕輕晃動,伸了個懶腰,大聲說道:“迴去睡個好覺,今晚一定有個好夢。”

    宇文櫟信步走出雲裳館,小多和幾個太監立時湧上來。宇文櫟來時是一個人,見到他們守在院外,隻道是夜深來伴駕,並沒有多問。一行人走在寂靜無聲的宮道裏,隻有鞋底踩著青石路的嗒嗒聲。

    還沒有到昭德宮,就聽見一陣喧嘩。宇文櫟皺了眉頭,沉聲道:“是誰在那邊,這樣沒規矩。”

    小多馬上答道:“迴稟皇上,是皇後娘娘。皇上用了晚膳去了雲裳館,皇後娘娘沒一會就到了,隻說要見皇上,一定要讓奴才來請。”

    宇文櫟聽了,倒平靜下來,一腳邁進宮門道:“那朕就見見她。”

    沐成君已經等了許久,早已不耐煩,但當今不同往日,她要見到他一麵,已是艱難萬分。

    宇文櫟踏上殿前的階梯,麵上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沐成君聽到聲音,轉了身來,見是他迴來了,忙跪下磕頭行禮。

    宇文櫟跨進殿門,看也沒有看她,隻冷然道:“起來吧。”

    沐成君慢慢站起身,道:“皇上,臣妾今天來求見皇上,是因為有一事相求。”

    宇文櫟在上首金座上坐下,端起宮女捧上來的茶,道:“朕也猜到了,你就直說吧。”

    沐成君向宇文櫟走近了幾步,眼含淚水,語音哽咽:“皇上,爹爹他是一時糊塗。他為北刖征戰四方,功績顯赫,為北刖王朝立下汗馬功勞。他老人家絕不會想要謀反,這一定是卑鄙小人在暗地裏算計爹爹。皇上,臣妾懇求您看在……看在爹為北刖辛苦了大半輩子、看在他是您嶽父的份上,重新徹查此事,饒他老人家一條生路吧。”

    “你說是卑鄙小人在暗算沐承恩?哈哈,這可是朕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宇文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犀利地盯著沐成君,“朕也不跟你費口舌。沐承恩專橫朝野、擁兵自重,其狼子野心早就路人皆知。朕判他一個斬首還是輕的,朕還沒有下旨誅他九族,你就應該給朕謝恩了。”

    沐成君對著宇文櫟的視線,幾乎站不穩,宇文櫟卻仍不依不饒:“朕當初答應他的條件,娶你為妻,讓他如願坐上北刖第一大臣的位子。他還不滿足,在朝堂之上處處與朕作對,難道真要讓朕把這個位子讓出來,讓北刖王朝改成姓沐的不成?”

    沐成君淚流滿麵,沒有一點反駁的力氣,嘴唇顫抖,不知要說什麽。

    “怪就怪他心狠手辣,把朕當成三歲孩童。他明明答應朕,會放過朕的兄弟,可事實呢?他將他們趕盡殺絕,連三歲的小九都不放過。哼,你知道朕忍了多久才把這口氣壓下?放過他?那誰來放過那些無辜的皇子們?即使皇叔對不起我,他們終是朕的兄弟,沐承恩膽敢背著朕殺盡了朕的骨肉同胞……”宇文櫟邊說邊走下高坐,走到沐成君麵前,一把擒住她的臂腕,雙目如火,“你告訴朕,朕怎麽能放過他?”

    沐成君的眼淚簌簌落下,拚命搖著頭,還是說不出一個字。

    宇文櫟一把甩開她,沐成君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宇文櫟厭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迴座:“你要是安分點,朕不會來動你,畢竟朕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如若不然,你就沐承恩上路,黃泉路上也好盡盡你做女兒的孝道。”

    沐成君兩手無力地撐在地上,抬頭,淚眼朦朧地看向他:“為什麽?皇上。當初你雖是因為和爹爹有約在先,才娶我。但我自認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即使爹爹做得不對,你為什麽遷怒於我?你口口聲聲說殺父仇人的孩子都是自己的骨肉兄弟,你既然這麽分得開,為什麽把爹爹的過錯轉恨到我頭上?為什麽你登上皇位沒多久,就開始對我不厭煩,不願踏進鳳儀宮一步?”

    宇文櫟聽了,嘴角緊抿,從齒縫中吐出幾句話:“你自己做過的事自己明白。我隻問你,何府的那場大火是何人所為?你在梵霖軍清理火場之時,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你去做什麽?是看看這場火有沒有稱你的心意,將裏麵所有人都燒成灰燼嗎?”

    沐成君的身體一怔,停止了哭泣,睜大了眼道:“不可能,我……你怎麽會知道?我遮著麵出宮,接頭的又是爹的心腹,你怎麽會知道?”

    宇文櫟轉了身不再看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天下有一天都是我的,發生什麽事我怎麽會不知?”

    沐成君仰天大笑,笑得嘶聲竭底,她慢慢站起身:“沒錯,是我讓人放的火。你娶了我,我是真心來待你。你呢?除了表麵上對我好,晚上根本不願與我同房,洞房花燭夜竟然一夜未歸。

    這種羞辱,你讓我怎麽承受得住?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喜歡的是誰?宮變那天晚上,我見你看著那小賤人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既然這麽愛她,卻又得不到她,那還不如毀了她。你該謝我才是。”

    “住口。”宇文櫟一聲厲喝,一隻一人高的箸金彩繪花瓶應聲倒下,碎了一地。

    沐成君看著一地地碎片道:“皇上,我最後問你一件事,問完我就走。”

    宇文櫟側對著她站著,沐成君一字一句地道:“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你讓人打掉的?”

    “哈哈哈……”宇文櫟轉過身來,眼中閃著嗜血紅光,麵上卻是笑得粲然,“我倒是想呢。也不知道是誰的種,不過可惜了,我沒有機會動手。再說,人家要打你孩子,也得你真懷孕才行啊。”

    沐成君心頭一跳,緊接著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你的好爹爹一手安排的。他買通了禦醫,讓你吃了藥,有了懷孕的症狀,這是為了方便那晚的行動。可惜,這肚子不會自己鼓起來,你爹為了不讓你知道真相,又苦心編了一出小產戲。也就是說,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懷孕過,聽清楚了嗎?”

    沐成君連連後退,雙眼呆滯,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你在騙我,我的孩子就是被你害死的,我的孩子,孩子……”

    她踉踉蹌蹌地邁出殿門,一直守在殿外的小多見了,進殿來問:“皇上,如何……處置皇後娘娘?”

    宇文櫟在金座上坐下,翻開一本冊子,冷然道:“廢封號,打入冷宮,沒有朕的命令,不準踏出宮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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