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武沒察覺張春華臉色有異,還熱情的招唿著:“弟妹,帶著孩子上牛車上坐著,咱家道遠,你可走不了那麽遠的路。”


    張春華嫌棄的看了眼牛車上的泥點子,僵硬的擠出一個笑臉:“不用了,我走著就行。”四歲的李明信有些好奇的看了眼破爛的牛車,拽了拽張春華的手,小聲說了句:“媽,我想坐車。”


    捏了兒子的手一下,張春華抬頭快速了看了一眼李木林,又低下頭看著兒子,小聲哄著:“咱走著暖和。”


    李木武有些不明所以看著這母子三人,李木林連忙打圓場笑道:“坐了好幾天的火車,腿都僵硬了,走走也好。”


    “那行!”李木武咧嘴笑了,很直白的說道:“要知道弟妹能走遠道,我就不特意問老林借牛車了,白讓他跟著我們跑一趟。”


    趕著牛車的老林迴頭憨厚的笑著:“沒事,又不是外人,有啥好客氣的!再說我這也沒白來,這不幫你們拉行李了嘛!”


    李木林連忙笑了聲:“麻煩老林哥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盒煙來,遞給老林一根。


    老林激動的連忙摘下手套,在衣服上幾下抹幹淨手上的汗漬,這才抬手接了過來。他把香煙放在鼻尖下聞了聞,又摘下帽子把煙夾在耳朵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我還沒抽過這麽好的煙呢。”


    李木林笑了笑,又四處張望起來,離家十年再次迴到家鄉,看著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鎮,李木林不免想起在家時候的事情。


    李木林對大哥沒什麽印象,打懂事起就知道大哥跟著部隊打日本鬼子去了。二哥李木武打小老實巴交的,但卻很有哥哥的樣子,也十分護著弟弟,家裏每迴過年吃點好的,李木武隻略微嚐個味道,剩下的都讓給兩個弟弟。李木森和李木林年齡隻差兩歲,兩個人小時候就睡一個被窩裏,和雙生子也沒什麽差別,兩人一起上山撿柴火一起下河摸魚,整日形影不離的。


    李木林離家的時候,已經二十來歲的李木森哭成了淚人。


    側頭看了眼明顯見老的二哥以及和自己生疏了三哥,又想起家裏白發蒼蒼的老娘,李木林有些懊惱和後悔,這麽些年怎麽也該抽出時間迴家一趟的。


    一行人剛走了二十來分鍾,李明信就有些走不動路了,他委屈地看著張春華,嘴一撇就滴下眼淚來:“媽,我不想走了,我累。”


    張春華看了眼小兒子,見他一臉疲憊的模樣頓時心疼不已,再瞧瞧大兒子明書,正一臉渴望的看著前麵的牛車。


    張春華有些懊惱的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的看著李木林,可李木林隻低著頭往前走,壓根就沒迴頭瞧他們娘三個。


    “等一下。”看著小兒子無精打采臉色發白的模樣,張春華不敢再耍什麽小心思了,隻能硬著頭皮叫了一聲。


    可前麵四個老爺們嘮著家常誰也沒聽見張春華喊人的聲音,依舊邁著大步子一邊說笑著一邊往前走。見沒人理自己,張春華的氣焰又滅了三分,隻能提高嗓門又喊了一句:“木林,明信走不動了。”


    李木林停下腳步迴頭一瞧,兩個兒子累的蹲在地上起不來了,他連忙過去抱起明信,埋怨地看了眼張春華:“讓兒子坐牛車你又不樂意,要是累發燒了我看你怎麽整,這裏看病可不比冰城那麽方便。”


    張春華一聽嚇壞了,連忙說:“坐坐坐,我抱著兒子坐車,我們不走了。”李木林沒說話,隻沉默地把兩個兒子抱上牛車,又把張春華扶了上去。牛車上有三個小木頭板凳,張春華把小兒子摟懷裏,自己從包袱裏拿出了一件破棉襖給明信蓋上,又把兩個大包袱挪到腿邊用來擋風。


    牛車緩緩地往前行駛起來,張春華坐在上頭揉著小腿心裏特別後悔,若是知道早晚都得坐這破玩意,還拿什麽譜啊,累了自己不說還白矯情了半天。


    “娘,我們迴來了!”馬車慢悠悠的走了一個來小時終於到了家門口,李木武一邊拿包袱一邊扯著嗓門喊了一聲。


    “迴來啦?”木門推開,厚重的門簾子掀了起來,李老太拄著拐棍激動的手都哆嗦了。


    剛把兒子抱下來的李木林一迴頭看到彎著腰拄著拐棍的老娘,眼淚頓時就下來了,把兒子放在一邊就往裏跑:“娘!”


    “你還知道迴來?”李老太紅著眼圈,舉起拐杖朝著李木林就打了幾下子:“你這個忘本的東西,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娘?”


    “有!有!有!”狠狠的挨了幾下子,李木林頓時感覺渾身上下都十分舒坦:“我做夢都想娘拿拐杖打我幾下。”


    “欠揍的玩意。”李老太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後頭了。


    李木林一邊揉著肩膀一邊迴頭朝兒子招了招手:“明書、明信,過來叫奶奶。”


    明書和明信站在不遠處驚恐地看著李老太的拐棍,又看了看親爹被揍以後燦爛的笑容,兩個小子沉默了片刻後,一大一小兩張白嫩的臉上迅速擺出可愛的笑容:“奶奶好!”


    “哎呦我的孫子,快進來!”看著招人疼的孫子,李老太拐棍也不要了,往旁邊一扔,一手抓住一個就往裏走:“路上累不累?肚子餓不餓?”


    明信低頭看了眼抓著自己的又幹又瘦的手,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來:“餓!”


    “桂花,趕緊煮一大碗麵條,打兩個雞蛋,放幾滴香油,給明書和明信吃。”李老太吩咐完又後知後覺的看了眼兒子和第一次見的兒媳婦:“你倆也沒吃飯是不?有現成的大餅子和玉米糊糊,先去吃一碗再來說話。”


    在心中模擬了無數次和婆婆麵對麵的場景,可張春華實在沒想到,婆婆拿一碗玉米糊糊就把自己打發了。


    東西都是現成的,一直放鍋裏溫著,桂花支起桌子,擺上一笸籮窩頭,又盛了幾碗糊糊,擺上一碟鹹菜、一盆粉條燉酸菜。


    在火上呆了幾天,李木林一家子都是拿幹餅子和熱水湊合,現在坐在桌邊聞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香味,張春華不得不暫時把小心思歇了,摸起個窩頭就咬了下去。


    桂花手腳麻利的燒水煮麵,裏頭還舀了一勺給王素芬燉的野雞湯,盛了幾塊雞肉。明書和明信兩個站在廚房邊看的眼都直了不停的咽口水,還不忘給李老太拍馬屁:“奶,你家可真好,還有雞肉吃。”


    “那是野雞,沒什麽啃頭,給你二大娘補身子用的,改天讓你幾個哥哥帶你們去山上轉轉,要是碰到傻麅子傻的拖迴來,那燉肉才叫香呢。”


    明信吞了吞口水,他迴頭看了眼一口飯一口菜的張春華,忍不住問道:“媽,你不說奶家可窮了嗎?我看著奶家比咱家吃的好多了!”


    張春華冷不防的被親生兒子拆台,一口窩頭噎住了嗓子眼,頓時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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