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一隊二十幾人的馬車隊從紅葉山莊的後門出來,直向西行進。就在他們後邊不遠,跟著四個人。兩人騎馬,一人坐藤轎,輕紗蓋頂,一人坐馬車。速度一致,不急不緩地和前方的馬車隊保持一定距離。此時,王斐就身處在那二十多人中。相對於其他人嬉笑侃談的輕鬆,他顯得有些沉悶。迴想起前兩天發生的事,真讓他苦笑不已。

    柳家莊遇襲後的第二天,就在紅葉山莊的聚義堂上,林臻北同意了司徒炫等人一起合作尋遺塚的請求。這個時候,從內堂走出一人。年紀六十許,頭發、胡須皆已花白,雙目炯炯有神,說話鏗鏘有力,卻也笑容可掬。筆直的身板,虎虎生威的步子,絲毫不讓後生之輩。司徒炫立刻向大家介紹,來人姓許,字仲卿,在紅葉山莊任總管之職。許大總管非常有才幹,膽大心細,處事不急不躁,辦事有條理,山莊內大小麻煩事,隻要到他手中一般都會迎刃而解。那遺塚的事,是他這幾年廣布眼線得到的消息。他的一身功夫也不俗,內力深厚,一手寒風掌,裂筋封脈,傷敵、殺敵隻在他一念之間。另外,他還使得一手好暗器,無論在任何時候、姿勢,都可發暗器,而且百發百中,堪稱一絕。然後,他最絕的本事卻不在功夫上,而是一種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尋寶異術,名曰:鑒定。

    關於鑒定奇術,本書前一卷已經詳細介紹過了。那是一種起源於世俗間的方術,卻主要流傳於修真界,裏邊涵蓋了尋龍點穴、倒鬥、憋寶、鑒寶等一係列秘術的精華。咋聞鑒定二字,王斐好奇,不禁多看了幾眼這位許總管。而對方在和大家客套時,眼角餘光也始終就沒離開過他。

    王斐不是威遠鏢局的人,即使他很想加入。按照原先的約定,他可以功成身退了。但是,林臻北在介紹他時,有意的提了一下他懂得方術的事。一聽方術二字,司徒炫等三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大唿天助我也,同時也向王斐發出了邀請。原來,司徒炫經過多年的打探,得知當年那個大富的商賈家族一直深迷道家的各種如養生、陣法、星相、卜問等術法。由此,那座大墓除了構造精妙外,墓中還設置了多重結合了玄門術法的詭異防盜措施。就連寒屍老魔當時,也差點著了裏邊的道兒。另外,以那老魔的癖好,破了墓後,必會盡力恢複原先的防盜設置,同時還會把自己的陰邪門道兒也加進去。現在,那個遺塚極有可能變得固若金湯。要是沒些方術輔助,就算找到也是白搭。而按原先的安排,他們中隻有許仲卿懂得這些。現今卻不同了,又多出一人,眾人當然驚喜不已。

    就在那天的夜裏,紅葉山莊的許大總管去找了王斐。二人在房中,先是一陣客套,接著開始逐步入正題。

    “請恕老夫放肆,我看王小友應該不是普通人,你是傳說中的修真者,沒錯吧?”

    王斐心中一驚,沒想到這個人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畢竟進入築基期的修士無論是身體還是氣質,相比普通人是有些區別的,即使他體內已無任何靈氣。

    “許總管說笑了。修真者在世間飄渺無蹤,凡人難見一麵。而我隻不過是懂些奇門方術罷了,比起修真可真是有點貽笑大方了。”

    “嗬,嗬,王小友。我們是明人不說暗話,你我心中都早該有數了。在這件事上,老夫我也不瞞你。不錯,我也是修真之人。隻不過僅到練氣頂峰之境,由於資質所限,至今未能進入築基期。唉,我年事已高,有些事已經看開了。與其徘徊在修煉的瓶頸處苦惱,不如放下一切做一名普通人,快快樂樂地過完一生,反正最後不都是化作一撮黃土嘛。”

    許總管慨歎了一陣後,清了清喉嚨,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小友不要誤會,我問起這事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替司徒莊主排除不必要的擔心。因為修真者的實力畢竟是深不可測,而且按上界的規矩,修真者也應該是不能參與凡人的俗事呀。”

    “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就不滿你了。我和師父都是散修。我入門比較晚,練氣還沒到火候,準確的說應該算是半個修真者。但是,師父他可是如假包換的築基士。我們師徒這次下山,本來是要去萬幽穀尋一件異寶的。誰知卻正趕上一群修士攻打那裏,穀內的僵屍都被驚動了。我們師徒倆兒沒能逃過那些僵屍的嗅覺,一路打一路逃,最後師父不敵喪命,我也被打下了山崖,僥幸被林總鏢頭他們救了。現在,我已是無家可歸,最大的心願就是加入鏢局,得到一處容身之地。”

    這番話,說的半真半假。天魔盟一幹修士橫穿萬幽穀,弄出的動靜很大。既然許總管自稱是修真者,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也正好被王斐利用作為掩護。

    “原來如此,對於令師的不幸,我代表紅葉山莊深表同情,請節哀。關於棲身之所,小友完全多慮了。以你的這身本事,別說在威遠鏢局,就是在任何一個門派,都會得到重用的。如果不是顧及莊主和林總鏢頭的結拜之誼,以及江湖道義,老夫早就以紅葉山莊的身份,挖牆腳了。現在,重中之重是小友必須養好身體。過幾日,大家可都要看你我二人的本事了。”

    說著,許總管摸出一個白色瓷瓶,放在桌子上。“這是赤龍丹,乃是老夫當年偶得的一種療傷聖藥。雖然小友你能從養屍地僥幸逃脫,但是想必也受了不輕的傷吧。外傷好治,內傷難愈。這區區幾顆丹藥不成敬意,就當剛剛老夫魯莽的補償了。”

    現在迴想起這事,王斐已感肩上的擔子極重了。自己學過鑒定不假,可是還仍是停留在文字的境界,一次實踐都沒做過。不久,就要動真格的了,哪能不打怵,他隻希望那個許大總管本事大些,到時不用自己出手才最好。

    其他人相比起他,顯得輕鬆不少。他們皆是四派中的精銳,除了林臻北的幾個徒弟外,裏邊還有青竹幫的四名長老以及幫中年輕一輩的高手、烈劍門以顧婉君為首的一幹淩淒冷的嫡傳弟子和門中供奉、紅葉山莊中的數名高手。這二十多人統一聽從許仲卿的號令,後邊有司徒炫等四人壓陣,同時一路上還有青竹幫的各個分舵暗中保護。之所以這樣安排,主要是怕柳家莊的那夥官軍在路上設伏,另外,弄出這樣大的陣容也恐其他勢力窺視,畢竟司徒炫等四人都是江湖上名聲赫赫的人物。

    涼州城外百多裏遠,便是巍峨地天瀾山山脈。在這崇山峻嶺間,有一處山穀,名為鬼穀。這裏植被茂密,鳥獸眾多,但附近的山民、獵戶卻輕易不會來這裏。原因自然是它的地名了,鬼穀不是白叫的。每逢夜晚,穀中就會出現濃霧,同時可以清晰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當地人稱之為鬼語,活人是不能聽鬼語的,否則你將永遠迷失在霧中。

    此時,臨近黃昏。穀中深處的草地上七七八八地半臥著很多人,他們大都麵露驚恐,仿佛剛從陰司殿走過一樣。對麵是一座山墳,極為氣派、奢華,一眼就可看出必是出自大富人家的手筆。不過,誰會在鬼穀中埋先人呢?墳丘前的石碑上墓主名號被毀壞得很嚴重,除了一個大大的“沈”字外,其它的都已辨不清。上麵最清晰的是爪痕,一道道五指爪痕深深地嵌入這塊用堅硬的大理石做成的墓碑中,這是何等深厚的功力?又是誰有這功力?答案不言而喻。

    墳丘上開啟了一道石門,裏邊幽暗深長,通向哪兒裏未可知。司徒炫站在石門前,凝望著裏邊無盡地黑暗,仿佛期待著多年未見的老友的出現。無情的歲月已讓曾經一個瀟灑倜儻的青年人變成兩鬢斑白的老人,而殘酷的現實卻讓他顯得更加的蒼老。過了許久,他才開口問道:

    “許大哥,怎麽樣?可想出辦法進入這裏嗎?”

    許大哥,居然堂堂的紅葉山莊莊主,稱莊內的總管為大哥。這聲大哥,不單是許仲卿比司徒炫年長的緣故,更是對他的尊敬和信任。許仲卿非常有才幹,且閱曆豐富,當年這位紅葉山莊的莊主幾乎是三顧茅廬,才請動高人相助。一聲大哥,並不折了他的身份,反而是羨煞旁人,有多少人想叫,還沒有那福分呢。

    “莊主莫急,我們這裏已經有些眉目了。那條墓道裏陰氣凝重,裏邊視乎有某種勾魂的邪器存在。那東西借助濃厚的陰氣,就會禁錮人的意識,所以剛才大家進入墓道後,會發生那種情況。我和王小友仔細研究過,眼下最穩妥的下墓方法,就是等。”

    “等?”一聽已經研究出破解方法,眾人都不約而同地靠過來。

    “對,等。等到入夜後,墓中的陰氣會散發到外麵,那時就是我們下墓的最佳時機。不過,這個方法有點危險。其實,這整個山穀就是一個防盜機關。這裏偏地都被種植了一種叫羅摩草的植物,羅摩草隻要接觸到陰氣,就會散發霧氣。到時,這裏到處將會籠罩上濃霧,陰氣中被禁錮的意識會在我們耳中變成任何聲音,一不小心大家就會受到蠱惑,發生不必要的意外。所以,入夜後大家必須呆在一起,同時任何人在下墓前都不要講話,聽見任何聲音,全都別相信。我會第一個下墓,其他人跟上我即可,王小友會最後下墓,負責斷後。”

    眾人聽聞後,都表示讚成,立刻自己去做好準備。

    “孫舵主,你挑選十名精幹的留下,讓幫裏的其他兄弟先出去,駐紮在穀外負責接應吧。”遊定弦吩咐道。

    天色漸黑,穀中開始升起淡淡霧氣。所有人都緊密地聚在墳墓旁,小心戒備周圍的情況,非常安靜,沒有人講話。黑夜漆黑一片,這是山裏的黑夜。月光被濃密的枝葉擋在外麵,一絲都透不過。黑暗中,依稀可見幾點火光,霧氣已經很濃了。

    聽,有人在說話。混雜不清的竊竊私語,“哐哐”地鑿牆聲,腳步聲,毒蛇的“嘶嘶”聲••••••各種聲音陸續出現。突然,一聲女子的尖叫出現,所有人都被嚇得臉色蒼白,咬緊牙關,強作鎮定。“大家小心,現在跟我下去吧。”有不少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在黑暗中向前走去,但是他們卻被旁邊的人一把攔住。先前已經交代過了,在下墓前是不會有人說話的,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自然是這鬼霧的迷障。

    半個時辰後,前麵的人終於動了,這迴是真的下墓。眾人拿著火把,順著幽暗的墓道安靜地走了很遠。現在可以說話了,但是卻沒人說,也許此刻大家覺得不知該說什麽吧。墓道四周的牆壁很光滑,透著絲絲涼氣。近看時,就會發現上麵還刻著淡淡地古怪花紋。又過了半個時辰,眾人進入到一個方形墓室,墓室中間立著一個四尺多高的木架,對麵是一條石階向上通去。架子上是一顆人頭大小的白色石珠,正向外散發一層層的光暈。

    許仲卿從懷中拿出一個古舊的羅盤,對著石珠看了一會兒後,肯定地說道:“沒錯,這就是那件勾魂的邪器。必須處理掉,否則我們出去時會很麻煩。”

    “就是這塊石頭,先前差點讓我們栽在墓道裏的嗎?邪裏邪氣,留之何用!”說完,遊定弦上前一步,直接拍出一掌。掌風帶龍吟之聲,咆哮而過,石球應聲爆碎。好一招“見龍在田”,不愧為鎮幫絕學。看著地上石珠的白色碎塊,王斐好一陣心疼。能做為勾魂的邪器,這顆石珠必不簡單,如加以煉化,變成一件法器,也是有可能的,不知其他人是否跟他有一樣的想法。

    接下來,大家都走上了那條石階。這迴沒過多久,眾人眼前一亮,出現在一座無比寬廣的岩洞之中,上麵是成排的乳白色鍾乳石,尖尖地向下垂著。四周有很多燈台,點著了一盞後,瞬間火光直線蔓延,所有的燈台接連亮起。一時間燈火輝煌,再看去,發現整個岩洞的真貌才完全展現。那已經不能用大來形容了,這簡直就是一處世外桃源,原來整座天瀾山內部是中空的。

    岩洞下方是一望無際的花叢,火紅包圍著中間的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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