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黑暗
我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生活
到底會沉迷於
哪種本不該屬於我的顏色？
--------------嚴舒毅
期末最後一場考完，之喬把筆一扔，鬆了口氣，心裏很想大喊萬歲。
周圍接連不斷地傳來筆被扔在桌上的聲音，然後便是一張張如釋重負的臉。
終於下雪了。
老師一聲令下，所有的考生立刻迅速離開教室，站在走廊欣賞飄雪。
“哇，雪好大。”
“真的誒，好漂亮哦。”
“哦”“哇”“誒”諸如此類的感歎詞接二連三地在之喬耳邊響起，之喬站在後門，麵向著教室前門佇立的人影，笑著不說話。
還是把自己…藏起來吧。
“之喬呢，剛才還看見了。”羽凝拉著子遙的手，四處張望。舒毅也在到處搜索，尋找那個並不怎麽好找的身影。
“一時間肯定找不到她。”舒毅搖頭說，“這丫頭小時候就喜歡亂跑亂跳，最擅長的遊戲就是捉迷藏。”
“那怎麽辦，找不到她，寒假的出遊計劃不好商量啊。”
“別理她。我們自個商量吧。就她那性格，安靜不了一分鍾。”舒毅倚著門，懶洋洋地說道。
“哎？此話怎講啊。”
之喬突然從教室那麵窄牆後探出身來，嘻嘻哈哈地笑。
“俗話說得好，中華民族優良的傳統美德之一為尊老愛幼，我沒你老，意思就是比你小。你應該愛幼不是麽。說什麽別理她，你違背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之喬裝搖頭歎息。
“去你的，小丫頭教育起你哥我來了，等會迴家有你好看的。”
“啊，我有說什麽嗎。我去買可樂了，再見。”之喬對著舒毅做個鬼臉，迅速跑掉，在樓梯拐角處卻又緩下了步子。
看來藏自己…有點不好玩了。
我們要一起的。
不是麽。
光和影相互交織成的幻像。
似乎織成了一種匿藏的浪漫……
教室裏的人逐漸吵了起來，稀稀拉拉地幾個散落在各個地方，興奮的收拾著書包，準備迴家大玩一番。
“大部隊”已經從教室門口轉進教室裏，四個人圍坐在一堆，各自把玩手裏的東西。
之喬提著一袋子可樂衝進教室，氣喘籲籲。
“有人追殺你麽。”舒毅逗她，她迴瞪他一眼。
“追殺你才是…”
之喬偷拿出一瓶可樂，死命地搖了幾下才遞給他。把剩下的拿出來，然後湊近羽凝身邊耳語。
“羽凝，偷偷告訴子遙和奇煊坐過來一點，別靠我哥太近。”
“為什麽？”
“等會你就知道了。”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四個人立刻離舒毅遠了一寸。他也沒發覺，自顧自地打開可樂。
砰——
可樂全部都衝到舒毅的身上，舒毅的喊聲之後緊接著是之喬的大笑。其他人愣了一下，也笑翻了。
“謝之喬！你是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啊，就算我見著棺材也不會掉淚啊，又不是我的…”
“死丫頭，你還頂嘴……”
“就頂了哦…”
本已安靜的教室充斥著吵鬧聲，奇煊喝著可樂，不經意看向門口，熟悉的身影漸漸顯現。
蔣末末斜背著挎包站在門口。
舒毅突然停了下來，目光轉向門口，之喬也側過身。羽凝放下可樂，把目光轉向布滿了寒假作業的黑板。子遙看著蔣末末，又把目光轉向奇煊，奇煊拿著可樂，低頭不語。
一片雲輕緩地路過天空。
風成一條平行線滑過。
蔣末末捏著背後的袋子，就那樣站在門口。想走，又不想離開；想靠近，又沒有勇氣。
“有事就過來說吧。”子遙打破了僵局。
她微微點頭，慢慢地靠近他們。
奇煊聽著逐漸走近的腳步，不禁捏緊可樂瓶。羽凝重新拿起可樂，輕輕抿了一口。之喬皺了皺眉，撇過頭看向別處。
“韓羽凝，以前…。對不起…”
羽凝正欲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目光在蔣末末身上停留了一會，喝下了一大口可樂。
“都是我不好。我以前大小姐脾氣太重，總是以自我為中心，沒有照顧到大家的感受。做了很多錯事，希望你能原諒。”
“其實…也沒有那麽嚴重。”羽凝思忖，突然舒了一口氣，看著蔣末末微笑。
“奇煊，以前我也…。”
“沒事了。我是男孩子，那些事不太在乎。你找出自己錯了哪裏就好，我也並沒有要責怪你。”
之喬把頭側迴來看著蔣末末。
應該說，是正在流淚的蔣末末。
“你們能過原諒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別哭了。”奇煊站起身，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給她。她抽泣著接過紙巾，另一隻手抓住了他正欲收迴的手。
“奇煊…謝謝…真是太好了…”
其他人全部愣住，這一瞬似乎成了一幅畫。
子遙轉過頭看向之喬，她眼神一瞬間閃過的差異，然後便成了無奈。
露出一個並不想微笑的微笑。
她側目看舒毅，他眼神隱隱透出了擔心。
之喬轉身向後門走去。
“之喬！”羽凝叫住她，“你要去哪？”
“隻是…。隻是出去透透氣而已啊，沒有去哪…”她把手伸進口袋，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來。
“這不電話也來了麽，我去接個電話，你們先聊。”
羽凝的手漸漸捏成一個拳頭。
門外傳來很大聲的談話聲。
“什麽……現在就把東西給我…讓我下來找你啊…等著，我馬上就來。”
聲音消失地的同時也看見之喬跑走的影子。
之喬緩緩地下著樓梯，空蕩的樓梯間迴蕩著她一個人的腳步聲，悲傷而沉重。
透明的液體滴在手機屏幕上，放大了屏幕裏的字。
“鈴聲設定”。
風似乎也被凍成了一條一條的。
割傷了很多人……
白色的雪躺在沉睡的地麵上。
刺眼。
教室裏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奇煊掙脫蔣末末緊拉著自己的手，轉過身向走廊走去，扔下了一句“教室好悶，我出去透氣。”
“我看還是先商量出遊的事，我們去哪呢。”子遙提出時下最重要的問題，舒毅搖頭，羽凝歎了口氣。
“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
蔣末末怯生生地動著嘴唇，幾近懇求的語氣早已把平日的大小姐風範全部抹掉。
其他三人互相對望一眼，都點點頭。
“既然是朋友，一定要來參與的。”子遙微笑。
蔣末末欣慰地舒了口氣。
“之喬。”教室外傳來奇煊的聲音。
“你怎麽站在走廊，不進去商量出遊的事麽。”
“嗯…我出來透口氣，教室裏有點悶。”
“那…。進去吧。”
“嗯。”
之喬和奇煊一前一後踏進來，她的表情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麽兩樣。
“怎麽，你們決定好了嗎？”
“還沒有。”子遙拉過之喬到身邊坐下，說道“我們多叫幾個人去吧，就我們五個，未免顯得有點無聊。”
之喬思忖了一下，點點頭。
“羽凝，你就叫上蕭逸寒和惟翼，我去叫賀楚浠…”子遙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用餘光看舒毅，舒毅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是真的不在乎麽？
“徐雅筠…就你去叫吧。”子遙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來。
“那現在……就迴家好了，我們去宿舍收拾東西。”羽凝拉著子遙和之喬站起來，離開教室。
“哥，等我一起迴。”
“嗯，在校門口等你。”
“啊，對了。”羽凝又轉迴來，“還沒商量去哪裏吧。”教室裏三人麵麵相覷，沒有計策。
“我倒有個好地方。”蔣末末突然說道“我們去海邊的村子吧，雖然是冬天，路也比較難走，但很具有挑戰性，不是麽？”
“好是很好。可是房子的問題……”羽凝有點遲疑。
“房子沒問題，我家在那買了一幢房子的。”
剛才還有細碎吵鬧聲的校園漸漸陷入靜謐，舒毅倚在校門口邊，側麵三個女生的影子逐漸清晰起來。
之喬看見站在校門口的舒毅，向她們揮手，往門口跑去。
“子遙，你碰見賀楚浠了麽。”羽凝朝著之喬離去的方向邊迴收邊問道。
她搖搖頭。
“那你怎麽告訴他？”
“……打電話吧。”子遙把手伸進口袋，緊緊地握著手機。
羽凝在校門口和子遙分手後，獨自一人朝停車點走去。她遲疑了一會，還是翻出了手機。
兩個號碼在屏幕上來迴滾動，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上麵那個。
李惟翼。
短暫的“嘟”聲之後，熟悉的聲音從聽筒那邊穿透過來。
“喂，羽凝啊。”
是“羽凝”，而不是“韓羽凝”。
“哦…對不起。”他意識到這樣的稱唿太過親昵了，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就是…過幾天我們這些人準備去海邊的一個小山村度假，你要不要一起？”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才有兩個字從那頭傳來。
“嗯…。好。”
“那到時我再打電話給你。”
“嗯。”
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很短暫，卻很愉快。
在離家門不遠的街道邊之喬看見站在家門口的徐雅筠。
“哥。”之喬拍拍正在低頭思考什麽的舒毅。
“怎麽了。”
他順著之喬的眼神朝前看，見是自己正在煩惱怎樣才能不打電話就能找到的人，近在眼前。
舒毅朝前快步跑出，之喬還是那個速度慢慢往家走，看著已經在和徐雅筠談話的舒毅，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不要聽是不是更好。
可以不用聽到自己不願聽到的。
不要遇見是不是也很好。
可以不用聽從命運的安排，看見一切不願看見的東西。
蔣末末慢吞吞地跟在奇煊身後，兩人沉默不語。他時不時用餘光去看身後的蔣末末，最後長舒一口氣。
“你老跟著我幹嘛，還不快迴家。”奇煊指指快黑的天空，“天馬上就黑了，快迴去。”
她緊緊捏著袋子，不說話。
“怎麽了。”
“我…我怕黑，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她把袋子捏得更加緊，臉上的紅暈被額前的劉海攔了些去。
奇煊停下步子。
“走吧。我送你。”
從電話簿裏翻出那個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打開，關掉。打開，關掉。
終於按下通話鍵。
“喂。”一個平淡的聲音。
“我是莫子遙。”
“哦…有事？”
“嗯…是過幾天找你出來度假的事。”
“去哪？”
“海邊的一個小山村。”
“好。”
她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之快。
她沒想到她能夠這麽順利的與他講電話。
她也沒想到，賀楚浠在此之前連續拒絕5次別人的邀請。
嘿。
那種心情的愉悅誰能理解。
沒有別的什麽。
隻是單純地想聽到你的聲音。
進出深冬了，天上還在飄雪。羽凝準備好行李，給子遙打了個電話。
“你到停車點了麽？”
“到了。”
“還有多少人沒來？”
“奇煊和蔣末末。”
“哦…………我馬上就到。”
她提起行李離開了家。
外麵雖然雪比較大，風卻不怎麽猛，隻是微微地從羽凝臉上刮過，她覺得癢癢的。
在雪朦朧的白色世界裏，一束強光從中穿出，車燈刺眼地射向羽凝。
她伸起手攔住眼睛，感覺強光弱下時撇開手，隱約前方好像停著一輛巴士。
還有清晰的談話聲。
“之喬，看見羽凝沒？”
短暫的沉默，便傳來欣喜的叫聲。
“哈，看見了。”
山村的空氣永遠比城市清新，白似棉花糖的片雲在空間閑逛，一大塊一大塊，雪小了下來，由“簌簌”變成無聲。
車裏的氣氛倒也愉快，談天說地，三三兩兩也聊出了點什麽。
蔣末末催司機再開快一點。
“你確定這麽多人住得下嗎？”奇煊把頭湊到副駕駛座蔣末末身邊。
她有點驚異，但還是笑著點頭。
“放心吧，住得下的。”
隱約，前麵出現了一座三層樓的房屋，即使是雪天，它依然很醒目地出現在每個人的視線裏。
“那個就是你家買的房子？”蕭逸寒用手指著那幢房。
“嗯。”
“不錯啊，挺大的。這麽多人，肯定住得下，也許還有餘。”
“哦，對了。房子的前麵還有一個小沙灘，晚上在那裏生火聊天和休息，也不錯。”
“那這幾天一定過的很愉快。”蕭逸寒微笑。
車子加大了速度，朝那座房子飛奔而去。
趕到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司機驅車離開後，蔣末末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房子裏的家具陳設很簡單，但鍋碗瓢盆倒是一應俱全，眾人提著沉重的包袱走向早已商量好的房間。
雪已經停了，所有的地方都躺著刺眼的白色，之喬把包往房間一扔，立刻衝下樓梯往門外跑去。
接連不斷地有人從裏麵走出來，都對這種自然的白色發出由衷地讚歎。
“對了。晚上吃什麽？”
“哎，外麵這麽厚的雪，生火聊天恐怕很難哦。”蕭逸寒輕歎一口氣。
“對啊，沒辦法，我們迴去弄火鍋好了。”
蔣末末從冰箱裏拿了許多火鍋專用的調料和菜，卻猛然發現一個問題。
“你們誰會弄火鍋？”
之喬快速把東西接了過來，拉著舒毅往廚房走去。
“他們兩個………？”她表現出了大大的不相信。
“對啊。過往冬天我們三個喜歡去他們家串門，他們爸媽又經常不在家，所以會弄這些。尤其是火鍋，配料下得剛好到位，我們五個都很喜歡那種適中的香料味。”羽凝邊說邊往廚房走，“我去幫他們的忙。”
賀楚浠拉著惟翼、蕭逸寒和奇煊說出去逛逛也離開了，剩下的三個人相視而笑，坐在客廳裏聊天。
一陣香味瞬間溢滿了整個房間。
“真的很像。”蔣末末點頭讚歎。
“他們很厲害的，在家裏做過無數次飯，可是很有經驗的。”
“但你們不都是寄宿生麽？難道學校允許練習做飯？”
“寒暑假不有的是時間嗎。他們爸媽一出差就十天半個月，這兩人天天吃麵都快膩死了，所以就自己煮。”
“可以吃了。”廚房的門被打開，香味更加地濃，蔣末末快速從消毒櫃裏取出碗筷擺好，出門叫迴四個在外麵轉悠的人。
餐桌上圍滿了人。
“看不出來啊，挺厲害的。”惟翼也禁不住讚歎兩句。
“那當然，這小子真人不露相。”奇煊拍拍舒毅的肩。“快吃吧，等酒精燒完了就沒有熱菜吃了，這可是最後一點酒精。”蔣末末首先來了一塊白豆腐放進碗裏。
“那大家趁熱。”子遙也夾了一塊白豆腐。
白色的熱氣衝上房頂，大家都吃的挺愉快。
啪嗒。
周圍全部黑了下來，就那麽一瞬間，大家都看不見彼此。
停電了。
窗外沒有星星，隻有火鍋湯在不停翻騰的聲音，外麵的雪花又開始飄落，在地上發出黏合聲。
寂靜。
還有寂寞在不斷地拉長。
“別呆坐著，快去找蠟燭。”之喬起身往黑暗中摸索著前進，本來已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羽凝也起身離開，惟翼和蕭逸寒也追了上去，舒毅也離開座位和子遙一起去找蠟燭。徐雅筠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
奇煊站起身。
“別走。”蔣末末蠟燭奇煊的手臂。
“我要去找之喬。”
“可是我很害怕啊，你別走好麽。”
“你和我一起去找，她一個人也許會…。”
“那我也是一個人啊，為什麽要…。”
“不是叫你和我一起嗎。”
“我一步也不想離開這個地方，我感覺周圍都好黑，一走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蔣末末輕輕地抽泣。
奇煊沒有說話，坐在她的身邊，一直看著之喬離開的地方。
賀楚浠坐在一旁不語，不停地用眼神掃視烏漆抹黑的周圍和餐桌對麵兩個模糊的人影。
他能感覺到，對麵隱隱透過來的擔心。
就好像自己在擔心她一樣。
即使身邊有人陪。
“我去找謝之喬。”
賀楚浠起身，既像在對奇煊說，又像在自言自語。在這個自己完全不清楚的世界裏，摸索著前進。
“謝謝。”
很渺小，很模糊的聲音。
是不是幻覺呢。
羽凝一行人慢慢踏上了通往三樓的最後一層階梯，周圍一片死寂，就像沉睡中的墓地。
走廊上響起三人雜亂的腳步聲，有無限的迴音在走廊貫穿。
一個房間傳來奇怪的聲音。
三人迅速放輕了腳步，朝那個房間靠近，站在那扇門前時，聲音戛然而止。
三個人的心跳頻率不禁加快。
惟翼正了正身子，把手伸向房門把，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房門突然打開。
羽凝立刻把臉陷進惟翼的後背，左右抓著他的手，右手握著蕭逸寒的手。
裏麵的人影顯然也怔了一下，突然又聽見鬆了口氣的聲音。
“你們搞什麽啊。”
之喬的聲音從那個人影處傳出來。羽凝聽見之喬的聲音，欣喜地抬起頭。
“一直就你一個人？”
“對啊，你以為還有誰。”之喬從房間裏走出來，手裏的東西似乎在無邊的黑暗裏也格外顯眼。
“拉住找到了，迴去客廳吧……”
“總算找到你了。”熟悉的聲音從蕭逸寒身後傳來，他趕緊撫了撫胸口。
“賀楚浠，你小子走路沒聲音的麽。屬貓的？”
他用力捶了一下蕭逸寒的肩。
“你找我幹嘛。”
“奇煊覺得你一人有些不安全，我就來找你了。”
有些奇怪的句子。
“奇煊”覺得，“我”來找你了。
“奇煊”，“我”。
“嗯，我知道了。”之喬小聲地應著。
一陣短暫的沉默，彼此的唿吸聲被無限擴大在這個走廊裏，之喬穿過其他人身邊，朝樓梯走，羽凝也跟了上去。
“我們幾個也走吧。”
“嗯。”
之喬和羽凝走到一樓客廳時舒毅他們已經迴來了，各自坐在座位上不說話。
“你們找到蠟燭了沒有？”
“嗯，找到了的。”之喬攤開手，三四根白色蠟燭靜靜地躺在手心。
“我在房間裏摸了好久的櫃子才找到的，感謝我吧。”之喬似乎想改善一下現在沉悶的氣氛。
卻在一秒鍾後靜止了自己的聲音。
傳播中斷。
之喬的眼睛有著這樣的一個畫麵，一個看似女生的頭靠在一個看似男生的肩膀上，而男生的目光好像也正對著自己。
“奇煊呢，他們還沒迴來？”
“我一直沒離開。”
那個人影還是傳來了他的聲音，她謝之喬最不想從那裏聽到的聲音真真切切地從那裏傳來。
一直沒離開。
一直和她在同一個空間。
是麽。
“……。哦。你一直都在啊。”之喬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羽凝一直緊握著她的手。
她那有些顫抖的手。
樓梯上幾個男生也下來了，一直都在談話，看見這種沉默的場麵，也不再說話。
蔣末末揉揉有些惺忪的睡眼，見餐桌對麵站滿了人。
“你們找到蠟燭了？快點上吧。”
“精燒完了？”之喬盯著鍋底沒有燃燒的底勺。
“沒有，我把它吹滅了。”“你幹嘛吹滅它！”之喬不知哪裏來的火，大聲地吼了一句，蔣末末怔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
“我隻是想等你們迴來了再燃起來讓你們吃熱菜。”
“對不起。”
之喬的手捏成了拳頭，轉身離開說去廚房找火柴。
“火柴已經用完了。”羽凝叫住之喬。
“那我去找打火機。”之喬本向廚房踏過的步子再次轉向了樓梯。
“之喬我陪你去。”奇煊站起身想離開又被蔣末末拉住。
她不說話，一直抓著他的衣袖。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就行。”樓梯上傳來之喬的聲音。
“還是我去吧。”舒毅站起來朝樓梯口跑去。
羽凝拉住子遙說“出門逛逛吧，看看夜晚的海景。”
“嗯。”
門外白茫茫的一片，不遠處的海灘傳來海浪的聲音，羽凝拉住她的手不停地前後晃動。
“子遙。”
“嗯。”
“你說蔣末末，她是個怎樣的人呢。”
“不是壞人，但也不是好人。”
“我也覺得。”羽凝笑笑，幫子遙拉好頸上的圍巾。
“她是真的改掉了大小姐的脾氣，人也和善些了。”
“隻是不知道心裏怎麽想的而已。”
兩人推門進屋的時候蠟燭的光照亮了整個屋子，一屋人都圍在桌子旁邊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
她們到桌邊坐下，拿起桌上的碗筷開吃。
又和原來一樣了。
蠟燭的光幽幽的，之喬突然提議講鬼故事。
“首先聲明，怕的可以先進房間了，”她掃視一下周圍，無動於衷。
“很好，那就由我先開始吧。”
之喬漸漸地把聲音壓小，以製造那種詭異的氣氛。
“那個故事叫《血紅的眼睛》。相傳有一個學校的某一間寢室，一個女生在裏麵上吊自殺了，那間宿舍從此就沒人敢住。一個新生剛進來就聽到了這個傳說，也不像，自己就半夜溜到那間寢室門口一探究竟。寢室門被反鎖，她就從貓眼裏看，除了一片紅色什麽也沒有。第二天她就跟一個學姐說寢室裏除了一片紅色聲明也沒有，學姐聽了驚了一下說，那個女生死的時候樣子很恐怖，眼睛也是紅色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本來這個地方是要大叫一聲的，為了在座的各位生命安全著想，那個刺激的環節我省掉了。
“別說了…再說晚上都該睡不著了…”徐雅筠緊緊握著身旁子遙的手，都快哭出來了。
“好了好
我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生活
到底會沉迷於
哪種本不該屬於我的顏色？
--------------嚴舒毅
期末最後一場考完，之喬把筆一扔，鬆了口氣，心裏很想大喊萬歲。
周圍接連不斷地傳來筆被扔在桌上的聲音，然後便是一張張如釋重負的臉。
終於下雪了。
老師一聲令下，所有的考生立刻迅速離開教室，站在走廊欣賞飄雪。
“哇，雪好大。”
“真的誒，好漂亮哦。”
“哦”“哇”“誒”諸如此類的感歎詞接二連三地在之喬耳邊響起，之喬站在後門，麵向著教室前門佇立的人影，笑著不說話。
還是把自己…藏起來吧。
“之喬呢，剛才還看見了。”羽凝拉著子遙的手，四處張望。舒毅也在到處搜索，尋找那個並不怎麽好找的身影。
“一時間肯定找不到她。”舒毅搖頭說，“這丫頭小時候就喜歡亂跑亂跳，最擅長的遊戲就是捉迷藏。”
“那怎麽辦，找不到她，寒假的出遊計劃不好商量啊。”
“別理她。我們自個商量吧。就她那性格，安靜不了一分鍾。”舒毅倚著門，懶洋洋地說道。
“哎？此話怎講啊。”
之喬突然從教室那麵窄牆後探出身來，嘻嘻哈哈地笑。
“俗話說得好，中華民族優良的傳統美德之一為尊老愛幼，我沒你老，意思就是比你小。你應該愛幼不是麽。說什麽別理她，你違背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之喬裝搖頭歎息。
“去你的，小丫頭教育起你哥我來了，等會迴家有你好看的。”
“啊，我有說什麽嗎。我去買可樂了，再見。”之喬對著舒毅做個鬼臉，迅速跑掉，在樓梯拐角處卻又緩下了步子。
看來藏自己…有點不好玩了。
我們要一起的。
不是麽。
光和影相互交織成的幻像。
似乎織成了一種匿藏的浪漫……
教室裏的人逐漸吵了起來，稀稀拉拉地幾個散落在各個地方，興奮的收拾著書包，準備迴家大玩一番。
“大部隊”已經從教室門口轉進教室裏，四個人圍坐在一堆，各自把玩手裏的東西。
之喬提著一袋子可樂衝進教室，氣喘籲籲。
“有人追殺你麽。”舒毅逗她，她迴瞪他一眼。
“追殺你才是…”
之喬偷拿出一瓶可樂，死命地搖了幾下才遞給他。把剩下的拿出來，然後湊近羽凝身邊耳語。
“羽凝，偷偷告訴子遙和奇煊坐過來一點，別靠我哥太近。”
“為什麽？”
“等會你就知道了。”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四個人立刻離舒毅遠了一寸。他也沒發覺，自顧自地打開可樂。
砰——
可樂全部都衝到舒毅的身上，舒毅的喊聲之後緊接著是之喬的大笑。其他人愣了一下，也笑翻了。
“謝之喬！你是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啊，就算我見著棺材也不會掉淚啊，又不是我的…”
“死丫頭，你還頂嘴……”
“就頂了哦…”
本已安靜的教室充斥著吵鬧聲，奇煊喝著可樂，不經意看向門口，熟悉的身影漸漸顯現。
蔣末末斜背著挎包站在門口。
舒毅突然停了下來，目光轉向門口，之喬也側過身。羽凝放下可樂，把目光轉向布滿了寒假作業的黑板。子遙看著蔣末末，又把目光轉向奇煊，奇煊拿著可樂，低頭不語。
一片雲輕緩地路過天空。
風成一條平行線滑過。
蔣末末捏著背後的袋子，就那樣站在門口。想走，又不想離開；想靠近，又沒有勇氣。
“有事就過來說吧。”子遙打破了僵局。
她微微點頭，慢慢地靠近他們。
奇煊聽著逐漸走近的腳步，不禁捏緊可樂瓶。羽凝重新拿起可樂，輕輕抿了一口。之喬皺了皺眉，撇過頭看向別處。
“韓羽凝，以前…。對不起…”
羽凝正欲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目光在蔣末末身上停留了一會，喝下了一大口可樂。
“都是我不好。我以前大小姐脾氣太重，總是以自我為中心，沒有照顧到大家的感受。做了很多錯事，希望你能原諒。”
“其實…也沒有那麽嚴重。”羽凝思忖，突然舒了一口氣，看著蔣末末微笑。
“奇煊，以前我也…。”
“沒事了。我是男孩子，那些事不太在乎。你找出自己錯了哪裏就好，我也並沒有要責怪你。”
之喬把頭側迴來看著蔣末末。
應該說，是正在流淚的蔣末末。
“你們能過原諒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別哭了。”奇煊站起身，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給她。她抽泣著接過紙巾，另一隻手抓住了他正欲收迴的手。
“奇煊…謝謝…真是太好了…”
其他人全部愣住，這一瞬似乎成了一幅畫。
子遙轉過頭看向之喬，她眼神一瞬間閃過的差異，然後便成了無奈。
露出一個並不想微笑的微笑。
她側目看舒毅，他眼神隱隱透出了擔心。
之喬轉身向後門走去。
“之喬！”羽凝叫住她，“你要去哪？”
“隻是…。隻是出去透透氣而已啊，沒有去哪…”她把手伸進口袋，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來。
“這不電話也來了麽，我去接個電話，你們先聊。”
羽凝的手漸漸捏成一個拳頭。
門外傳來很大聲的談話聲。
“什麽……現在就把東西給我…讓我下來找你啊…等著，我馬上就來。”
聲音消失地的同時也看見之喬跑走的影子。
之喬緩緩地下著樓梯，空蕩的樓梯間迴蕩著她一個人的腳步聲，悲傷而沉重。
透明的液體滴在手機屏幕上，放大了屏幕裏的字。
“鈴聲設定”。
風似乎也被凍成了一條一條的。
割傷了很多人……
白色的雪躺在沉睡的地麵上。
刺眼。
教室裏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奇煊掙脫蔣末末緊拉著自己的手，轉過身向走廊走去，扔下了一句“教室好悶，我出去透氣。”
“我看還是先商量出遊的事，我們去哪呢。”子遙提出時下最重要的問題，舒毅搖頭，羽凝歎了口氣。
“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
蔣末末怯生生地動著嘴唇，幾近懇求的語氣早已把平日的大小姐風範全部抹掉。
其他三人互相對望一眼，都點點頭。
“既然是朋友，一定要來參與的。”子遙微笑。
蔣末末欣慰地舒了口氣。
“之喬。”教室外傳來奇煊的聲音。
“你怎麽站在走廊，不進去商量出遊的事麽。”
“嗯…我出來透口氣，教室裏有點悶。”
“那…。進去吧。”
“嗯。”
之喬和奇煊一前一後踏進來，她的表情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麽兩樣。
“怎麽，你們決定好了嗎？”
“還沒有。”子遙拉過之喬到身邊坐下，說道“我們多叫幾個人去吧，就我們五個，未免顯得有點無聊。”
之喬思忖了一下，點點頭。
“羽凝，你就叫上蕭逸寒和惟翼，我去叫賀楚浠…”子遙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用餘光看舒毅，舒毅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是真的不在乎麽？
“徐雅筠…就你去叫吧。”子遙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來。
“那現在……就迴家好了，我們去宿舍收拾東西。”羽凝拉著子遙和之喬站起來，離開教室。
“哥，等我一起迴。”
“嗯，在校門口等你。”
“啊，對了。”羽凝又轉迴來，“還沒商量去哪裏吧。”教室裏三人麵麵相覷，沒有計策。
“我倒有個好地方。”蔣末末突然說道“我們去海邊的村子吧，雖然是冬天，路也比較難走，但很具有挑戰性，不是麽？”
“好是很好。可是房子的問題……”羽凝有點遲疑。
“房子沒問題，我家在那買了一幢房子的。”
剛才還有細碎吵鬧聲的校園漸漸陷入靜謐，舒毅倚在校門口邊，側麵三個女生的影子逐漸清晰起來。
之喬看見站在校門口的舒毅，向她們揮手，往門口跑去。
“子遙，你碰見賀楚浠了麽。”羽凝朝著之喬離去的方向邊迴收邊問道。
她搖搖頭。
“那你怎麽告訴他？”
“……打電話吧。”子遙把手伸進口袋，緊緊地握著手機。
羽凝在校門口和子遙分手後，獨自一人朝停車點走去。她遲疑了一會，還是翻出了手機。
兩個號碼在屏幕上來迴滾動，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上麵那個。
李惟翼。
短暫的“嘟”聲之後，熟悉的聲音從聽筒那邊穿透過來。
“喂，羽凝啊。”
是“羽凝”，而不是“韓羽凝”。
“哦…對不起。”他意識到這樣的稱唿太過親昵了，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就是…過幾天我們這些人準備去海邊的一個小山村度假，你要不要一起？”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才有兩個字從那頭傳來。
“嗯…。好。”
“那到時我再打電話給你。”
“嗯。”
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很短暫，卻很愉快。
在離家門不遠的街道邊之喬看見站在家門口的徐雅筠。
“哥。”之喬拍拍正在低頭思考什麽的舒毅。
“怎麽了。”
他順著之喬的眼神朝前看，見是自己正在煩惱怎樣才能不打電話就能找到的人，近在眼前。
舒毅朝前快步跑出，之喬還是那個速度慢慢往家走，看著已經在和徐雅筠談話的舒毅，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不要聽是不是更好。
可以不用聽到自己不願聽到的。
不要遇見是不是也很好。
可以不用聽從命運的安排，看見一切不願看見的東西。
蔣末末慢吞吞地跟在奇煊身後，兩人沉默不語。他時不時用餘光去看身後的蔣末末，最後長舒一口氣。
“你老跟著我幹嘛，還不快迴家。”奇煊指指快黑的天空，“天馬上就黑了，快迴去。”
她緊緊捏著袋子，不說話。
“怎麽了。”
“我…我怕黑，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她把袋子捏得更加緊，臉上的紅暈被額前的劉海攔了些去。
奇煊停下步子。
“走吧。我送你。”
從電話簿裏翻出那個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打開，關掉。打開，關掉。
終於按下通話鍵。
“喂。”一個平淡的聲音。
“我是莫子遙。”
“哦…有事？”
“嗯…是過幾天找你出來度假的事。”
“去哪？”
“海邊的一個小山村。”
“好。”
她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之快。
她沒想到她能夠這麽順利的與他講電話。
她也沒想到，賀楚浠在此之前連續拒絕5次別人的邀請。
嘿。
那種心情的愉悅誰能理解。
沒有別的什麽。
隻是單純地想聽到你的聲音。
進出深冬了，天上還在飄雪。羽凝準備好行李，給子遙打了個電話。
“你到停車點了麽？”
“到了。”
“還有多少人沒來？”
“奇煊和蔣末末。”
“哦…………我馬上就到。”
她提起行李離開了家。
外麵雖然雪比較大，風卻不怎麽猛，隻是微微地從羽凝臉上刮過，她覺得癢癢的。
在雪朦朧的白色世界裏，一束強光從中穿出，車燈刺眼地射向羽凝。
她伸起手攔住眼睛，感覺強光弱下時撇開手，隱約前方好像停著一輛巴士。
還有清晰的談話聲。
“之喬，看見羽凝沒？”
短暫的沉默，便傳來欣喜的叫聲。
“哈，看見了。”
山村的空氣永遠比城市清新，白似棉花糖的片雲在空間閑逛，一大塊一大塊，雪小了下來，由“簌簌”變成無聲。
車裏的氣氛倒也愉快，談天說地，三三兩兩也聊出了點什麽。
蔣末末催司機再開快一點。
“你確定這麽多人住得下嗎？”奇煊把頭湊到副駕駛座蔣末末身邊。
她有點驚異，但還是笑著點頭。
“放心吧，住得下的。”
隱約，前麵出現了一座三層樓的房屋，即使是雪天，它依然很醒目地出現在每個人的視線裏。
“那個就是你家買的房子？”蕭逸寒用手指著那幢房。
“嗯。”
“不錯啊，挺大的。這麽多人，肯定住得下，也許還有餘。”
“哦，對了。房子的前麵還有一個小沙灘，晚上在那裏生火聊天和休息，也不錯。”
“那這幾天一定過的很愉快。”蕭逸寒微笑。
車子加大了速度，朝那座房子飛奔而去。
趕到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司機驅車離開後，蔣末末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房子裏的家具陳設很簡單，但鍋碗瓢盆倒是一應俱全，眾人提著沉重的包袱走向早已商量好的房間。
雪已經停了，所有的地方都躺著刺眼的白色，之喬把包往房間一扔，立刻衝下樓梯往門外跑去。
接連不斷地有人從裏麵走出來，都對這種自然的白色發出由衷地讚歎。
“對了。晚上吃什麽？”
“哎，外麵這麽厚的雪，生火聊天恐怕很難哦。”蕭逸寒輕歎一口氣。
“對啊，沒辦法，我們迴去弄火鍋好了。”
蔣末末從冰箱裏拿了許多火鍋專用的調料和菜，卻猛然發現一個問題。
“你們誰會弄火鍋？”
之喬快速把東西接了過來，拉著舒毅往廚房走去。
“他們兩個………？”她表現出了大大的不相信。
“對啊。過往冬天我們三個喜歡去他們家串門，他們爸媽又經常不在家，所以會弄這些。尤其是火鍋，配料下得剛好到位，我們五個都很喜歡那種適中的香料味。”羽凝邊說邊往廚房走，“我去幫他們的忙。”
賀楚浠拉著惟翼、蕭逸寒和奇煊說出去逛逛也離開了，剩下的三個人相視而笑，坐在客廳裏聊天。
一陣香味瞬間溢滿了整個房間。
“真的很像。”蔣末末點頭讚歎。
“他們很厲害的，在家裏做過無數次飯，可是很有經驗的。”
“但你們不都是寄宿生麽？難道學校允許練習做飯？”
“寒暑假不有的是時間嗎。他們爸媽一出差就十天半個月，這兩人天天吃麵都快膩死了，所以就自己煮。”
“可以吃了。”廚房的門被打開，香味更加地濃，蔣末末快速從消毒櫃裏取出碗筷擺好，出門叫迴四個在外麵轉悠的人。
餐桌上圍滿了人。
“看不出來啊，挺厲害的。”惟翼也禁不住讚歎兩句。
“那當然，這小子真人不露相。”奇煊拍拍舒毅的肩。“快吃吧，等酒精燒完了就沒有熱菜吃了，這可是最後一點酒精。”蔣末末首先來了一塊白豆腐放進碗裏。
“那大家趁熱。”子遙也夾了一塊白豆腐。
白色的熱氣衝上房頂，大家都吃的挺愉快。
啪嗒。
周圍全部黑了下來，就那麽一瞬間，大家都看不見彼此。
停電了。
窗外沒有星星，隻有火鍋湯在不停翻騰的聲音，外麵的雪花又開始飄落，在地上發出黏合聲。
寂靜。
還有寂寞在不斷地拉長。
“別呆坐著，快去找蠟燭。”之喬起身往黑暗中摸索著前進，本來已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羽凝也起身離開，惟翼和蕭逸寒也追了上去，舒毅也離開座位和子遙一起去找蠟燭。徐雅筠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
奇煊站起身。
“別走。”蔣末末蠟燭奇煊的手臂。
“我要去找之喬。”
“可是我很害怕啊，你別走好麽。”
“你和我一起去找，她一個人也許會…。”
“那我也是一個人啊，為什麽要…。”
“不是叫你和我一起嗎。”
“我一步也不想離開這個地方，我感覺周圍都好黑，一走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蔣末末輕輕地抽泣。
奇煊沒有說話，坐在她的身邊，一直看著之喬離開的地方。
賀楚浠坐在一旁不語，不停地用眼神掃視烏漆抹黑的周圍和餐桌對麵兩個模糊的人影。
他能感覺到，對麵隱隱透過來的擔心。
就好像自己在擔心她一樣。
即使身邊有人陪。
“我去找謝之喬。”
賀楚浠起身，既像在對奇煊說，又像在自言自語。在這個自己完全不清楚的世界裏，摸索著前進。
“謝謝。”
很渺小，很模糊的聲音。
是不是幻覺呢。
羽凝一行人慢慢踏上了通往三樓的最後一層階梯，周圍一片死寂，就像沉睡中的墓地。
走廊上響起三人雜亂的腳步聲，有無限的迴音在走廊貫穿。
一個房間傳來奇怪的聲音。
三人迅速放輕了腳步，朝那個房間靠近，站在那扇門前時，聲音戛然而止。
三個人的心跳頻率不禁加快。
惟翼正了正身子，把手伸向房門把，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房門突然打開。
羽凝立刻把臉陷進惟翼的後背，左右抓著他的手，右手握著蕭逸寒的手。
裏麵的人影顯然也怔了一下，突然又聽見鬆了口氣的聲音。
“你們搞什麽啊。”
之喬的聲音從那個人影處傳出來。羽凝聽見之喬的聲音，欣喜地抬起頭。
“一直就你一個人？”
“對啊，你以為還有誰。”之喬從房間裏走出來，手裏的東西似乎在無邊的黑暗裏也格外顯眼。
“拉住找到了，迴去客廳吧……”
“總算找到你了。”熟悉的聲音從蕭逸寒身後傳來，他趕緊撫了撫胸口。
“賀楚浠，你小子走路沒聲音的麽。屬貓的？”
他用力捶了一下蕭逸寒的肩。
“你找我幹嘛。”
“奇煊覺得你一人有些不安全，我就來找你了。”
有些奇怪的句子。
“奇煊”覺得，“我”來找你了。
“奇煊”，“我”。
“嗯，我知道了。”之喬小聲地應著。
一陣短暫的沉默，彼此的唿吸聲被無限擴大在這個走廊裏，之喬穿過其他人身邊，朝樓梯走，羽凝也跟了上去。
“我們幾個也走吧。”
“嗯。”
之喬和羽凝走到一樓客廳時舒毅他們已經迴來了，各自坐在座位上不說話。
“你們找到蠟燭了沒有？”
“嗯，找到了的。”之喬攤開手，三四根白色蠟燭靜靜地躺在手心。
“我在房間裏摸了好久的櫃子才找到的，感謝我吧。”之喬似乎想改善一下現在沉悶的氣氛。
卻在一秒鍾後靜止了自己的聲音。
傳播中斷。
之喬的眼睛有著這樣的一個畫麵，一個看似女生的頭靠在一個看似男生的肩膀上，而男生的目光好像也正對著自己。
“奇煊呢，他們還沒迴來？”
“我一直沒離開。”
那個人影還是傳來了他的聲音，她謝之喬最不想從那裏聽到的聲音真真切切地從那裏傳來。
一直沒離開。
一直和她在同一個空間。
是麽。
“……。哦。你一直都在啊。”之喬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羽凝一直緊握著她的手。
她那有些顫抖的手。
樓梯上幾個男生也下來了，一直都在談話，看見這種沉默的場麵，也不再說話。
蔣末末揉揉有些惺忪的睡眼，見餐桌對麵站滿了人。
“你們找到蠟燭了？快點上吧。”
“精燒完了？”之喬盯著鍋底沒有燃燒的底勺。
“沒有，我把它吹滅了。”“你幹嘛吹滅它！”之喬不知哪裏來的火，大聲地吼了一句，蔣末末怔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
“我隻是想等你們迴來了再燃起來讓你們吃熱菜。”
“對不起。”
之喬的手捏成了拳頭，轉身離開說去廚房找火柴。
“火柴已經用完了。”羽凝叫住之喬。
“那我去找打火機。”之喬本向廚房踏過的步子再次轉向了樓梯。
“之喬我陪你去。”奇煊站起身想離開又被蔣末末拉住。
她不說話，一直抓著他的衣袖。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就行。”樓梯上傳來之喬的聲音。
“還是我去吧。”舒毅站起來朝樓梯口跑去。
羽凝拉住子遙說“出門逛逛吧，看看夜晚的海景。”
“嗯。”
門外白茫茫的一片，不遠處的海灘傳來海浪的聲音，羽凝拉住她的手不停地前後晃動。
“子遙。”
“嗯。”
“你說蔣末末，她是個怎樣的人呢。”
“不是壞人，但也不是好人。”
“我也覺得。”羽凝笑笑，幫子遙拉好頸上的圍巾。
“她是真的改掉了大小姐的脾氣，人也和善些了。”
“隻是不知道心裏怎麽想的而已。”
兩人推門進屋的時候蠟燭的光照亮了整個屋子，一屋人都圍在桌子旁邊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
她們到桌邊坐下，拿起桌上的碗筷開吃。
又和原來一樣了。
蠟燭的光幽幽的，之喬突然提議講鬼故事。
“首先聲明，怕的可以先進房間了，”她掃視一下周圍，無動於衷。
“很好，那就由我先開始吧。”
之喬漸漸地把聲音壓小，以製造那種詭異的氣氛。
“那個故事叫《血紅的眼睛》。相傳有一個學校的某一間寢室，一個女生在裏麵上吊自殺了，那間宿舍從此就沒人敢住。一個新生剛進來就聽到了這個傳說，也不像，自己就半夜溜到那間寢室門口一探究竟。寢室門被反鎖，她就從貓眼裏看，除了一片紅色什麽也沒有。第二天她就跟一個學姐說寢室裏除了一片紅色聲明也沒有，學姐聽了驚了一下說，那個女生死的時候樣子很恐怖，眼睛也是紅色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本來這個地方是要大叫一聲的，為了在座的各位生命安全著想，那個刺激的環節我省掉了。
“別說了…再說晚上都該睡不著了…”徐雅筠緊緊握著身旁子遙的手，都快哭出來了。
“好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