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雲遮住了,如一團模糊的白霧,遠處的山林裏偶爾傳來幾聲野獸的嚎叫。借著金老爺子屋中那盞隻有二十五瓦的燈泡發出的弱光,王春風站在那幅老畫前仔仔細細地觀察起來。

    這幅畫乍看上去也沒什麽特別之處。畫麵上是一座孤山,山上妖鬆怪柏叢生,山頂雲煙繚繞,山腳下有一長髯老人騎在一頭白鹿上神態怡然地望著山頂。不久王春風就看出了問題的所在,畫麵上的那位老者看上去很眼熟,好想剛剛才見過。畫的右上角隻有兩個隸書題字——甲申,但並沒有落章,所以無從知道作者的姓名。看這幅畫的年代並不算太久遠,應該是作於1944年。

    突然,王春風心中暗驚,那位老人不就是石函上站在猛虎旁的道人麽?難道說這幅畫的作者見過那個石函,如果真是如此那麽整件事就又多了一條線索。想到這裏,王春風問阿金道:“這幅畫是怎麽來的?”

    “我爺爺留下來的,可我爹總說這幅畫畫的邪乎。我也沒在這上麵看到有什麽不對啊?”阿金疑惑地瞧了瞧畫,又看了一眼王春風。

    “這幅畫上的鬆柏不像是隨意畫的,應該遵循著某種規律。”王春風說著抬手將畫摘下來,又翻到了背麵。

    一條血紅色的大蛇赫然映入眼簾。這條蛇長著一張猙獰的人臉,眼睛豎立怒睜如兩團燃燒的燭火,鱗片上布滿了交錯複雜的紋絡,下半身盤曲上半身在空中瘋狂扭動,嘴裏銜著一隻碩大的蠟燭。

    “這東西啥時候有的?怪不得我爹說這畫邪乎呢,以前我也沒有發現啊!”阿金驚訝的幾乎合不上嘴。

    “這本來就是一幅雙麵畫,隻不過當初裝裱時把反麵給遮住了。可能你父親發現了這一點,便去掉了後麵的襯紙。”王春風指著畫紙周圍的割痕對阿金說道。

    “那為啥要畫個這麽嚇人的東西啊!”阿金有些恐懼的說。

    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這時寂靜的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阿金和王春風向窗外看去,隻見兩團幽綠的亮點正貼在玻璃上。阿金一陣風似地跑到院子裏,撿起一根樹枝向那個東西擲去,那東西“喵”的一聲,靈敏的越過牆頭離開了。

    阿金迴到屋裏對王春風說:“嘿嘿,這是村頭一家養的黑貓。這貓很怪,大概是它主人不好好喂它,便經常到我家裏偷食吃。”

    虛驚過後,王春風再次將注意力放在畫上,他摸著畫紙沉思了一會兒,說:“這好像是一幅路線圖,至於為什麽畫在燭龍上可能另有深意。其實這幅畫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作者署名,或許你爹知道是誰畫的吧。”話音剛落,阿金急的一踱腳,說:“老兄,你在這兒慢慢賞畫吧。我得趕緊去找我爹,天這麽黑萬一被狼給困上,我爹這麽大歲數,肯定對付不了!”

    “你知道他們會在哪兒打獵,這麽貿然去隻怕會迷路。”王春風雖然覺得這件事很蹊蹺,也擔心五叔的安危,但他畢竟比阿金年長,遇事能很快冷靜下來。

    “不瞞你說,羊角山雖然危險,但獵物也多,我們一般擦黑去野羊嶺捉山貓。隻是再往深處進那誰也不敢嘍。”阿金說完,轉身出了屋,王春風見勸也沒用,便喊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那太好嘍。”阿金眼睛一亮,憨笑道:“說實話這麽黑的天我一人去心裏還真沒底兒。”

    就這樣,王春風和阿金略做商量後便帶上照明燈,獵槍,匕首,還有幹糧去羊角山尋找金秋和一行。臨走時阿金又遞給王春風一瓶烈酒和一雙高腰羊皮靴,說是山裏奇冷帶上這些可以防寒。剛出村,一股冷冽的風向他們迎麵撲;來,那片沐浴在黑暗中的茫茫林海隨風掀起一層波浪。王春風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使他極為恐懼,當初誤入鬼方之陵時竟也是如此。

    按照阿金的推算,從他家裏出發,翻山越嶺大約用一個小時才可以到達人跡罕至的羊角山。而這一個小時對王春風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精神上的酷刑。山林裏靜的嚇人,隻有他們踩在枯枝敗葉上發出的簌簌腳步聲。衫樹上的怪藤懸在半空中隨風中來迴搖蕩,遠遠看去就像幾隻吊死鬼。昏白的光月隔著密密麻麻的樹枝幽幽灑下,斑駁的樹影如大地上一條條漆黑的裂痕。王春風隻感到頭皮一陣發緊,他想把照明燈調亮一些,然而阿金卻怎麽也不同意還說這樣太浪費電源。

    “風兄,要不我唱段兒戲吧?”大約是為了消除王春風的恐懼感,過了一會兒阿金說道。

    “唱戲?”王春風不由得佩服起阿金的心理素質,心說果然是年輕膽大,在這種環境下他竟還有這興致。

    “穿林海,跨雪原。氣衝霄漢……”阿金清了清嗓子高唱起來,但是唱著唱他的喉嚨越來越緊,最後完全跑了調。

    “算了,算了。”王春風見狀,敢緊擺手說:“咱也不是楊子榮去見座山雕,別一會兒再把狼引來了。”

    阿金笑了笑,然後興致勃勃的對王春風說:“那風兄來一段兒如何?”

    “我最不喜歡聽戲,你讓我唱什麽啊。”王春風實話實說。

    “那要不來段流行的,嘿嘿,我喜歡聽劉德華的。”阿金不依不饒的說。

    “我五音不全,唱起來像巫師招魂。你不怕把那四個人的遊魂引過來呀。”

    “那你給我說個笑話算了。”阿金興奮的說,完全忘記了周圍的危險。

    “鳳凰壽日,百雀都去拜賀,隻有蝙蝠不去,說:我是獸,何拜你?它日,麒麟壽,蝙蝠亦不去。說:我是禽,何拜你?”阿金聽完,幹笑幾聲,一臉失望的說:“孔老先生聽了風兄的話會笑的胃疼,這是笑話麽。你還不如接著講剛才的鬼故事呢。”

    然而突然間阿金就閉了嘴,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圍,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因為不知什麽時候周圍的樹林裏亮起了無數盞閃著幽幽藍光的小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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