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那俱銅人身上的花紋如熔化的蠟塊一瞬間便流散了,變得奇形怪狀,雜亂無章。而交叉於其胸前的青銅索鏈也隨著一連串悉悉索索的摩擦聲而左右擺動。

    王春風此刻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逃的越遠越好。他的神經再也經受不了這種地獄般的折磨。他驀然轉迴身,卻發現小汪竟然不見了,而小陳則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怎麽會事?汪深水跑哪兒去了?”他惶惑地問。小陳嚇得聲調都變了,他哆嗦著抬起手指著王春風身後,一字一句地說:“那是鬼!”

    聽了這話,王春風也嚇得不輕,他想迴過頭看看身後到底發生了變化,然而刹那間所有的光明都消失了,呈現在其眼前的是一片無盡的黑暗。手電不亮了,長明燈也熄滅了。茫茫黑暗如濁浪滔天的洪水瞬間淹沒了一切。

    王春風焦急萬分,他一邊在口袋裏摸索著,一邊大聲喊到:“陳奇!快到我這兒來!”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打火機,陳奇亦沒有迴應他。難道是在之前遇險的時候丟了,真是禍不單行。絕望不足以概括他此刻的心情,他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摸索著。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如泛起的沉渣,攪動著他紛亂的思緒。

    寒冷的冬雪隨風飛揚,幹枯黢黑的樹枝上結滿了冰花。一隊商客在覆滿白雪的深山中艱難跋涉著。為首的是個中年胖子,而緊跟其後的是其不滿十五歲的徒弟以及隨行的夥計。那個時候天下大亂,日軍在東北建立了偽滿洲國。由於日軍對東北的封鎖,他們不得不鋌而走險,把這荒蕪人煙的老林子作為運貨途徑。突然,從山腰上竄出一夥土匪。那夥土匪二話不說,先是殺了隨行的夥計,然後劫了貨車和皮草。最後將東家及其徒弟五花大綁關押在一座不見天日的山洞中。到了夜晚氣溫驟降,北風夾雜著雪花從洞口灌入。那東家和徒弟又饑又寒,為了逃走,他們互相用牙齒啃咬對方手上的繩索。但直到他們嘴角的血泡都磨爛了,也還是無濟於事。本以為必死無疑,到了第二天清早,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土匪提著馬刀笑眯眯的來到他們跟前,然後揮刀就往下砍。那徒弟嚇的一縮脖子,但當他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毫發無傷而且手上的繩索也脫落了。那土匪放了徒弟,臨走時威脅他說如果一個月內不湊足錢來贖人,就把他東家的手腳砍掉拋到山溝子裏喂豺。凜冽的北風唿嘯著,冰雪打在臉上像刀割一樣。那徒弟懷揣著僅有的一件取暖工具--火鐮。在東北的老林子曆經千難萬險,終於活著迴到了家裏。之後的故事父親並沒有講下去,隻是粗略的說那東家最後是被贖出來了,但已經變成了一個活死人。不論見到誰都是嘿嘿的迎麵傻笑,既沒有快樂也沒有憂愁,沒過多久就因腎衰竭死去了。

    這個故事帶給他的震撼還是不小的,以至於每逢遭遇困境時他總要有意無意的聯想起來。正在這時,一個奇怪的說話聲打斷了他的絲緒。

    “快,快都進來!依我看六公找的東西八成就在這兒呢。”

    王春風立刻警覺了起來,雖然這個聲音十分細小,但憑著黑暗中人對聲音的敏感,他可以斷定這個聲音既非陳奇的又非汪深水的。也就是說在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內,有一個陌生人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了這裏!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王春風悄悄停下腳步,屏息凝聽著。

    一開始可以聽出這個人像在對誰抱怨著什麽,中間不時夾雜著一兩句笑罵聲和液體傾倒的嘩嘩聲。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聲音變得越來越陰陽怪調,渾濁不清。到了最後,簡直就像是一個人夢魘時喉嚨所發出的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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