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還沒離校的同學和家在本市的同學,一大早就跑來幫她打包好了行李。她不願意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讓大家再陪她到校園各處走走,大家答應了她的請求。幾個人在校園的四處邊走邊看,誰也無心說什麽,隻偶爾有人為打破沉悶的氣氛,故意說幾句逗笑的話,可是,笑話過後依舊是沉默。大家的心情與小肖的一樣,都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非常眷戀,對大學生涯難舍難分,寒窗幾年眼看就要分手,心裏都不好受 。

    他們在校園轉了一圈後,肖一露把剩餘的飯票都拿出來,跟大家來了一頓“最後的午餐”。飯後,同學們用自行車帶著行李、提包送她去了車站。可小魏卻遲遲沒有來。直到行李已經托運,眼看火車馬上要開動了,肖一露跟同學們握手告別準備上車時,他才一溜小跑匆匆趕來。隻見臉色蠟黃,兩眼浮腫,神情十分憂鬱。匆忙跟大家打了個招唿,便走到肖一露跟前,握住她的手使勁上下顫動著深情地看著她,激動而低沉地說“露露,再見啦!請代問叔叔、阿姨和弟弟妹妹們好吧!”說著從衣兜掏出一封信遞給她,說這是送給她的紀念品,然後難過的點了點頭,示意她趕快上車。肖依依不舍地看了看他和大家,扭頭進了車廂。

    火車開動了,她手裏緊緊攥著小魏的信,探出身子向大家揮手告別。但不知為什麽,可恨的淚水卻怎麽也控製不住,一個勁兒地往外流。為了不讓他們看出來,她揮了揮手趕緊把身子縮了迴去。隔著玻璃窗看著越來越遠的同學們和小魏,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悲傷與痛苦,把握著信的手放在胸前,盡情地任由淚水往外流。周圍的旅客好奇地看著她,有的幹脆像看西洋鏡那樣圍了過來,把通道也堵塞了。列車長見那麽多人圍在那兒,以為出了什麽事,馬上過來想弄個明白。他是個個頭不高的小老頭,看上去很精神也很平易近人。詫異地看著肖問“唉,姑娘,怎麽啦?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沒事吧?”肖一露抬起頭看了看大家,不好意思地說“沒事。”列車長又納悶的看看周圍,見確實沒什麽事,便吆喝人們散開。小肖見人們都好奇地看著自己,覺得很難為情,於是趕緊擦掉眼淚,把臉朝窗外扭了過去……。

    由於心情不好,心裏一片茫然,一路上什麽也沒吃,隻是暈暈乎乎爬在那兒睡覺。在車上顛簸了十幾個小時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她站起來感到有些頭暈目眩,強打精神拎起提包隨人流無奈地走下火車。因為她對自己要去的地方不太熟悉,又加火車到站很晚,找旅館也不方便,還帶著好多東西,就更不便了。所以,已提前給少華拍了電報請她去接站,已經快到午夜了,少華能否來還不好說,她頓時惆悵起來。心發慌渾身微微顫抖,假如少華不來自己今晚該咋辦?是不是得在車站過夜?車站能過夜嗎?安全嗎?她慌亂地思索著,並隨人流東張西望的往出走。

    剛走出站台就聽有人喊“小肖!……露露!”

    她猛然迴頭發現少華在人群中正一邊揮手一邊推著自行車朝自己走來。她像即將溺水的人遇到救命稻草一樣,興奮的快要跳了起來。使勁揮動著胳膊大聲喊“少華!少華!”並且扛上提包不顧一切衝撞著行人,往少華跟前走。

    少華也疾速推車來到她身邊。身後還跟著一個英俊少年,高高筆挺的個子,白皙的臉龐,濃濃的眉毛下兩隻大眼睛炯炯有神。少華扭頭看了看身後,用手指了指說“露露,這是我弟弟。帥吧?”她用挑釁的眼神詼諧地看了看肖一露。然後又迅速轉身對少年說“這就是我的同學——小肖。叫姐姐!”

    她的舉止很滑稽,使肖一露和少年忍俊不禁。

    “笑什麽?還不趕快握手認識一下?”她故作嚴肅地衝那少年瞪起眼睛。

    少年靦腆的笑了笑伸出手說“小肖姐,歡迎你!”

    肖一露也笑著迅速伸出手,並使勁握了握說“你好,謝謝!”然後她扭頭問“少華,這就是你常掛在嘴邊的弟弟吧?”

    “對呀!怎麽樣?帥吧?”她無不自得的看著肖一露。然後又把少年的頭發摸了摸。

    “嗯!很帥。”小肖肯定地看著少年,然後又狡黠地乜斜了她一下,“不過,我看他並不像你說的那麽帥。”說著她十分幽默的朝弟弟擠了擠眼,弟弟心領神會地笑了。

    “哎喲!你竟敢說他不帥?在我眼裏他是天底下第一帥小夥。”說著她瞪起眼睛,攥著兩個拳頭在臉前晃了晃,裝出嚇唬人的樣子。逗得弟弟咯咯直笑,她和肖也跟著笑了起來。少華接過肖一露的提包放在自行車上,然後弟弟帶著小肖,自己騎上這輛自行車朝家奔去。

    她們騎了十多分鍾自行車就到家了。這是父親單位的家屬房,一排一排的,前後左右足有二十多排。少華家在前排的最東側,前麵和右麵全是路。前麵那條路一過便是父親的單位,所以,平時單位給職工分些蔬菜水果,往家裏拿很方便。

    這是一個不大的小院,院裏種著兩顆果樹,樹上的果實在月光下隱隱可見。窗台下是葡萄架,架上的葡萄長的非常茂盛,串串葡萄在月光和屋內射出的燈光下依稀可見。這是一個收獲的季節,院子裏到處散發著果實的清香和午夜霧氣籠罩下涼涼的潮氣。肖一露抬頭看了一下皎潔的明月,心陡然翻騰起來,今天是中秋夜啊!她的心猛烈顫抖,酸楚的淚水奪眶而出。趁少華跟弟弟在自行車上往下提東西的空,她趕緊擦掉了眼淚。屋內還亮著燈,少華的父母聽見動靜從裏麵走出來。

    “爸、媽,你們咋還沒睡啊?”少華一手提著包,一手放在肖一露背後,嬌嗔的說,“小肖,這是我爸媽。”

    “叔叔,阿姨。真不好意思,半夜三更的打擾您們啦。”肖一露笑著說。

    “沒事,趕快進屋吧。”二位老人客氣地說。並且做了個手勢,把小肖讓進屋。

    隻見外屋桌子上擺著月餅、西瓜、葡萄和一些水果。屋裏屋外的氣氛使肖一露觸景生情,再加少華父母更讓她想起了爸爸媽媽。中秋之夜家家都在過團圓節,可自己卻像一葉孤舟漂泊在外,心裏的酸楚難用言語形容。她眼睛時有潮濕,淚水在眼珠子裏輕輕打轉。為了不讓人看出來,便扭頭東張西望的看著屋內。這是一個一進兩開外帶廚房,約六十多平米的磚瓦房。在燈光下也能看得出,屋裏收拾得井井有條。少華趕緊進廚房幫媽媽為小肖做飯,弟弟端來了洗臉水。小肖剛把臉洗完,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就端了上來。看著這些餃子肖一露真有點兒難以咽下去的感覺,她竭力裝出大方鎮靜的神態,勉強吃了些便放下筷子。時間已很晚,她一放下筷子大家就抓緊時間上床就寢了。可能太晚的緣故,少華躺下不大一會就睡著了,還睡的很香,不時發出輕微的鼾聲。肖一露卻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裏亂糟糟的。白天的事曆曆在目,小魏塞給自己的信她始終沒看。一天來,自己被情感糾葛憂擾的難以自拔。現在,她覺得自己的心太累了,需要安靜。所以不想再想那些煩心事,隻想快快進入夢鄉,其他事等以後靜下來再慢慢梳理。

    但中秋之夜少華家濃鬱的節日氣氛,又勾起了她的鄉思之情。幾年前的中秋之夜,戰友們趕著馬車把自己送到一個小車站。當大家七手八腳把行李托運完、火車馬上就要開動時,一輪明月從東方徐徐升起。望著那輪皎潔的明月,自己和戰友們握手告別。握著他們的手眼淚奪眶而出。戰友們不願讓自己太傷感,都強裝笑臉,忍住了眼淚,把自己送上火車。當火車開動後,她看見指導員和戰友們都在抹眼淚。那一刻就像死機一樣,永遠定格在她心中,每當中秋夜,她都會想起那個刻骨銘心的時刻。

    沒想到幾年後,自己又是在中秋節告別了母校、同學、朋友,來到這陌生的地方,明天就要去單位報到,開始新的生活啦……。

    聽說軍工係統的條件都不太好,自己的單位可能也不例外。剛才聽少華父親說,單位正在籌建,總部暫時設在市內,將來要搬到離市區二十多公裏的黃河邊上。去了那兒,與少華見麵的機會也不太多了。孤身一人在外,身邊連一個親人和朋友也沒有,甚至連一個熟人都沒有,將是多麽孤單啊!她感到很憂傷。身邊的少華翻動了下身體,還說著夢話。肖一露扭頭看了看她,羨慕她睡的那麽甜蜜、安然。她比自己幸福多啦!小肖輕輕歎了口氣想。月亮慢慢西移,射進屋內的月光漸漸消失,黎明的曙光正悄悄走來,肖一露還沒睡著。她感到腦袋暈暈沉沉,眼睛澀的難受,心裏數著數,想讓自己趕快睡一會兒。終於等晨曦隱映窗欞,屋外公雞又一次打鳴時,才慢慢睡了過去。當她再睜開眼時,少華已經起床下了地,她的父母也都開始燒洗臉水、準備早飯了。

    肖一露不好意思地爬起來,趕緊下地洗臉。等一切就緒,吃過早飯少華陪她去單位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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