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你來瞧瞧這串東珠鏈,看你中不中意。”


    玄大咧咧地走入內院西廂的“秋瑾苑”,一把推開大門,不管德手上正忙著什麽,便要她來看看他手上的東珠鏈。


    “玄,我……”在他強勢的拉扯間,德隻得頹喪地放下手中的鴛鴦繡被,任由他將自己拉到前院花園的涼亭去。


    唉,眼看大婚即在眼前,她的鴛鴦卻連對翅膀都還未成形,現下玄又拉著她到這花園來,到底想做什麽?她的煩惱已經有一堆了,怎麽他不幫她還不打緊,反倒扯著她的後腿?


    倘若讓福晉知曉了,她定會不開心他們至今仍天天見麵,一點也不像是將成婚的新人。


    “瞧瞧,這可是我特地為你挑選的喔!”


    玄毫不在意她臉上的難色,逐自開心地將手中剔亮晶瑩的東珠鏈遞到她手中,硬是要她對這萬中選一的東珠鏈瞧上一眼。


    這條鏈子可不簡單,是他從阿瑪上百條珠鏈中挑選出最亮眼、最璀璨的,他當然得要獻獻寶,讓她瞧瞧他的眼光。


    他們即要大婚了,光是這幾天為了府裏大大小小的事,他已是忙得焦頭爛額、天昏地暗,隻剩現下才能湊得一點時間來瞧瞧她,他豈能不珍惜?


    “好漂亮的鏈子!”德輕唿。


    德睜大瀲灩的水眸,眸底淨是東珠的光鮮色澤,驚詫自是不在話下。


    天!這種樣式、色澤、大小一般的東珠,惟有宮中的公主才配擁有,想不到她竟也能擁有。


    “這可是當年額娘自宮中下嫁至謹肅王府時,先皇特地賜給額娘的,而當阿瑪將這些珍品拿出來時,我一眼便決定要拿這條東珠鏈拴住你,額娘還直誇讚我的眼光好得嚇人。”


    玄見她漾出柔媚的笑靨,心情隨之轉好,也心喜著這幾天的忙碌總算是值得了。


    但不一會兒,他又見到她沉著一張臉。


    “怎麽著?”


    “德不過是個落魄格格,可以得到福晉和王爺如此疼愛,德……”淚水猛地盈聚在她眸底。“王爺和福晉收留了德,甚至還願意讓德嫁入王府,讓德成了個有家的人,德……”


    她原本該是孤苦伶仃的小格格,竟然得此厚愛,她這一生還有何憾?


    “啐,傻丫頭,瞧你說這什麽傻話。”玄不禁發噱,輕狂不羈的眼裏是滿滿的愛憐。“何必把自個兒眨得這麽低,什麽王爺福晉的,好似你跟咱們都不相關似的。你可別忘了,你快要是我的人了,是這個謹肅王府的少福晉,還在喊什麽王爺福晉,早該改口喊阿瑪額娘了,免得額娘天天念著我,說你總是不願意與她親近,故意與她拉開距離似的。”


    “可是我……”


    “還有什麽好可是的?”玄可真不明白了。“你也知曉,額娘一直遺憾沒能生個女兒與她貼心,而你又不願”


    “不是德不願,而是德配不上。”德迷蒙著一雙霧眸子,微顫著紅豔的唇。


    她是不敢相信自個兒竟會是恁地幸運的人,不敢相信她失去了一個家,還能夠擁有一個家,是她高攀不起。


    “啐,說你是傻丫頭,你又偏不承認!”玄不悅地吼了一聲,大手霸道地摟緊她,硬是將她柔弱的身子拽入自個兒懷裏,像是要把她揉入體內似的緊密。“你覺得阿瑪待你不好,額娘待你不好,抑或是我對你不好?”


    “不,阿瑪與額娘都待德極好。”


    “那我呢?”


    “你……”德羞紅了一張嬌豔的麗顏,螓首枕在他結實的臂膀上,羞澀的水眸直盯著他。


    “怎麽?整個王府裏的人都待你好,就惟獨我欺負你了?”啐,豈有這種事?他本是要當和事佬的,怎麽勸合了她和阿瑪與額娘之間的關係,他和她之間便變得什麽都不是了?豈有此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德見他俊臉愀變,慌亂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愛不愛我?”玄挑起眉等待她的迴答。


    他倆相識至今已是十載有餘,他對她的憐愛絕非是一時的迷惑,而是早把她的一切緊密地鏤在自個兒的靈魂裏,但是她呢?她對他亦是一樣的感情嗎?是如他一般地癡迷、狂戀,抑或隻是為了報恩?僅隻是為了報答謹肅王府對她的養育之恩?


    “我……”她輕喃著,粉臉嫩紅如花。


    她是那麽愛他,那麽願意與他廝守一生,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兒?”他輕問著,低邪如鬼魅。


    他緩緩俯下頎長的身軀,溫熱的唇輕柔地摩挲著她紅豔而微顫的唇瓣,等待著她的迴答。


    德嬌羞欲死,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她是知曉玄疼愛她的心,卻沒料到他竟然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向她索吻,這實在是……


    “不要!”德猛地暴喝一聲,頓時自夢境中驚醒。


    她睜大迷亂的眼望著晦暗的四周,張惶失措的神智總算從漫長而甜蜜的夢境中蘇醒。


    這裏是哪裏?


    她眯緊了瀲灩的水眸,卻仍是無法辨清四周。


    她是怎麽了?


    待雙眼慢慢地適應了黑暗,她便試著想要移動疼痛不已的身子,卻猛地發覺自個兒的身後抵著一根柱子,而她的雙手像是遭人縛在身後似的,她使力地扯著,隻覺手腕上傳來一陣痛楚。


    這是怎麽一迴事?


    她記得她是在戰場上的,怎麽會被人綁在這兒?難道……


    德驀地憶起,這兒絕不是她的營帳,隻因她已想起自個兒在戰場上幾欲昏厥前,看到的那張令她魂縈夢繞的俊臉玄!


    他的臉是玄的臉,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張臉,恁地詭邪放肆、倨傲狂野,還有那一雙似鬼魅般的魔魅眼瞳。


    盡管他的左臉頰上有著一道淩厲的刀痕,她仍是不可能認錯!


    他一定是玄!


    可是……


    玄怎麽可能會是敵軍的大將?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玄即使是被敵軍給擄走,也絕對不可能會為虎作倀,更不可能會成為敵軍的大將!


    雖然玄不是個會為民請命的善心人士,但她知曉玄也絕不會是個罪大惡極的萬古罪人,他不可能恁地殘忍無情。


    盡管是在沙場上,她仍是抱持著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動刀殺人的信念,她相信玄定是與她一般。


    況且,玄的個性狂放灑脫,他絕對不可能屈服於任何人之下,更遑論是在敵軍之下。該不會是他有什麽把柄被他們抓住了吧?


    可是可當作威脅的謹肅王府早在八年前已全滅,僅剩一個她,即使要以她來要挾他,似乎也顯得有點古怪。


    事出突然,有太多數不清的疑點,還有太多詭異的氛圍,她必須等到擄她到此的人出現,才能搞清楚一切。


    不過,她希望自個兒昏厥之前所見到的人,不會是玄,千萬別是他!


    她希望這一切隻是一場夢,隻是因為太過於思念而讓她做了一場夢,千萬別把美麗的夢境轉移到殘酷的現實之中,她不知道她是否承受得起。


    倘若一切都沒變!她仍是夢中那位待嫁的格格,而玄仍是玄,一切仍在那片惑人的風花雪月之中,她即將要攜著他的手走一輩子,廝守一輩子,而不該是兵戎相見的一輩子……


    “醒了嗎?”


    一道幻如鬼魅的低啞嗓音自她身後傳來,震得德寒毛直豎,渾身驚顫。


    這嗓音,即使她的雙耳聾了,她仍然可以透過風吹掠過耳畔所捎來的訊息,知曉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她情難遏抑地抖顫著唇低喚。


    “怎麽?總算是聽出我的聲音了,我還以為你聾了呢!在戰場上全然把我當成是下流的登徒子。”他低柔地笑著,帶點發噱的意味,就像是八年前他與她嬉笑怒罵的感覺一樣。


    他……仍是她的玄嗎?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你是八年前便來到這裏,還是最近才潛入這裏的?而你待在平西王軍中到底是為了什麽?”


    雙眼逐漸習慣了黑暗,德開始往後想看清玄的身影,即使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之間,她也想再仔細地瞧他一眼。


    八年多了,他變成什麽樣子了?


    “兒,你還是像以往那般嘰嘰喳喳的,像隻吵嚷的麻雀,擾得我心神不寧,卻又令我無法置若罔聞。”他依舊是笑著,然而不再溫柔,反倒是呈現另一種噬寒的邪魅,自她身後的一團黑暗中來到她麵前,恍如是走出幽冥黃泉的獄間惡鬼。


    “?”敏感的她,感覺到他似乎與往常有著些許的不同。


    她知曉玄身上總是彌漫著一種若有似無的邪氣,但是她從來不曾感覺到這邪氣是恁地令她透不過氣來,幾欲令她無法唿吸,須臾之間,她竟然感到恐懼。


    為什麽?他是她朝思暮想的人!這八年多來,她沒有一天忘記他,甚至是日日夜夜地思念著他,為何現下見著麵了,她竟然感到驚駭?


    “怎麽了?兒,八年不見我,現下見著了,你反倒是被貓叼了舌頭,說不出話來了嗎?”一陣悉挲的聲音滑過她身前的地毯,盡管她仍是無法清楚地看見他,但她知曉他已坐在她麵前了。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你知道我已經找了你八年多了嗎?”德驀地咬牙,險些再讓淚水湧出。自謹肅王府遭火神吞噬的那一夜起,她便不曾再哭過了,隻因在那一夜,她已把所有的辛酸苦澀全托付給繞過身邊的風,讓她不再沉浸在悲慟之中,令她能再有勇氣走出黑暗,轉而把所有的心思懸在他身上,一心一意隻想著他、念著他;而今,能令她哭的,也隻有他了。


    “兒,我亦是等著時機成熟,才將你尋迴我的懷抱。”玄慢慢地偎向她,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將她緊緊地擁抱,醇厚的氣息拂過她的頸窩,像是迴到八年前的兩小無猜。


    那時的他們擁有彼此,隻想著彼此,就是天大的災難都無法將他們分離,他們隻活在彼此的心中,汲取彼此的體溫。


    倘若可以的話,真的希望時間不曾流逝過,他們仍是最真的自我,然而這世間向來是事與願違。


    “八年多了……”她無助地合上水眸,任由淚水猖狂地落,像是要淌盡這八年來的孤單與哀惻似的。


    盡管在事發之後,萬歲爺是恁地寵愛她,直要她把謹肅王府的事給忘了,要她再重新過自個兒的生活,甚至在宮裏為她辟了殿,讓她成了萬歲爺的皇妹,可以名正言順地住進宮裏。


    但她仍在謹肅王府重建完工之後,隨即再遷入這一花一木都已迥然不同的王府裏,即使事過境遷、滄海桑田,王府不再是原本的王府,而王府裏頭也不再有疼她、寵她的人,她仍是把方重建完成的謹肅王府當成是她一輩子的歸宿,在此終老一生。


    隻有在那裏,她才能放鬆自己,才能在每一麵新興築的牆麵上尋找以往駐足時所留下的影子,讓她可以借此憑吊往日的時光,那段最美的時光,那一段最是燦爛的日子。


    她可以在那裏嘶喊著、狂笑著,輕狂地釋放自個兒無以負載的悲傷,任由沉重的迴憶幾欲將她掩埋,她仍是執意待在那裏。


    直到南部藩亂過於恣狂,令她發起複仇的念頭,她便不斷地勤習武技,隻為了能夠上陣殺敵,為自個兒的阿瑪與額娘報仇;兩年前才率著玄名下的鑲紅旗上沙場,一直到現下與他相遇……


    “我念極你了。”


    他低嗄喑啞的嗓音緩緩傳來,令人分不清真偽,卻挾帶著令人心神俱碎的悲意,仿佛他真是恁地思念她,如她一般,在每一個夜裏喊著她的名。


    “真的?”德初聞,淚水阻遏不了地潰堤,卻又猛地想到“,我為何會被綁在這裏?”


    初見到他,令她喜出望外,忘了自個兒的處境似乎有點荒唐,似乎與他所說的思念有些微不符。


    “兒,你忍著點,我會找機會救你出去的。”


    德不解。他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裏?而她又為什麽會被綁在這裏?他又為什麽說要救她出去?難道他不是敵軍的大將?可是如果他不是敵軍的大將,他現下又怎能在這裏?


    “因為你是清兵的大將,不綁著你,我們又該綁著誰呢?”


    一道女音像是黃鶯出穀似的劃開黑暗的布幕,驀地在德眼前燃起一把刺眼的火把,霎時照亮了這裏頭的一切。


    當然,也包括了眼前的一對男女……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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