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把賽虎的鏈子放的長長的,你趙六要是敢扒我家的牆頭?嗬嗬,那你小子可是要倒大黴了。

    為了謹慎,這位還特意讓賽虎到柴火垛上演習了一把,深怕賽虎的鏈子不夠長,他家柴火垛被燒了不說,連賽虎也一起被火烤了,那可就是丟了西瓜撿芝麻,連他媳婦都得跟他急。

    見一切都弄好了,段誌濤拍了拍手上的灰,沒事人一樣的去前院招唿客人,到了前院一看,這些人挺著肚子還不住嘴的在那吃呢,其實也不怪大夥不知道含蓄,實在是日子過得太苦了,過年的肉也沒這實惠。

    狼吞虎咽的一頓搶,桌上的人終於都吃飽了,今兒個能來的人不是關係好的,就是鄰裏鄰居前後院住著,所以誰也沒把自己當外人,女人幫著把桌子收拾收拾,男人也就順手把自家的桌椅拎了迴去,免得段誌濤還要一一往迴送,別說桌子,其實連碗筷都借了不少,否則這麽多桌,段誌濤家拿啥當啊?

    因為還要添菜,所以範淑香姐四個,在廚房裏匆匆吃了一口,也就沒上桌,現在見盤子碗都撤了下來,這姐幾個都忙著趕緊刷盤子刷碗,否則這廚房就要堆滿了。

    想著王彩鳳今兒個沒來,範淑香拿了倆盆裝了幾樣菜,到外麵交給了段玲玲,畢竟不管咋說那也是親大娘,更何況人家不來,還是因為在家裏伺候老太太,她總得惦記著點。

    同樣解饞了的段玲玲,看著一桌桌被撤走的盤子,正在那暗暗惋惜呢,就見她三嫂給拿了兩盆子菜,這丫頭下意識的翹起了唇角,客氣話還沒出口,一下子想起來她和範淑香不對付。端著人家給拿的東西,她還冷不下那個臉,可想到段誌濤那一巴掌,她更笑不出來,正糾結呢,範淑香轉身走了,她後麵還一攤子事呢,哪有時間陪小丫頭玩?

    段玲玲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然後抱緊了手裏的盆子,滿心想著明兒早上還能有頓好吃的。

    段家人是含蓄的,你給拿點東西人家就挺樂,可範家人卻不是那麽迴事,其實範家的別人還好說,主要是範母,這位一頓飯吃的那叫一個痛苦,按照她的想法,這一桌子的肉她能給毀成三桌,眼瞅著周圍人一口口的大肉片往嘴裏放,她疼的心都直哆嗦,這也太敗家了。

    此時的範母隻覺得說不出的後悔,早知道她剛才就應該去廚房看看,她要是去了,咋也不能讓上來這麽多的肉?

    為了減少損失,這位拿著筷子好頓搶,好在同桌人也知道她是段誌濤的丈母娘,再說這一桌子菜

    呢,她再吃能吃多少?誰有時間跟她一樣的?還是抓緊吃吧。

    範母在桌上沒搶過人家,這心裏就更不是滋味,見大夥開始收拾東西,她轉身就進了廚房,正碰上給段玲玲送菜迴來的範淑香,這位一見閨女臉就拉的多長,滿心不悅的教訓道:“你們兩口子沒經驗也不說迴家問問老人,看看你們今天這事辦的,瞅著就讓我來氣。”

    範淑香被罵的一愣,試探的道:“媽你沒吃好?”不應該吧?她怎麽不知道自個兒媽品位那麽高?

    範母見她閨女這副呆呆的樣子心裏更氣,那是沒吃好嗎?那是吃的太好了,所有人都吃的太好了,一個個大嘴嘛哈的造,那得吃進去多少?

    這位剛想喊兩嗓子,讓她閨女明白明白咋迴事,就聽她姑爺在一旁插嘴道:“今個兒這菜太家常了,也難怪媽吃不好,淑香,剩那菜就別給媽拿了,迴去一熱就更不對味了,你長點腦子,別老惹媽生氣。”說著,還狠狠瞪了眼媳婦,似乎在怪她不會來事。

    範淑香被訓的連連點頭,認錯態度特別良好:“我知道了,媽你別生氣,等我們家下迴辦事一定先問問你愛吃啥,這迴是我們頭一次蓋房子,這不是沒經驗嘛。”

    範母被這兩口子一合一唱氣了個倒仰,可瞅著段誌濤那滾刀肉的樣,她還不敢說啥,上次賣魚的事,終於讓她想明白一件事,這小子連自己親爹都不慣著,還能慣著她這個老丈母娘?

    有段誌濤在一邊盯著,範母再氣也不敢甩臉子,隻能狠狠的瞪了閨女一眼,氣哼哼的道:“等你下迴辦事?等你下迴辦事,老娘都上西天了,還用得著你孝順我?”說完這話,她不再搭理範淑香,沒好氣的朝廚房喊了一嗓子,“小雨,給我出來,啥時候了不趕緊迴家,在廚房磨蹭啥呢?”

    江小雨正刷碗呢,聽到婆婆這話不對味,忙出聲應著:“媽我這就來。”不敢耽擱,她隨手拿過個抹布擦了擦手,轉頭對段雲雲紅著臉低聲道,“大姐,我家裏有事我得先迴去了,淑香這勞你多費心了。”這麽多活在這放著,自己這當嫂子的卻要先走,她是真覺得心裏有愧。

    半天下來,段雲雲也看出這範家誰好誰壞了,見江小雨一臉抹不開的樣,忙笑著道:“就剩下這點碗了,我和淑玲一會兒餓就忙完了,快迴去吧。”

    江小雨感激的點了點頭,迴頭看了看三小姑子範淑玲,沒轍的轉身走了出去:“媽……”

    “媽啥媽?不叫就不知道迴家的玩意,人家房子再好也不

    是你家,還想住這咋地?趕緊給我走。”

    被罵的江小雨滿心的莫名其妙,卻也不敢搭茬,隻是心裏納悶,婆婆轉性子了?不拿剩菜了?早先範母讓她去藏點東西,她當然不能那麽幹,可她也知道,真有剩菜啥的,淑香不可能不給自己媽拿,可瞅著現在範母這樣,似乎是不要了?

    段誌濤成功的把丈母娘氣走了,迴頭見媳婦一臉的不放心,他拍了拍媳婦的後背,安撫道:“行了,別上火了,我就是那麽一說,一會兒迴去的時候,讓二哥給家裏送點,媽不稀罕吃,還有爸呢,還有咱外甥呢。”

    範淑香被丈夫說的憋不住笑,知道對方這是誤會了,其實範母說啥她根本就沒往心裏去,愛吃不吃的她才懶得管呢,主要是有點擔心她大嫂,也不知道迴去後,能不能因為自己再受氣?

    不過想不得罪她媽實在是有點困難,現在得罪都得罪了,她也就甭想那麽多了。

    想到這,她笑著對丈夫點了點頭,轉身進廚房準備繼續收拾,結果一抬頭,正對上她三姐那帶笑的眼,也不怎麽的,她的臉騰一下就紅了,紅過後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們兩口子連個近乎話都沒說,有啥好臉紅的?別扭的瞪了眼範淑玲,都是對方眼神的錯。

    段雲雲姐倆收拾著碗筷,範淑香先忙著歸攏菜,把剩下的菜一份份裝好,順著窗戶朝外看,見外麵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拎著兩份菜出來找她二哥。

    範興華剛跟著周圍的鄰居,把借人家的桌椅都給人送迴去,迴來就聽到他妹妹說要給他媽送菜,範二哥無奈的暗歎:看樣子這是又有事了,不然他家裏來了好幾個人,用得著自己去送菜?心裏感歎著他那個媽就是能折騰,見範淑香一臉的擔心,他笑著安慰道:“行,一會兒我就給媽送去,咱那個媽你也知道,要想啥都可她歡心,這日子就沒發過了,她愛咋說咋說,你別多想。”這當兒子的就差沒明說了,他那個媽就是不能慣著。

    勸完了妹妹,範興華拎著兩份菜,找到了在屋裏看孩子的徐慧芬,兩口子一人一份菜,一個去範家,一個迴自家,轉身都走了。

    送走了二哥,範淑香又開始分盤子分碗,別忘了這可都是借的,今晚要是不還迴去,鄰居家明早上就沒飯碗了。一盆盆把刷好的碗筷給各家送迴去,當然,中間還不忘裝上一碗菜,算是答謝,等她全忙活完天也擦黑了。

    最後送走了倆姐姐,範淑香終於有時間進屋抱閨女了,小家夥每天這時候早就睡了,今兒個為了等

    她媽那口奶,愣是沒睡。

    “我們甜甜可懂事了,餓了也不鬧……”崔奶奶疼愛的看著範淑香懷裏的甜甜,瞅她那慈祥的眼神,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她孫女呢。

    範淑香笑著低頭親了親閨女的小額頭,然後對正在掃地的丈夫道:“誌濤,你先把崔奶奶送迴去吧,天都黑了,別讓崔爺爺等急了。”人家老爺子早就迴家了,要不是為了看孩子,崔奶奶也早走了,黑燈瞎火的還這麽大歲數了,萬一摔著可咋辦?還是親自送吧。

    崔奶奶嘴裏說著不用不用,最後還是樂嗬嗬的跟著段誌濤走了,範淑香隻以為丈夫一會兒就迴來,結果她閨女都哄睡了,孩子她爹也沒迴來,她忍不住的瞎琢磨,大晚上的他還在人家嘮上了?

    ……

    再說段誌濤,他扶著小腳的崔奶奶,把人送到家裏就往迴走,可走到柴火垛旁,看到對著自己蹦蹦跳跳的賽虎,他一下子想起趙六來了,現在這天也黑了,該走的也走了,趙六那小子要是真想動手,是不是也該動手了呢?

    他找了個背光的地方,偷偷摸摸的趴著牆頭朝外瞅,瞅了半天也沒瞅著人,想進屋還不放心,萬一那小子不想燒自家的柴火垛呢,萬一他想幹點別的呢?

    這位大晚上的越想越擔心,沒敢進屋他就在後院晃悠開了,正晃悠呢,他媳婦找來了:“誌濤你幹嘛呢?”

    範淑香本來沒想管段誌濤啥時候迴來,可後來發現,她給崔家老兩口準備的菜忘拿了,想了想前後院的,閨女也睡著了,她就給送來了,哪成想她男人大晚上不迴家,在後院晃來晃去喂蚊子呢?

    “淑香?閨女睡了?我這就迴去了。”段誌濤還以為媳婦是來找他的,他嘴裏應著,急忙鎖好了倉房門。

    “睡了,剛才菜忘拿了,我給送菜來了,你不迴家這是幹嘛呢?”借著月光一瞅,牆角下放了一堆破盆子破罐,反正誰碰了都得叮當亂響,鐵鍬耙子之類的也收拾起來了,賽虎也給搬家了,“咱家這是要遭賊?”一看就是防賊的節奏啊。

    “呃,沒有,遭啥賊遭賊?我這是預防,趙六家請完客,不就被人點了柴火垛嗎?我想起他那茬來了,就加點小心。”他擺設的太明顯了,也不好說不是,隻能這麽說,企圖搪塞過去。

    範淑香聽到這話還有啥不明白的?一定是這位又把趙六給得罪了,怕人家來找事。想到這,她好笑的道:“咱家也沒得罪人,加啥小心?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那不有賽虎嗎?把它放開了前

    後院跑,誰來了能有好?”

    段誌濤眼睛一亮,對啊,他咋把這茬忘了?別看他們家賽虎是狗娘養的,它卻是狼爹生的,骨子裏的野性還在,真來個人還有他好?

    這位興衝衝的放開了賽虎,摸著賽虎的腦袋,還不住的叮囑:“賽虎,晚上記得精神點,萬一來人了給我下口狠咬,千萬別客氣。”囑咐完了,他安心的陪媳婦送菜迴家了。

    ……

    被予以重任的賽虎同誌很興奮,這些日子因為家裏的人不斷,所以它成天成宿被拴著,今兒個終於能放風了。

    衝動之下,它撒歡似的繞著前院後院滿院子跑,跑夠了才心情舒暢的坐到雞窩前頭,緊盯著院裏的牆頭:女主人可是吩咐了,真有人從牆頭進來,不用太狠,一腿咬上一口就算完活,到底啥時候來呢?快點來人吧……

    ……

    月上中天,村裏漆黑一片,雖然算不得伸手不見五指,瞅著也相差不遠。叼著煙頭的趙六,眯縫著小眼睛,陰狠的瞅著段誌濤家的磚牆,說實在的,他真有股衝動把對方的房子給點了,可想了想覺得實施起來有點困難,隻能退而其次的進去搗搗亂。

    在他看來,點個柴火垛太小意思了,誰讓村裏別的不多就燒柴多?真點了那個,除了能把人氣的跳腳,連一毛錢都不用出,更別說傷筋動骨了。所以這位想進去砸他兩塊玻璃,段誌濤家的窗戶可是大玻璃,看著敞亮,相信砸起來也能脆響。

    這位打好了主意也不再猶豫,把嘴裏的煙扔地下用腳踩滅,往手心裏吐了兩口吐沫,而後助跑兩步往前一竄,雙手扒著就上了牆頭。

    蹲在牆頭上,趙六謹慎的看著地形,想先看好了退路,好做到心中有數。

    那說,他不知道段誌濤家有狗嗎?他還真不知道,因為段誌濤家這狗和別人家的狗不同,人家的狗看不著影,你也能聽到聲,段誌濤家這狗壓根它就不會叫,所以除了常來段家的人,知道他家後院養了條狗,村裏誰都不知道。

    再說此時的趙六,手把著牆頭輕飄飄的落了地,看了看牆頭的高度,還暗讚了句自己的伸手挺好,他美滋滋的剛想轉身邁步,一眼就看到坐他腳底下的那條狗了。

    等了半宿的賽虎很乖巧的坐在那,歪頭看著上麵的人往下跳,豎起的耳朵還時不時的擺動一下,看起來心情挺好:因為它不負眾望,終於等到人了。

    可這表情落到趙六的眼裏卻一點也不好,一條半人高的大狗,正

    眼冒綠光的瞪著自己,見到自己在瞅它,它還朝自己呲了呲牙,他發誓,他真的看到那牙上的寒光了。

    趙六頓時覺得額頭冒汗,小腿肚子直轉筋,哪還顧得上砸玻璃?他強忍著脫口而出的驚唿聲,轉身把著牆頭就想往迴跳。

    想跑?那賽虎能同意嗎?它還一口都沒咬呢。

    隻見坐著的賽虎,前腿竄起,後腿使勁一蹬,張開一口利齒,狠狠咬在趙六的屁股上,而後晃著腦袋就把人拽了下來,人倒地下了它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咬錯地方了?主人讓它咬大腿來著?沒事,賽虎晃了晃腦袋心中安慰自己,這口當免費贈送的,咱們繼續咬……

    可憐的趙六也顧不得會不會曝光了,爹一聲媽一聲,叫的那個慘?中間他還想找點東西試圖反抗,可瞅了一圈才發現,這院子裏空蕩蕩的他啥也抓不著。

    “段誌濤你個癟犢子,我草你八輩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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