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想著他腳下加快了速度,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拉著媳婦來到了曾經的趙六家。

    為啥說是曾經?因為現在這地兒已經住不了人了,一片碎土坯中立著一鋪炕,以炕為中心還豎著兩麵牆,牆上麵的房架子顫顫巍巍,搖搖欲墜,簡直比危房還危房。

    段誌濤雖然樂了一道,也沒想到會這麽慘?此時瞪大了眼睛,滿臉的詫異,完全不懂好好的房子咋會碎成這樣?

    見又有來參觀房子的,旁邊的鄰居忙出來給解惑:“知道這房子咋倒的嗎?”

    “咋倒的?”段誌濤是真好奇,看看地上這土坯,人砸的都沒這麽勻乎。

    “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說啊,外麵那玄玄乎乎的都是假的,咱們新社會哪有那事?其實吧,趙六家房根底下有一窩大螞蟻,就是那種黑色的,這麽大個兒的那種,這群螞蟻也不知啥時候來的,你是沒看著,螞蟻那叫一個多,年深日久的把他們家牆都給掏空了,估計要不是經常燒炕,螞蟻不敢過去,昨晚上他們一家人都得砸底下,你說這趙六啊,住了好幾天院,偏偏昨天迴來了……”

    沒錯,倒黴的趙六也是昨天迴來的,畢竟多住一天院多給一天錢,即使他現在手裏有錢,也沒必要往那花。

    手裏有錢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改善夥食,見丈夫出院了,趙六媳婦順道就買了二斤肉,還拎迴來兩隻雞,趙六媽惦記娘家弟弟,不顧兒媳婦的敢怒不敢言,拎了隻雞去隔村看弟弟,晚上就沒迴來。

    當晚,兩口子躺炕上,先暢想了一下美好的未來,又為造人事業做了番努力,結果滿身大汗睡的正香呢,就聽嘩的一下子,好像啥東西散架了?迷迷瞪瞪的兩人懶得理會,剛翻了個身想繼續睡,隔壁又傳來重物倒塌的聲音,這下子兩人都醒了,隔壁?那不是他家西屋?

    因為在自己家,趙六睡覺前脫了褲衩也就沒穿,此刻為了以防萬一,他急急忙忙就開始摸褲衩,剛拎起褲衩套上一個腿,轟隆一下子,他們家東西兩側的牆壁,當著主人的麵全都垮了,瞅著好好的封閉房,變成了半敞開的高科技,炕上的倆人都傻了。

    這麽大的動靜誰聽不見?沒半分鍾,東西兩院全都出來了,一見敞開式的土炕上,坐著那光著屁股,已然呆滯不動的趙六,和圍著大被直哆嗦的趙六媳婦,大夥先是一懵,緊接著有那腦子快的,急忙喊道:“傻坐著幹啥?快出來啊,一會兒房架子倒了再把你們拍底下了,不要命了。”

    這一嗓

    子讓眾人都迴過味來了,匆匆上去幫忙,把嚇軟了的趙六兩口子搶救出來,不過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剩下這半邊牆,竟然屹立到了晚上?

    聽著這位大哥連說帶比劃的描述著當時的場景,再對著土炕充實了一下自己的想象,段誌濤心情那個好就別提了,偷瞥了眼,同樣被眼前場景驚呆了的媳婦,他拽著那大哥跑一邊咬耳朵去了

    聽著不遠處漏出來的‘大不大,白不白’?範淑香無語問蒼天:你說你要是問人家媳婦白不白,她也能理解,你問趙六那大老爺們白不白,有意思嗎?

    有句俗話叫屋逢連陰偏漏雨,說明那人已經倒黴到了一定程度,可到了趙六這,是沒有最點背,隻有更悲催。出了局子進醫院,好不容易得了點別人不知道的甜頭,房子又倒了?在外人眼裏,他簡直是沒法活了。

    有說他倒黴的,也有說他是做了啥陰損事,所以老天爺看不下去眼了,總之,這件事不但為小小的杏花村增添了許多樂趣,更為杏花村的螞蟻們,增添了許多麻煩,大家第一次警覺到,原來螞蟻竟是這麽可怕的東西?繼而家家在房屋前後展開了地毯式搜索,更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是談蟻色變。

    村裏人咋想的段誌濤懶得管,他是笑著去的,笑著迴的,連啃著排骨還忍不住樂,特別是想到那些,如‘趙六那鳥都抽抽成蟲了’‘屁股白花花的像豆腐’等,類似的形象描述,肚子都快憋岔氣了。

    見丈夫嚼著排骨肉,盯著白花花的大米飯在那嘿嘿傻笑,範淑香好笑道:“都一晚上了,還沒樂夠啊?”

    聽到媳婦的話,段誌濤忙咽下嘴裏的肉,抬頭對媳婦竊笑道:“你不知道,剛才趙大哥跟我說……”看到媳婦的笑臉,他終於反應過來,對麵這是他媳婦,不是自己那幫狐朋狗友,和自己媳婦談別人的鳥?他這不有病嗎?

    話到嘴邊繞了一圈,又被他憋了迴去,忙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咳咳,趙大哥說那螞蟻挺嚇人的,那些碎土坯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螞蟻洞,吃完飯我好好查查,就咱家這老房子,還沒趙六家那抗嗑呢。”所以說還是磚房好啊,也不知道他們家,啥時候能湊夠蓋房子的錢?

    這麽一想,好心情又不翼而飛,他咬了塊脆骨嚼的哢哢作響:“奶奶的,趙六這混蛋可以直接蓋新房了,連扒房子都不用費事了。”媳婦可給了他兩千,完全可以蓋磚房了。

    “別氣了,有啥可氣的?他就是蓋了新房,這事也夠村裏講究他半年的。”被人看

    了個底朝天,心裏能舒服才怪?不過這真不怪她,誰知道他睡覺還有這愛好?

    半年?半年哪夠?趙六,不讓全體村民永遠記住你,我他奶奶的就不姓段。

    想到興奮處,段誌濤陰森森的咧了咧嘴,又想到媳婦正在看自己,他忙掩飾的低頭,大口往嘴裏扒著飯。

    “對了淑香,一會兒吃完飯你也別收拾了,去媽家把那幾斤肉送過去,別再放壞了。”咽下嘴裏的飯,再抬頭的段誌濤儼然是位孝順的好女婿。

    “好。”範淑香笑著同意,其實晚一天也沒事,可她也不想白天去,記憶中原主每次去,都這事那事的一幹一天,這大晚上的總沒事吧?她知道自己頂著別人的皮,應該孝順,可想到她那個媽,她是真的孝順不起來。

    做好了飯後安排,倆人也沒耽誤,吃完了飯簡單的收拾一下,段誌濤檢查自家的房子,範淑香則拎著那塊肉去了範家。

    說起來範家離這並不遠,走著也就十多分鍾的道,可讓不情不願的範淑香,愣是拖成了半小時。

    進了範家大門,就見她大嫂江小雨,正拎著桶出來倒泔水,江小雨本就長得瘦弱,這一桶泔水拎的是晃晃悠悠,微微顫顫。

    範淑香一皺眉,上去接過對方手裏的泔水桶:“大嫂給我吧。”

    “淑香?沒事,我天天倒……”話還沒說完呢,就見她小姑子單手拎著那泔水桶,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

    知道對方是心疼自己,江小雨消瘦的臉上多了分柔和,可想起妹夫的事,眼裏又帶了抹擔心。

    在她眼裏,即使自己在婆家做牛做馬不受待見,可小姑子還不如自己,丈夫再不著調,她還有兒子,還有公公婆婆能管這個家,可憐的淑香卻是事事隻能靠自己,唉,這丫頭的命咋就那麽苦呢?

    其實說起範家,還真有那麽點故事,範母剛進範家門的時候,是屬於受壓迫型的,可從古至今,誰不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所以她隻能暗暗憋氣,沒成想有了大兒子後,她在家裏的地位一路高升,這讓本就守舊的她,更加重男輕女。

    大兒子興業是範家長孫,備受寵愛那就不用說了,再攤上這麽個偏心眼的媽,一不小心和段誌濤一樣,被養殘了。可他的殘和段誌濤不同,段誌濤骨子裏屬於小霸王型的,對內對外全都無法無天,他卻是越養越熊蛋,說白了就是啥本事沒有,外麵不橫家裏橫。

    這麽個窩囊廢自然是沒人想給媳婦,所以範母為了給兒子

    娶親,高價賣,呃不對,是嫁出去範淑香的三姐,這才給大兒子娶上了媳婦。

    別看範興業不咋地,範家的二兒子興華還是不錯的,小夥子能幹還著調,算是範家難得的明白人,可有句話說的好,好漢沒好妻賴漢娶花枝,這話放到範家哥倆的身上可是一點也沒錯。

    範母總覺得,這畏畏縮縮的大兒媳婦不可心,一心想娶個可心的兒媳婦,然後就相中了能說會道的徐慧芬。這姑娘能哄人,把範母哄的暈暈乎乎,不知不覺應下了一堆彩禮,然後背著二兒子,她就把範淑香嫁給了段家。當範興華知道的時候婚都結了,啥都晚了。

    本來範興華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主,雖然對不起妹妹,可妹妹是自個兒媽賣的,就算丈母娘家彩禮要的多,也算不得媳婦的錯,想著今後多幫幫淑香,兩口子還能好好過。可時間長了他發現,自己這媳婦和大哥是一樣的貨,好吃懶做不說,事還特別多,一天天閑的蛋疼,不是講究倆妹妹,就是講究他大嫂,更可氣的是他媽還聽她的,說句不好聽的,這倆人就是狼狽為奸蛇鼠一窩。

    為了這,兩口子不知幹了多少架,可因為有範母在中間攪和,範興華這當兒子的就從來沒贏過。

    時間長了,他也懶得打了,隻是夫妻感情越來越淡,現在連個孩子都沒有。

    這些事,有了原主記憶的範淑香自然知道,所以她對這個和原主性格差不多的大嫂,還是有五分好感的,剩下那五分則是怒其不爭。她就不明白了,你好好一個女人,咋就混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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