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阿彌陀佛!”


    伴隨著深深的歎息,慧覺的佛號聲幽幽響起。


    他從樊義身邊走過,朝著這些靜靜的趴在地上的兇獸走去。


    “慧覺師父……”


    樊義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麽,但話語嘴邊,看著慧覺的背影,他沒有多說什麽。


    慧覺走到這些兇獸的麵前,盤腿坐下。


    這些兇獸的樣子全部都非常的醜陋而兇惡,有的看上去甚至是猙獰恐怖。


    它們都是大秦軍方用秘術,以各種各樣的兇獸雜交培養而來異種兇獸。


    它們的身上,夾雜著多種兇獸的特征。


    隻不過,它們的樣子固然醜陋,靈魂卻是高潔的。


    至少,它們做到了矢誌不渝、生死跟隨的忠誠。


    這一點,作為萬物之靈長的人類,又有多少能夠做到?


    即便是海誓山盟的情侶、情同手足的兄弟,又有幾個能夠做到真正的生死相隨?


    亦不用說生死相隨。


    單單是不離不棄、有難同當、富貴同享,很多人都往往做不到。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莊嚴而神聖的禪誦聲蕩漾。


    淡淡的佛光從慧覺周身冉冉升起,佛光映襯著悲憫之意。


    隨後金色的佛光灑下,落在這些兇獸的屍體上,將它們曾經的罪業消弭。


    同時佛光洗禮,將這些兇獸的亡魂超度。


    看著慧覺超度這些兇獸,樊義一眾,目光皆是露出來諸般複雜的光芒。


    但自始至終,他們什麽都沒有說。


    一朝入赤梟騎軍,莫說這些兇獸,便是他們的生死,也早已經不是他們自己可以決定的了。


    慧覺超度了這些兇獸之後,樊義一眾旋即便乘上各自的坐騎,拖著青銅重棺,出了邙山地宮。


    ……


    太陽斜斜的掛在西山上。


    雖然未至黃昏,但日頭顯然也已經不早了。


    寒春日短,過了午後,大約隻兩個時辰,差不多便天黑了。


    寬闊卻孤寂的官道上,一頭足足人高的雪白狻猊獅子獸奔馳著。


    它渾身白色的毛發倒映著太陽燦燦的光芒。


    高傲的腦袋昂首向前,即便處在快速的奔跑之中,它依舊保持著神俊自如的姿態。


    在狻猊獅子獸的背上,坐著一個青衣儒服的中年人。


    中年人蓄著短須,相貌儒雅,麵色正氣,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


    他坐在雪白狻猊獅子獸的背上,挺直著脊背,目光看著前方,沒有絲毫的斜視。


    聖人雲,行正、坐端、站直。


    言行舉止,亦是君子之道。


    所謂心正,則身正。


    狻猊獅子獸雖然也屬於兇獸一類,但它靈性十足,甚至能夠通人性,和人類交流。


    所以人族之中,多有將狻猊獅子獸收養為坐騎,或者是靈獸的。


    這一頭狻猊獅子獸顯然也是如此。


    不過被人類收養的狻猊獅子獸,大多會被磨掉兇戾和桀驁之氣,變的畏頭畏尾。


    像這一頭狻猊獅子獸這般姿態高傲的,卻也是稀少罕見了。


    在狻猊獅子獸和青衣儒士的後麵,伴隨著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尚且還有一輛馬車輟尾跟隨著。


    馬車拉車的,是一匹渾身遍布著赤色鱗片的蛟龍馬。


    狻猊獅子獸的速度不慢,但赤鱗蛟龍馬拉著車馬,卻也穩穩的跟隨著,並且車廂平穩自如,幾乎沒有太多的顛簸。


    顯然,這一頭赤鱗蛟龍馬也是來曆非凡。


    駕馭赤鱗蛟龍馬的,是一個身著粗麻布衣的老頭。


    老頭看上去約莫六十來歲,頭發半白,有些蒼老。


    但他雙眉若劍,目光淩厲,渾身氣息均勻而沉穩。


    便是駕馭車馬的動作間,都從容隨意,似乎毫不吃力。


    在他的背上,更是背著一把闊鞘長刀。


    長刀的刀柄由精鐵打造,刻畫著螺紋,但不知道是不是長年累月的使用,刀柄上的螺紋已經有些磨蝕了。


    此人,顯然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娘親,娘親,我們還要走多久才可以到睢縣啊?都已經走了三天了。”


    奔馳的馬車裏麵,小女孩大眼睛朦朧,嘟著嘴巴。


    她仰著頭,看著自己的娘親。


    “傻丫頭。”


    溫婉雍容的少婦拍了拍懷抱裏麵小丫頭的腦袋,然後安慰著說道,


    “我們現在已經過了栗縣,再有一天,就到睢縣了。”


    “嗚~玲兒不想去睢縣,玲兒想姥姥……”


    小女孩像小獸一樣嗚聲著。


    她撲扇著的大眼睛裏麵充滿了委屈。


    “玲兒……”


    溫婉的少婦心中暗歎,一時間也是有些為難了。


    “玲兒小姐,這可是州府欽點老爺赴任睢縣縣令,州府調令下來,所有人都得乖乖聽話,不然的話,可是要殺頭的。”


    少婦的身旁,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太太故作威嚇著說道。


    “嗚~可是……可是玲兒想姥姥,玲兒想去姥姥家。”


    小女孩害怕的將腦袋埋在自家娘親的話裏麵,依舊嗚聲說著。


    “嗚~”


    “嗚~”


    她像小獸一樣嗚聲。


    看著懷抱裏麵的女兒,聽著她的嗚聲,少婦的眼神之中卻是露出來深深的內疚和無奈。


    作為官宦家眷,她們的生活其實並不是像尋常百姓想象的那樣舒適奢華。


    在其位,謀其政。


    管理偌大一縣,不知道有多少政務、多少突發的事件,又有多少上下關係需要處理。


    她已經不記得,為了陪伴自己的夫君,她已經多久沒有睡一個好覺了。


    不僅如此,上麵一紙調令下來,縱然天南海北,你也得如期赴任。


    若是期限之內,不能到任,不但官削三級,而且還有罪責處罰。


    除此之外,若是任期之內,轄內治理不當,以大秦律法,動輒便是重罪,禍及家人。


    如此,誰敢懈怠。


    對她而言,若隻是自己一人,陪伴夫君,縱然苦些,累些,她也認了。


    隻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她心中,就不忍有些悲傷。


    三年前。


    縣內有一夥江洋大盜流竄。


    她夫君親自帶人捉拿,將這一夥江洋大盜幾乎一網打盡,隻有一人僥幸逃脫。


    此人心中憤恨,他偷入縣府,將當時才四歲的玲兒劫走,妄圖以此要挾,讓她的夫君放人。


    威脅自然是不成功的。


    她依舊記得,當時自己的夫君收到威脅的傳書之後,看都未看,便將傳書撕了。


    隻是放言出去,縱然他的女兒死於非命,屍身給野狗禽鳥啄食,他也絕對不會妥協。


    爾等既然做了江洋大盜,膽敢違背大秦律法,那麽便隻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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