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一年的夏天,天氣特別炎熱!周圍的空氣好象才從蒸籠裏放出來一般,吸一口就感覺有些燙人。那些綠葉在中午的陽光照射下,無精打采,都低著腦袋,象在等待著審判。鄰居家的小狗兒找個陰涼處趴著,伸出那長長的舌頭,那小貓兒卻眯著眼睛,懶洋洋地睡著。那汗珠兒在人們的臉上身上直淌,空氣有些悶人,那些大爺大媽不住地搖著蒲扇。那些年輕氣盛者則幹脆光著膀子,喜歡打扮的姑娘們卻穿得更少了!人們走在大街上,似乎有些象站在煉鋼爐前,哪兒都感覺烤得難受。烈日當頭,它好象把人要烤出油才證明它的威力!人們不住地擋著它,迴避著它,大家出門沒有辦法,隻好戴頂帽子……

    晚上的氣溫還是那麽高,門窗都已打開,房間裏還是憋悶。兒子有些抗議,翻過來,滾過去,難以入睡,哭著鬧著。而可以鋪上的涼席子,他的媽媽已經給撤了下來,給鋪上了褥子和床單!她自己在夏天裏不喜歡鋪涼席子,也不喜歡吹風扇,就老是以為別人也象她那樣!害得兒子直哭,王洪剛說:“幹嘛把涼席子撤了?他是熱得哭呢!”他還看到兒子身上蓋著毛毯,又說“你給他蓋一下肚子就可以了,這麽嚴實幹什麽?”他的妻子說:“你喜歡鋪,你去鋪,我們不需要!”然後她鑽到蚊帳裏,側過身去。

    王洪剛躺下後,心裏也感到有些別扭,他一再將就她,和她過著日子,她似乎不覺。他一向喜歡吃辣,吃東西鹽量很大,但和她結婚後,他的生活習慣也在慢慢產生著變化!她是辣的東西不吃,所以家裏難得有辣的東西。他整日吃她做的“水煮菜”,吃得臉都“綠”了!也不見得她搭配一下,一日三餐,他很是沒有口味,經常自己動手做點東西吃。他想吃辣了,自己去買辣椒、大蒜、蔥、薑等,加上適當的鹽,也經常做點自己喜歡吃的菜,她卻動都不動!他想:難道她真的有什麽毛病嗎?怎麽如此反常?很多方麵怎麽和常人不一樣呢?

    他感覺她的防範意識有些薄弱,任何人她都可以相信,而自己說的她反而不能接受!好象他要害她似的,他是想讓她明白許多的道理,還有那些好的做法,幫她上檔次,但她不領情!

    他經常跟她講:買菜的時候,要多問幾家,了解一下市場的價格,不要買得太多了。這就好象一個企業的供應部門,不能占用太多的流動資金。可是,她買東西憑興趣,買迴那麽多,有些隻能爛掉!這令他既反感,又苦惱!

    最不應該的,她隻是買她喜歡吃的東西,而不去考慮其他人。每每想起這些,他的心裏就有些委屈,怎麽這麽強呢?好說,好不聽,歹說,歹不聽,他真的拿她沒辦法,那畢竟是自己的妻子!

    他看看現在的企業,想想自己的家庭,似乎心中有許多的苦!企業過去在全國同行業中排名第七,企業經營紅紅火火,職工福利蒸蒸日上。但後來,怎麽就這樣不景氣了呢?有著廣大的市場,那麽多的國內外客戶,怎麽會效益滑坡呢?怎麽就說不行就不行了呢?唉呀!真是痛心呀!以後的生活該怎麽辦呀?廣大的職工朋友們一時間都不知所措,對前途看不明,非常迷茫……

    刹那間,雷聲大作,電閃雷鳴,狂風大起!今年的汛期到了,大雨如同倒海傾天,天地一片蒙蒙,水、天、地一色,世界處於混沌之中,“嘩嘩!——嘩嘩!——”聲占據了整個世界!

    王洪剛一家三口,就在這間不足三十平米的“家”裏,外麵在大下著,裏麵在“小下”著!他隻好拿盆子這裏一個,那裏一個接著雨水,孩子哭,老婆叫……他一邊接著雨水,一邊在想:唉呀!什麽時候能晴天呢?工人們的住房,有誰來修葺呢……

    在他情緒低落的時候,他好想得到她的安慰,但她不能。他有時也在想,這男人在有些時候是那麽脆弱,而在外麵又是顯得那樣剛強!他們心中或許有象自己一樣的痛苦,隻是不願表白罷了。一個人憋在心中,那感覺,那滋味兒,隻有經曆過才知道……

    因為兩家都沒有經濟基礎,從結婚到現在都是靠他們自己打拚,欠了一屁股的外債。大部分都是以他的名義借的,而還債時,她卻不出錢,讓他自己“單挑”!他忘不了在醫院時的情景,所有的錢全是借的,全是以他的名義!動手術時,醫生走過來說:“你的妻子難產,要動手術!你簽字吧!”那時的他隻感到身上發抖,對“剖腹產”沒有太多的了解。自己的手禁不住直哆嗦,邊問醫生:“這,這手術有……什麽危險嗎?”醫生跟他講:“危險是有的,但還是少數,如果出現緊急情況,你是保大人還是孩子?”他不加思索地說:“大人和孩子,我……我全要!”那醫生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他現在迴想起來,當時的名字是怎麽簽的?他也忘記了,旁邊若無其事的嶽母還說著什麽?他也忘記了。看見妻子被推進手術室,他緊跟著,他們進去了,一道門把自己擋在了外麵!他感到自己的腿也有些軟,蹲在了手術室的門外……

    晚上七點十分左右,他聽見裏麵遠遠地傳來嬰兒的哭聲!隔著門中間的縫隙他看見醫生正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些帶血的東西!那醫生正向洗手間走去,洗手間正在手術室門的旁邊,他趕緊喊叫著那位醫生:“同誌!209床生了嗎?什麽小孩兒?母子平安嗎?”那醫生迴答:“生了!是個男孩兒!恭喜你了!母子平安……”他感覺一塊石頭落地了……

    而現在,欠下的外債隻是自己來還,這是什麽道理嘛!他感到他的壓力很大,自己肩上壓得太多了,有些喘不過氣來!又遇到這麽一位,蠻不講理,有什麽辦法?

    在他們沒有結婚的時候,他記得和她相處時經常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當時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考慮到兩個人可能都沒有經驗,也就不去計較了。尤其當時的談話狀態,他確實感到了別扭!有些話他需要重複幾遍,她才能聽明白!

    他感到他們在許多方麵都沒有共同語言,而且這種情況越來越明顯。以致後來他們之間的語言溝通也越來越少了,而她卻和往常一樣的開心!他卻不知她的開心是從何而來,他在自問:她的開心是一種自欺欺人嗎?是一種無法改變的素質?還是一種不思進取的麻木的無奈?

    他曾經不隻一遍地跟她講:我們不懂的可以共同學習,但要不斷地改掉不良的生活習慣,要讓自己的知識結構不斷地充實,不斷地用知識武裝豐富自己的頭腦,為了爭取更美好的生活。對她來說,那是遙遠的,她根本不聽你的!

    對那種事來說,他又感到她似乎特別冷淡,似乎生活中可以把這種事給省略掉!而不去考慮!在他的印象中,她好象沒有主動要求過,都是自己主動要求,而且,還經常“碰壁”!這令他很是尷尬,也非常苦惱……

    同時,他自己也在反省:是呀,我也有過錯,但我會慢慢改正。你的過錯,我也已經原諒你了,咱們沒有必要這樣吧?我承認不該看你的日記,不該在孩子身上開玩笑,不該在有些事情上懷疑你,但你更不該這樣對我吧!人無完人,誰都有錯,但要改正。而不是一意孤行,保持長時間的“冷戰”,學會給別人改正的機會,人就是最大的寬容!

    他感到他的寬容已經做到了,晚上睡覺時,他都拿被子蒙住腦袋,而讓她盡情地打著唿嚕!自己實在疲勞了,也就睡了。令他不可思議的是,在教育孩子上,她也在“誤人子弟”!在孩子麵前不遮掩,進行誤導!說爸爸如何如何壞,沒有給孩子養成一個良好的習慣,自己稍加教育,她就開始護起來!

    他忘不了,當她發現她的日記被他看了後,她簡直就是發瘋一般!咆哮著,暴躁著,形象如被惹怒的母獅,差一點兒,就把他吃掉!他雖然盡量解釋是無意的,但是不起作用。他把自己從上小學五年級起的日記都找了出來,厚厚的,有二十幾本!放到她的麵前,跟她說:“好了!你也看我的吧……”她氣得一下子把他的日記推到地上……

    好長一段時間,他們沒有說話,她感到她的合法的權利被無故侵犯了。整日裏暴跳如雷,稍有不慎戰爭就會打響!他也有意躲著她,因為他是熱愛“和平”的!

    他最難以忍受的是她變相的懲罰:她把家庭裏不愉快的事情全都記了下來,每當他“化幹戈為玉帛”之時,就被床上的“硝煙”嗆跑!總是不歡而散……

    在外人麵前,或者走親戚,她總不給他麵子。搞得他很狼狽,樣子很窘,也很尷尬。以致他有時在想:她是誰的媳婦?如此刻薄狠毒!我真是倒黴了!

    那次,單位裏返還一部分拖欠的工資,當他去領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領走!一憋就是幾日,她也不告訴他,令他去領工資時,會計跟他講:“你要領幾份兒?你老婆領了!”搞得他非常被動,他就想:你領也不要緊,你告訴我一聲呀!怎麽領了也不告訴我呢?害我丟人了!

    那天夜裏,她又在孩子麵前說他的壞話,他和她理論起來。他狠狠的說了她,令她有些接受不了,放下孩子,就想往外走,他抱著孩子在後麵追,她執意不肯迴家,被他拖了迴來。他把孩子放到裏屋後,迴手給了她一個巴掌!跟她說:“你什麽脾氣?是不是下一步就要上吊了?還象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嗎?”他又有些後悔,畢竟是自己的妻子,總歸這出手更是不對了。但他已經打了她,他想她可能要記得很長一段時間吧?當時的她,流淚了,他迴過頭眼睛也有些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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