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我覺得有必要好好理清一下自己的心情,於是捧了杯茶坐在窗口,營造出我在沉思的意境。

    分手了三年,我真的沒有在等江辰。我想著找一個人,也許眼睛像他,也許酒窩像他,也許和他一樣喜歡喝農夫山泉,又也許哪兒都不像他……然後我們戀愛,結婚,長相廝守。我會愛他,就像愛江辰那樣,毫無保留。

    而那個我沒有在等待的江辰,陰錯陽差地又迴到了我麵前,而且似乎他跟我不一樣,他在等我,如果沒有,我也決定要這麽誤以為下去,誰讓他找托兒,電視劇裏男女主角的托兒都是用來惹對方吃醋的,雖然他提供給莊冬娜的報酬讓我懷疑他其實更可能是在幫醫院拉客。

    我在心裏默默把江辰塑造成一個苦苦等待我的迴歸和為了我不擇手段的人,並且分析之下覺得這事挺娛樂,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麽來評價江辰做出這等幼稚事的智商。但江辰在感情上的智商向來不是特別高,在這方麵我深有體驗。

    比如說我們的初吻。

    那時我和江辰交往了大半個月,進度一直停留在牽手交流手汗這類淺薄的階段,偶爾江辰雄性荷爾蒙多了,會親一親我的臉頰,很是單純以及小美好。

    但我們宿舍裏戀愛經驗豐富的林曉指出這個進度相比一般青年男女的戀愛來說嚴重滯後,我很苦惱,認為是我自身的魅力不足,不足以讓江辰為我產生男青年應有的衝動。為此我號召了全宿舍一起檢驗我的缺點,最後得出的檢驗結果是我女人味不足,而對於我們這群沒出過象牙塔的人類,女人味就等同於穿裙子,最好是低胸的。

    其實這是個偏見,女人味真跟你露出兩條光腿或者兩片胸前肉沒什麽關係。

    無所不能的室友們幫我找了一條袒胸露乳的裙子,我在宿舍裏顯擺了幾圈,她們紛紛表示有感受到女人味撲鼻而來。

    然後我就妖嬈地去和江辰約會了,坐在操場邊長凳上,江辰的確顯得心猿意馬,我覺得很有成就感,就把裙擺又往上撩了一撩,隻是一撩就看到大腿上並排著幾個被蚊子咬出來的紅色大包,隻好把裙擺又拉了迴去。

    江辰跟我說他們醫學係的趣事。他說上一屆有幾個師兄,做完實驗後把羊腿偷迴宿舍打火鍋,吃完後整個宿舍昏睡了兩天,原來那羊被打了大量麻醉;他還說有一次他們係宿舍抓到小偷,一群人圍著小偷就是一陣狂揍,小偷實在受不了就裝死,有人從寢室裏鼓搗了個聽診器,下診斷說此人心跳強而有力,於是大

    家揍得更歡了;他還說……

    總之江辰突然變成了個話嘮,而身為女朋友的我隻好陪著笑,而且還笑得花枝亂顫,不然顯得不給麵子。

    說著說著,他突然問我說:“你噴了香水嗎?”

    我沒有,所以我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狐疑地看著我,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明明就聞到一個什麽味道。”

    我用力的吸了好幾口氣,恍然大悟道:“噢,你說這個呀,是花露水的味道,我腿上被蚊子咬狠了。”

    他將信將疑地說:“聞起來不像花露水。”

    我迴想了一下,撓著腦袋說:“花露水不夠涼,我還擦了些風油精。”

    ……

    他不再說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但我大概猜到他並不喜歡我身上的味道,於是悄無聲息地挪到長凳的最邊沿,半個屁股懸在空中。

    我們就這麽僵持在了操場邊的一條石凳上。

    最後他突然惱怒地說:“陳小希,你過來。”

    我想他該不是要揍我吧,我聽說有一類型的男朋友,以揍女朋友為樂。但我還是邊橫向挪動著屁股邊問他:“幹嘛?”

    “給我親一下。”他迴答。

    我僵在長凳三分之一處,不知道怎麽辦,雖然他提出的這個要求是我的最終目標,但我還是不爭氣地嚇傻了,我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有賊心沒賊膽的那種人。

    “快點。”他催促道。

    “哦。”我下意識地迅速挪到他身邊,他身邊的石凳有點冰涼,我僵直地挺坐著,像一塊石板上再垂直豎上一塊石板。

    江辰扳過我的肩膀,力度非常之大,以致我不得不哎呀一聲提醒他別把我的肩膀擰脫臼。

    他說:“你哎呀什麽,你怎麽那麽不解風情。”

    說完他就把嘴唇貼了上來,我想不帶這樣的啊,你不能批評完我之後不給我辯解的時間就堵住了我的嘴,你這又不是在付封口費。

    後來我問他是不是被我穿裙子搖曳多姿的模樣吸引了,他說沒有,你小腿挺粗的;我又說莫非是被花露水加風油精的味道吸引了,他說沒有,聞起來像福爾馬林;我不死心說莫非是操場上的蟲子叫把你的獸性叫起來了,他說你神經病是吧;我說那究竟是為什麽,他說就親親看嘴唇的皮膚組織和一般皮膚組織的觸感有什麽不同。

    ……

    我那個花瓣般浪漫的初吻夢,就這麽被他無情地糟蹋了,我還不如把初吻獻給路人……

    就在我懊惱著當年沒把初吻獻給路人和迴憶著這輩子見過最帥的路人時,門鈴響了,我心裏跟電梯失重似的咯噔了好幾下,深吸了一口氣,準備端一個晚娘麵孔去應付江辰,興許還能換來他幾聲哀求,以彌補我年少時多年的苦追。

    隻是實在太高興了,伸去擰門把的手抖得跟拿著張兩千萬的支票似的。

    我哆哆嗦嗦地開了門,還沒看清來人,就被一個熊抱勒得差點斷了氣,我以為江辰激情爆發了,欣慰地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別激動,別激動。”

    才說完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古龍水味道,於是用力推開抱著我的人。

    眼前站著的人,細長的眼睛,眼尾上挑,歪著嘴角笑,嘴角推出兩道弧線,真是邪邪中帶點那個不羈呀。

    他是吳柏鬆。

    我必須承認,我從來都不是勇敢和堅持的人,這輩子最勇敢最堅持的事就是倒追江辰,但即使是這件事,江辰給的評價也不高。他說你像隻吃過貓糧的貓,見了老鼠隻會靠天性追逐,但如果見了魚,又會很快給誘惑走的。在他神來一筆的比喻裏,我是貓他是老鼠,而吳柏鬆就是——那條魚。

    也就是說,吳柏鬆是我單戀江辰的荊棘道路上一個小插曲,我把這小插曲形容為得不到愛的路途中撿到其它的小美好。江辰形容的比較直接犀利,他用了兩個含有植物的成語來形容,他說:水性楊花,紅杏出牆。我覺得他實在是誤會了。

    吳柏鬆是高一下學期從外地轉到我們班的,他背著書包跟在班主任身後進了門,在腦門光禿說話嘴角帶沫的猥瑣班主任襯托下,轉學生濃密的過耳棕色頭發,斜著嘴角微笑的樣子是多麽的驚為天人。

    他笑著點了點頭,說:“大家好,我叫吳柏鬆。”

    他低頭的瞬間,我覺得有一道光一閃,這才發現他耳垂上有一個閃著亮光的東西,大概是耳釘。

    對於來曆不明的轉學生,大家心裏都是澎湃著好奇的,對於一個耳朵上戴著耳釘且沒有被老師強迫切掉耳朵的來曆不明轉學生,大家的好奇心更是洶湧著即將破表。

    作為好奇教的教主,我被無恥的眾人用眾望所歸的花言巧語推上去跟轉學生談一談。

    於是我的開頭就是:新來的同學,我們談一談吧。

    他正在往課桌肚子裏裝書,聽到我的話手裏停

    頓了一下,抬頭看一下我:“談什麽?交保護費啊?”

    我撓一撓頭,不明所以地說:“什麽保護費?”

    他把手裏最後一疊書塞到桌子裏,直起身,歪著嘴角笑:“開玩笑的,我叫吳柏鬆,你呢?”

    我明顯地聽見我身後傳來幾聲倒抽涼氣的聲音,和窸窸窣窣的“陳冠希”……我越聽越火大,轉身叉腰對身後的女同學們吼:“什麽陳冠希!我叫陳小希,要跟你們說幾次,這個不好笑,不好笑不好笑不好笑!”

    雖然當時陳冠希門係列的偉大創舉還未發生,但還是有不少無聊人士喜歡反複用我們的名字來開玩笑,我常常被逼抓狂,不好笑呀不好笑,這究竟哪裏好笑了……

    一群同學被我吼得發怔,半晌才有一個人幽幽說:“我們是說他笑起來像陳冠希,你也太敏感了吧……”

    ……

    我那個……不想活了。

    吳柏鬆在我身後笑著問:“你叫陳小希呀?”

    我背對著他點點頭,“是啊,歡迎你到我們班。”

    說完就頭也不迴地逃迴座位,趴在桌子上裝死,正裝得爐火純青,自己都以為自己真的死了時,背後被什麽東西戳了一戳,我有氣無力地轉頭,坐在我後桌的江辰食指和拇指夾著一支圓珠筆晃著:“你的筆掉了。”

    我順手接過:“哦。”

    “多管閑事吧。”江辰一臉幸災樂禍,“陳冠希在盯著你笑呢。”

    我側頭看了一眼吳柏鬆,他果然看著我微笑,我隻好擠出一個笑勉強迴應,然後轉身趴在江辰的桌子上哀嚎:“好丟臉啊,我不活了。”

    他用手裏的練習本敲了一下我的頭:“活該,嫌丟臉以後就別上去瞎湊熱鬧。”

    我對江辰的打擊早就練就一身刀槍不入,還能涎著臉問他:“我要是找他玩兒你吃醋不?”

    他睨我一眼,“我謝謝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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