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當年紅顏為什麽喜歡上無鋒無芒的夜聲,山下宋令箭已到了鄭府。自離了舉杯樓門口的遊無鏡與遊無情,她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鄭府全院皆紅,但卻不是喜氣洋洋,下人們都安靜地張羅著,生怕一個高聲大笑就驚動了並無喜意的主人。門僮認得她,告知說燕錯與海漂的確還在府中,並將她引帶進府。

    入院時隻見燕錯獨自坐在桌前吃糕點,丫環們都站得遠遠的,小丫環兩個都閃著眼睛盯著他在看。

    “燕錯。”宋令箭一進來,馬上打破了院中閑散的氣氛。

    燕錯奇怪地看著宋令箭:“海漂哥在吻玉閣。”

    宋令箭臉色一沉:“我來找你的。你們先下去。”她嚴肅地對著旁邊的小丫環道,一下子小丫頭們都走光了,隻剩她與燕錯。

    燕錯有點危機感,站起身道:“什麽事勞你特地來找我?”

    “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在山上?”

    燕錯點點頭:“恩。我未時上山,與海漂哥一直呆到申時迴來。”

    “山上遊無鏡與遊無情是不是跟你們呆在一起?”

    燕錯點頭:“恩,我與海漂哥在整前屋,她們在後頭。”

    “之間遊無情有沒有離開過?”

    燕錯想了想:“應該沒有吧,她去溪邊打了點水,很快就迴來了。她的紅衣裳很明顯,遠遠的都能看得見。”

    “他們什麽時候離開的?”

    “差不多跟我們一起。下山後我們來了這裏,就不知道她們上哪去了。”

    宋令箭確認了遊無鏡的說辭,遊無情的確與她一起在山上,打水的那點功夫,就算她動作再快,也不可能山上一個來迴。

    “夏夏在哪裏?”宋令箭直截了當地開問。

    “夏夏?她不是一直睡在房裏麽?”

    “今天燕飛自己摸去夏夏房間了,但是夏夏不在房裏。”宋令箭盯著他道。

    “她去哪了?”

    “你沒有移動過她麽?”

    “當然沒有,現在她的情況還算穩定,秦正說最好別隨便移動她,變化的溫度空氣很容易讓她的鎖力變得難以駕奴。她果真不在房裏?”

    “那就是說,你與秦正都沒有動過她——那夏夏哪裏去了?”宋令箭冷冷道。

    “不可能的——誰會這麽無聊做這種事?況且秦正在院中的,他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的。”

    “但她的確不在房中。”宋令箭冷冷道。

    夏夏不見了?這代表什麽?

    第一,夏夏她醒了,她自己睡了幾十天,突然自己解開了無人能解的鎖力,不聲不響地站起腳離開房間洗臉去了?第二,有人帶走了夏夏,有個人莫名其妙地進了院子,抱走了正在昏迷的小姑娘,並且無聲無息,避過離鈴與秦正?

    燕錯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撣了撣手要迴去。

    宋令箭狠狠吐了口氣道:“你去把韓三笑找迴來,我迴繡莊再問問燕飛。”

    “夏夏的事,你要告訴她麽?”燕錯道。

    “沒落實之前,誰也別驚動燕飛。”

    燕錯非常讚同地點了點頭,宋令箭無暇驚訝他突然轉變的態度,轉身飛快離開。

    ——————————————————————————————————

    “海公子,你在看什麽?”鄭珠寶問道。

    海漂轉過頭道:“哦,沒什麽。”

    鄭珠寶微笑著將手裏的畫遞了迴來:“海公子的畫藝越來越好,這畫上的人,比我可要好看多了。”

    海漂失神地看著畫上的一對新人,新娘巧目笑渦,甜而優美,新郎雖帶著份稚氣,卻笑得十分開心。這是他依了鄭珠寶的要求,為他們做的新人畫像。

    新娘:鄭珠寶。新郎:黃為有。

    原本說起來那麽不登對的一對人,穿著新衣倚在一起,似乎也是良眷美侶。

    “是鄭小姐自己沒有發現自己的變化而已。”

    鄭小姐微微一笑,站在他的身邊順著他剛才看過的地方一看,正是燕錯剛才呆過的院落,人已離去,丫環們輕語著在清理桌上的東西:“這次大病一場,我也的確看明白了許多,有些東西握在手裏化成灰燼,還不如放在心裏,長久不敗。除此之外,我擁有很多別人無法擁有的東西,爹爹為我安排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我試著去接受一切,接受未來的身份,也接受未來的夫君,發現其實一切沒有我想象中那麽艱難。”

    海漂笑道:“所以你讓我為你作這幅畫,再讓別人在後麵題字,做個長久的紀念,是麽?”

    鄭珠寶點了點頭,道:“題字一事,還是要麻煩海公子你幫我奔波了——你與宋姑娘,怎麽樣了?”

    海漂的眼神突然遙遠了,卷起畫卷道:“夏夏有傷在身,飛姐正在拔毒,她大病初愈,山屋又遭燒毀,自然忙得不可開交。”

    鄭珠寶道:“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海漂笑容苦澀:“答非所問,隻因不知如何迴答。”

    鄭珠寶倒了杯水,看著水中自己平靜的臉道:“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到,宋姑娘對我有一種莫名的敵意?”

    海漂道:“她向來不善與人交往,鄭小姐想多了吧?”

    鄭珠寶搖頭道:“這不是想多,而是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原先我以為,她是因為我不速入住才對我有敵意,後來我才想明白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海漂奇怪道。

    鄭珠寶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能理解她。就像我每每看到那個人與她一起,心中都會有股酸痛的感覺。我想她也是一樣的心情。”

    海漂目光深邃道:“你是說,三哥?”

    鄭珠寶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的那個人,與她的那個人,並不是同一個人。”

    海漂皺著眉。

    鄭珠寶笑道:“世上所有的人,都會想將喜愛的東西占為已有,更甚者,有人可以將屬於自己的東西束之高閣或棄之如履,卻不允許別人拿走一樣。或許宋姑娘連自己都不懂自己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患得患失之情,所以才更逃避不願意承認。”

    海漂不懂女孩子的心,心思層層如鄭珠寶,他更是讀不明白。

    但鄭珠寶性格含蓄,盡管海漂迷霧重重,她還是不想點破那層霧裏看花的美意,隻是彎著眼睛,流轉頭笑窩淺淺道:“宋姑娘有時候,還真是個可愛的人呢。”

    ————————————————————————————————

    宋令箭已經迴到繡莊,秦正也在,兩人再次迴夏夏的房間確認過——

    夏夏好像平白在床上蒸發了,沒有氣味,沒有足跡,沒有任何一點痕跡——就算風吹過,也總有沙子移動的痕跡——

    “怎麽了?看你進進出出的又不吭一聲,發生什麽事了?”燕飛跟在後麵小聲道。

    秦正的眉皺得厲害,但他始終想不出這個下午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就在燕錯出門之前還去看過夏夏,那時候夏夏還平靜地躺在床上,一如這幾十天來中的任何一個日子。

    宋令箭盯著燕飛道:“你說下午還看到了遊無情?”

    燕飛點了點頭:“恩,她來找無鏡姑娘,可能等得困了,就進夏夏的房間借床躺了一會兒,然後很快就走了。”

    秦正卻驚訝地瞪著宋令箭,不動聲色地搖了下頭,表明他當時根本沒有聽到任何人來過的聲音——他是個殺手,就算在睡覺,也對任何風吹草動了然於心,但這個下午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他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

    宋令箭靠近秦正,低頭傳音道:“遊無情整個下午都在山上,不可能會中間出現在這裏。燕飛見到的這個遊無情是假的。”

    秦正驚訝地看著宋令箭,密語傳音之術,這個年輕的女子怎麽如此得心應手?

    “遊無情在你醒來後從沒來過這裏,你怎麽知道那個人就是遊無情?”宋令箭問燕飛道。

    “她自己說的呀,而且我好像聽燕錯提起過遊無情,她不是喜歡穿紅衣,還很潑辣麽?果然啊,可真是牙尖嘴利——宋令箭,你什麽時候也得罪了她,她惡狠狠地說要讓你親自向她道歉呢!”燕飛心有餘悸。

    “她還說了什麽?”

    “她還說你在她臉上留下恥辱什麽的,可是她的臉明明很美啊。”

    “她臉上有沒有一條新的細小的傷疤,在左頰部位?”宋令箭再問。

    “沒有啊,她臉上幹幹淨淨清清爽爽,什麽也沒有———”燕飛眨了眨眼奇怪道,“不過光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要不是她穿著紅衣又叫遊無鏡四姐,我還以為她是遊家的長姐呢。”

    “她長什麽樣?有多高?”秦正道。

    “哦,她長得,比宋令箭要高點。很美,那種美讓人不敢靠近,張揚又有距離,鼻高嘴小,瓜子臉,眼睛特別深邃,像海漂的眼睛,很迷人。真當是個絕色美人啊。”

    所謂皮囊色相,對於有些人來說隻不過是個卸敵的迷魂陣而已!皆是紅粉骷髏,水月鏡花!

    宋令箭狠狠地唿了口氣,燕飛莫名其妙,不知她怒氣何來,看著秦正無助道:“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秦正也沒有心情再掩飾解說什麽,隻是狠厲地皺起了眉。

    這個人連喬裝都不屑,潛進繡莊帶走了夏夏,還戲猴似地與燕飛扯了這麽個容易被拆穿的謊話,避過金鈴與警覺性極高的秦正,可能此刻就在某處恥笑他們的無能與大意!她到底是誰?!想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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