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攤觸目的紅,滲在了微霜的石板上。微風過處,傳來淡然的腥味。院裏等著四個人,燕錯握著拳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夏夏捧著膝蹲地在上,頭埋在雙膝之間,肩膀地微微顫抖,海漂就站在她邊上,為她擋去自門口吹來的寒風。韓三笑挺著腰背站在簷下,閉眼傾聽著什麽。霜在融化,殘桂凋零,生死交替,一切都可樣清晰明了,隻有屋裏那微弱的脈聲,時有,時無。

    “吱牙”一聲,終於有了生命活動的聲音,夏夏猛然抬起了頭,韓三笑睜開了雙眼,但誰都不敢問結果如何。

    宋令箭一臉疲備,低頭看著正在與霜水融合的血漬。

    “發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昏迷了?”她輕聲問道。

    “是。——我不知道,我迴家的時候沒看到飛姐,我以為她找你們去了,後來我想出去找小驢哥,看到宋姐姐的門大開著,我就走過去想把門拉上,沒想到,沒想到——”夏夏的臉強忍淚水慢慢道,“我看到飛姐就躺在這裏,身邊好大一攤的血,我跑過去叫她,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全身涼得跟冰一樣,我很害怕,我不能離開飛姐,不能讓她一個人那樣躺著,我也不敢動她,我怕我一動她就會,就會死……”

    韓三笑盯著血漬道:“發現她的時候,她是不是臉朝院子,腳向宋令箭的房門的?”

    宋令箭站在了自己房前,向外走了幾步,走到血漬邊上,繼續盯著血漬。

    “當時她看到來人在你屋中,想跑,卻沒有來得及。”韓三笑平靜道。

    宋令箭蹲了下來,仔細地找尋著血漬周邊,問道:“你們有沒有接近過血漬?”

    夏夏搖了搖頭:“沒有,我發現飛姐後,馬上讓燕錯去找了你們。我一直守在這裏,你們來了後也一直小心避開,誰也沒有碰過這處。”

    宋令箭將目光定在了一點,那隻是一處像是由血漬濺出來的血點,不過因為量少,又濺在幹燥的地方,早在冷風中吹幹了。她慢慢道:“這些全是內腑受震之血,她身上並無外傷,但右手食指上卻有血漬,這就表明——”

    韓三笑馬上蹲了下來,仔細看著她注意的這點血漬。這就表明,燕飛在失去意識之前,一定嚐試著想要留下什麽訊息——這點血漬遠遠一看並無特色,並看卻可以看出來卻有一定的輪廓,四個葉瓣,當時燕飛的手一直在顫抖,她努力地畫下這不圓的花瓣,再吃力地在裏麵塗抹著手指上越稀幹的血,剩下一瓣是空,沒有上色,為什麽剩下一個花瓣?這代表什麽?

    燕飛沾著自己的血,在地上畫了一朵隻塗了三個花瓣的花?為什麽?

    夏夏再忍不住眼淚,淚流滿麵地看著地上這處血漬道:“飛姐那時一定是叫不出了聲,她又不識得多少字,隻能想盡辦法給我們留下線索——是誰這樣狠心,連飛姐這麽好的人都要下重手?!”

    宋令箭盯著花喃喃道:“花?代表兇手名字中有花?還是與花有關?為什麽隻塗了四瓣,難道兇手的身份,還跟這三瓣被塗上顏色的花瓣有關?”

    “如果當時她真的想給我們兇手的訊息,那就表明,兇手是她認識的——很有可能就在我們中間。”韓三笑站起身冷冷環視四周。

    夏夏的臉刷地白了,她恐懼地地看了看周圍。

    海漂輕聲道:“飛姐是個簡單的人,她不會留下這麽複雜的暗示——三個花瓣,或許是因為她沒有來得及塗完最後一片就支持不住了——”

    韓三笑眼裏突然閃出了淚光,瞪著宋令箭道:“是不是上次在山上襲擊燕錯他們的那個人?一定是他!當時你為什麽放走他?若是你拿下他,就不會禍及到燕飛!那個人三番幾次闖進你家,到底想要什麽?!”

    宋令箭冷冷道:“你果真以為那人三番幾次是想要找我家的東西麽?!”

    這處宅子,曾經是屬於燕衝正的,後來他們搬了隔壁的大宅子,才將這裏空了下來,一直到後來宋令箭買了下來——

    韓三笑瞪大眼睛,突然跑出院子,飛快衝上閣樓,拍門道:“燕夫人?!燕夫人?”

    沒人應門。他用力一把推了進去,很快走了出來,一臉慍怒道:“燕夫人不見了!”

    燕錯大聲道:“不可能。我一直在屋中,若有人踩動樓梯帶走樓上的人,我一定會知道的。”

    夏夏痛恨道:“你知道個屁!飛姐受襲這麽大的事,你不是一樣什麽也不知道?你知道她冷冰冰地躺在這兒躺了多久麽?或許她一直等著有人經過,有人能救起她,而你就在隔壁,卻什麽都不知道!”

    燕錯沒有反駁,隻是握著拳頭咬著牙。

    夏夏猛地衝過來,用力推了燕錯一把,咬牙切齒道:“要是燕夫人跟飛姐有什麽事,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燕錯任其推著,呆呆地看著地上那灘鮮紅的血,他不敢正視所有的人目光,尤其是海漂的。

    “今天出門之前,我還聽到飛姐歡歡喜喜地說要給大家做湯圓吃,她還吩咐我去買最好的麵粉——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夏夏一臉死灰地喃喃道。

    “她怎麽樣?我的耳朵你都救好了,你一定也能救好她的是不是?”燕錯看著宋令箭。

    宋令箭卻沒有迴答,隻是轉頭看著窗門大開的海漂的房間,裏麵淩亂地散落著形形色色的畫紙,皆是素色,並無塗彩。

    海漂走進房間,蹲身收拾著地上的畫。

    “她到底怎麽樣?沒有那麽嚴重的,沒有那麽嚴重的是不是?”燕錯走近一步,繃緊了全身的弦。

    宋令箭仍舊沒有直麵迴答,隻是疲憊道:“找到兇手,或許還有生機。”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她現在——”

    “我知道飛姐指的是誰了!”海漂突然站了起來,手裏拿著一疊的畫,眼裏一片肅殺。

    “誰?”韓三笑馬上跑了下來。

    海漂慢慢地展開了手中一副畫。韓三笑盯了片刻,馬上躥了出去。

    ————————————————————————————————————————————

    “海漂哥哥,到底是誰打傷了飛姐?他們為什麽一看畫就好像知道了,為什麽我看不懂?”夏夏緊張道。

    海漂失神地盯著剛才卷出來給他們看的畫,這是一連環的畫中的其中一副,當時是為了揭破黑俊被鬼吊殺的真相。畫中人被吊在梁上,腳下踩著一連串由花碗串高的“石柱”。院牆之外有個黑色的影子正在抽去串碗之繩,上吊的人命在旦夕!

    “當你手上隻有一個顏色的時候,隻能詮釋兩種色調。一是白,二是黑。空的為白,實的為黑。至少我一直是這樣作畫的。飛姐在所畫的花中塗上了血,是因為她所能用的顏色隻是血的顏色。她是想告訴我們,這朵花的顏色,是黑的。”

    夏夏不解:“那為什麽隻塗了三瓣?難道這花是黑白相間的麽?”

    海漂憂傷一笑:“也許她想塗全,但是卻沒有力氣再塗下去了。”

    夏夏咽下悲傷,繼續問道:“那又怎樣?一朵黑色的花,誰會跟這個意思相關?”

    海漂輕輕撫摸著畫,寂然道:“當時了也許她正在我的畫,她讀懂我畫中的意思,所以當她倒下的時候,她自然而然地,用花作為了提示。”

    “到底是誰呀?”

    “這個人平生喜好種花,與黑有關。你說呢?”

    燕錯突然怒道:“是他!黑俊!”說罷轉身就要衝出去!

    海漂飛快站了起來,狠盯著他道:“站住。”

    燕錯釘子般站住了。

    “這件事三哥與令都已知曉。交給他們來處理。”

    “但是——”

    “現在我們最需要做的,就是陪著飛姐。”海漂不容置疑地盯著他,燕錯慢慢鬆開拳頭,低下了頭。

    夏夏驚恐道:“黑叔叔?他——他為什麽要害飛姐?!飛姐待他那麽好,他為什麽要害飛姐?!”

    海漂冷冰冰道:“傷飛姐的人或許有著一張與黑俊一樣的臉,卻絕對不是黑俊。”

    燕錯怒不可遏:“是他!那個在山上假扮宋令箭的人!他一定又假扮成了別人,混在我們其中!”

    夏夏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臉色蒼白地來迴瞪著兩人。

    海漂眼睛冰冷黯淡,也顯得非常憤怒。

    “宋令箭一時心慈手軟放走那人,卻將禍端並移到了燕飛身上!婦人之仁!婦人之仁!”燕錯狠地一拳打在了門板上,結結實實的,金鈴大作,卻對他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我不知令為何放過那人,但她一定有她的原因。”海漂靜靜道。

    “是,她做什麽都是有原因的,你為她鋪設千萬種苦衷,但都抵不了這個事實!你們都把她想成完人,但她呢?她甚至都不願意多看你一眼,她一直將她那隻獵犬的死怪責在你身上,認為你就是一切始源的開端!她不是對你有感情才將你留在身邊,而是她將你看成禍端,要囚禁你在身邊,好掌握你的一舉一動,而你卻為了她,寧願將自己的一切從前拋棄!”燕錯咬牙切齒,渾然不顧自己的話語有多傷人。

    夏夏瞪大了眼睛,愣愣看著海漂,難道,難道他早已想起從前的事,卻一直保持著沉默?

    “或許,一切都是反的呢?”海漂微笑著,包容地看著燕錯,“不是我將她想得那麽完全,而是你們將她設想得太完全,堅不可摧,無所不能。但在我眼裏看到的,她也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姑娘,與飛姐和夏夏一樣的姑娘,會笑,會哭,會生病,會冷。喜歡甜的,討厭苦的。也許她比別的姑娘都要耐痛,但痛也是真實的,隻是她不會哭,不會喊,隻會在我們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忍受,用我們難以理解的方式表達自己而已。”

    燕錯愣住了,刹那間他似乎在海漂微淚的瞳孔裏,看到了另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宋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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