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箭與韓三笑剛走沒多久,繡莊就來了個沒有賓客之禮的人。

    一個黑衣黑麵的人輕巧地翻進院牆,拾級登上小樓,敲了敲樓上小閣的門。

    門開了。燕夫人黛眉月目的閃出容顏,看著門外的蒙臉人,從容不驚道:“你是誰?”

    蒙臉的人摘下了麵布,看著燕夫人道:“是我。”

    燕夫人輕皺了個眉:“你是?”

    黑衣人似乎有點失望:“玉姐,你又不記得我了。”

    一聲玉姐,似乎勾起了些她的迴憶,她模糊地點了點頭:“我記得你,我還記得四哥曾也說過,不想再看到你。”

    “那你呢?”

    燕夫人含笑溫聲:“四哥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黑衣人慘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們都不想再看見我。我也不想再次次自取其辱。這次是有人想見你。”

    “我哪都不去。他想見我,讓他自己來。”

    “你知道是誰想見你麽?”黑衣人奇怪道。

    “能遣動你的,一隻手就數過來了。上麵無論是誰,我都沒有必要給麵子。”燕夫人冷冷道。

    “不是兄長。是二哥。”黑衣人輕聲道。

    燕夫人的表情沒那麽冷漠,輕眯著雙眼,似乎在遙遠地迴憶著“二哥”所代表的人與事。

    “如果是想帶我離開這裏,我想這個麵不必再見了。”燕夫人迴憶起了什麽,轉冷道。

    黑衣人拉著她的衣擺,切切道:“二哥有要事要求你幫忙……”

    燕夫人一聽“幫忙”兩字,馬上抽迴衣擺退後道:“我什麽也不會。”

    “事關燕族榮敗,玉姐——”

    “燕族早就不存在了!”燕夫人鳳目圓瞪,狠厲悲憤道,“——我雖然記性不好,卻也不會忘記如此割愛之痛!”

    “燕族名亡實存,這些年,二哥一直在維持燕族將員,燕族還在,還會重生,隻要……”

    “隻要什麽?”燕夫人冷冷看著對方。

    “隻要二哥願意。燕族是軍之大氏,複族的確困難。但,如果二哥願意以他世代所累積的威望,定能給它新生的。”

    “他憑什麽要以世代官襲之險,來助我們恢複族名?”

    “所以二哥的這個忙,你一定要幫。”黑衣人目光堅定道。

    燕夫人看著他,突然悲傷地笑了:“恢複又能如何,憑我們孤兒寡母麽?”

    “燕族需要新的領袖,你們燕家,還有後人的。”

    燕夫人驚訝地瞪著他,失笑道:“你不是一直嫌他血統不正,難當大任麽?”

    黑衣人失落地一笑:“玉姐忘記了麽,我擁載四哥,正如自己的嫡親血肉。那孩子是他的血肉,我又怎會真的憎之恨之?燕家隻有這條血脈可以延伸,飛兒始終還是女兒家,四哥隻想讓她過平凡安靜的生活。而四哥的兒子,或許是他長得太像四哥,卻又如此自暴自棄,我實在看不下去想要教訓一下而已,順便也為飛兒討迴點公道。”

    燕夫人靜靜看著遠處,忖度良久,似乎心中已有主意:“燕族領袖之路,長且困擾。那孩子還太年輕,還有很長的一段路需要你們這些父叔輩的人來扶助。”

    黑衣人頓時挺立了胸膛,浩然正氣道:“你放心,有我與五在,定然讓燕族再複往日榮光。”

    燕夫人一臉平靜,溫柔地從房內跨了出來,輕風吹起她的長袖,像個淩空下凡的仙子。她微微一笑,上翹的唇展出一個美麗的弧度,輕聲道:“我們走吧。”

    ———————————————————————————————————————

    黃善柔與上官博越吵越兇,但始終都保持著出手的安全距離,外麵卻沒有一個人敢進來勸架。韓三笑與宋令箭皆是看得津津有問。

    “你馬上出走,少讓我看到你!”上官博開始趕人。

    “雲嫂不是你一個人的,當年她決定將一切心事告訴我的時候,就說過,任何與她有關的事情,我都可以陪同在旁。”黃善柔微帶著一股侍寵而驕的氣勢。

    “宗柏!宗柏!馬上把這人帶出去!”上官博叫來幫手。

    宗柏敲了敲門,走進來,一臉無奈皆疲憊。

    門外的人都垂頭站著,誰也不覺得奇怪或者好笑,可能早就習慣了家主如此脾氣。看來上官博跟黃善柔的交情還真是不怎麽樣。

    “宋姑娘?!”宗柏突然驚訝地叫道。

    上官博轉頭,看到宋令箭正站在雲娘床前,伸手去接自雲娘口中蘊吐到半空中的藥珠。藥珠一到她手,雲娘的氣色馬上蒼白如紙。

    “我說過,這珠子隻借用兩天,就算今天你們不來請,我也會來拿迴珠子。”宋令箭垂頭細細撫摸手裏的藥珠,輕皺眉頭,似乎在心疼。

    韓三笑目測一番,感覺這藥珠似乎比前兩天他從爐裏拿出來的時候要小了一些。

    “你先出去。”上官博突然揮了揮手,宗柏又被趕了出去。

    宋令箭已經自懷裏拿出一個小藥盒,將珠子放了迴去。而上官博一直鷹一般盯著她的珠子,韓三笑甚至有感覺,這個性格乖張的上官家主說不定會直接來搶。

    但他沒有,宋令箭順利拿了珠子,給雲淡施了幾針。而上官博也沒有阻止,他應該也懂得一些醫理,看得懂宋令箭是在救雲娘。

    敲門聲響起,宗柏在外咳了一聲:“老爺。”

    “說。”上官博還是盯著宋令箭在沉思,不耐煩地皺眉道。

    “他們迴了。”

    上官博馬上舒展了眉頭,對著兩人馬上下逐客令道:“現在沒有兩位的事了,宗柏會送你們迴去。門在那邊。”

    韓三笑心道,這家主過河拆橋的本事倒真是渾然天成,毫不做作。

    上官博盯著他們走了出來,自己也跟著出來了,末了轉頭看著還在屋裏的黃善柔道:“你愛呆著就呆著,省得我見了心煩。”

    黃善柔背過身子,表示不想再與這個人講話。

    屋子裏的人禁若寒蟬,低頭不敢看上官博。

    “娘怎麽樣了?”上官衍跟上官博一比,就顯得斯文可愛極了。

    “托了你的福,死不了。”上官博盯了兒子一眼,上官衍頓時沒了話。

    “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擠得跟蒼蠅似的,看著就煩!”上官博煩躁地說了一句,背著手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上官衍顯得很不安,可能仍舊心中有所怨懟,一時之間也沒什麽心情招唿他們,簡短地點了個頭走了。

    宗柏對兩人道:“兩位在後院廚房裏吃些點心再走吧。小武雀兒,你們帶兩位去。”

    韓三笑看了看四周,問道:“怎麽沒有看見我老弟曹南?。”

    宗柏答道:“他不在了。”

    韓三笑一驚:“死了?”

    宗柏失聲咳了一氣:“我是說,他現在不在這裏了。”

    “嚇我一跳,以為怎麽就不在了。我昨天去找他,他周院的人說他跟衙門的人走了,他沒在這裏上哪去了?”

    宗柏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公子薦他迴府裏去了,這段時間是不會再迴來了。”

    “薦他迴府?什麽時候的事情?”

    “自柳村死案後,公子就向府中呈報了薦信。前幾日剛得了迴應,公子見他這些日子也無心鎮事,就讓他先去府裏報道了。”

    “我前兩天還見過他,怎麽說走就走了?”

    “這就是我們府的行事風格,絕不拖泥帶水。”

    韓三笑有點不敢相信,好好的一個人,前些日子還跟他吹胡子瞪眼,突然就千山萬水地隔開了:“這麽快就走了,沒見跟我打過招唿。”

    “告之匆忙,沒時辰收拾衣裝,更別說辭別。來日方長,總有機會見麵的。”宗柏硬綁綁道。

    韓三笑靠在院前的門牆上,思索著曹南突然的離開,迴憶著雲娘中毒那天他的眼神——憤怒?失望?內疚?痛心?他可以漠視天下大多東西,卻唯獨害怕這樣的眼神,所以他不敢麵對,更不敢補救。他突然有點懷念這個梗直又聰明的漢子,薦往上官府,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他走之前,好像在差房你的具物桌上放了一封信,應該是給你的。”

    這是宗柏說的最可愛的一句話了。韓三笑一溜煙就跑沒了,宋令箭對宗柏道:“你疲乏過度,不用陪著我們了。”

    宗柏的確是疲乏得有些支持不住,點了點頭道:“那兩位自便。芙蓉都在廚房,想要什麽吩咐他們就可以。”

    宋令箭點了點頭,宗柏抱了個拳走了。

    她拐進後院,聽到廚房中芙蓉兩人正在聊天。

    “芙,你怎麽了?”

    芙葉垂頭著淡淡道:“沒事。”

    “還說沒事,你看你,肉切得比腦袋還大,夫人病倒了,誰都不會開心,還驚動了老爺。有老爺在,夫人不會有事的。”

    “嗯。”

    蓉葉不滿道:“你別一天到晚這樣,堵著誰啊。我知道你比我還要擔心夫人,但你若是因為這件事情胡亂怪小宗,我倒要說說你了。自夫人病倒後,小宗就沒有停下來過,日夜兼程地去稟了老爺,又不眠不休地馬上啟程迴來。這麽多天了,他幾乎是眼睛都沒有合起來過,看他那累極又強撐著的樣子,我都心疼了!你是才是他孩子的媽,怎麽連句寬慰的話都沒有?”

    “大家心裏都不舒服,有什麽好說的?”芙葉無精打采道。

    “黃老爺也說了,夫人的事情誰都不能怪。宗柏平時最尊敬的就是夫人,跟隨夫人的時間也比我們長很多,他比我們所有人都難過!老爺都還沒來得指定責,你心裏卻早就給他定罪了。”

    “夫人出事,宗柏責無旁貸。自小嬤嬤教我們一世奉一主,以前我一直不以為然。跟了夫人後我才明白過來,要是,要是真碰了個願意一生伺候著的主子,就算是死都要追隨著的。”芙葉切肉的動作越來越慢,下手也越來越狠,跺得砧板上的木屑都要出來了。“哎喲喲!”蓉葉忙扔了手上的東西,搶過芙葉手裏的刀,尖聲道:“你這個死丫頭,真不明白你心裏想些什麽?!現在夫人還說個不準,你可千萬別做什麽傻事來觸了這眉頭,老爺的性子可不是隨便我們能拿來鬧著試探的。你不仔細你自己,也要想想你女兒!”

    芙葉呆呆地看著被蓉葉搶在手裏的刀,眼神交錯複雜。

    “你這樣子,千萬別被雀兒看到,她還是個小姑娘,什麽都不懂,她長得多好,過得都是我們咱們小時候做夢才能有的日子……你愛怎麽樣怎麽樣,雀兒可是我未來的兒媳婦,你別黴罪了她!”

    芙葉抬頭看著蓉葉,眼紅突然就紅了:“蓉姐,若我們真有什麽不測,你要好好待雀兒。”

    “呸呸呸!說什麽黴頭話!……”蓉葉不是矯情之人,見到向來嚴肅不苟的芙葉如此動情,擔心萬分道,“芙,咱們雖然不是親姐妹,但自小一起受苦挨訓,雖然我比你大,但你一直都比我懂事,也比我聰明。你能嫁給小宗,我一直都很為你高興,這樣的好日子得來不容易,你別胡思亂想好麽?”

    芙葉嘴唇微顫,輕點了點頭,眼淚卻已飛速滑下,她迅速背過身道:“你自己做吧,我去看看夫人。”

    蓉葉一臉焦躁心憂,狠狠地將菜刀釘在了砧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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