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九。

    這一天很平常,如果說它特別,也隻能說這天的天氣特別的好,前些夜大雨連連,陰雲蓋頂,這一天卻像是為什麽特意展顏,別開生麵地給了一個豔陽天氣。

    所有收到謝宴請貼的人都應邀前來。

    雲娘是這場謝宴的主辦人,自然是以主人的身份接待的來客。

    燕飛穿著胭紅色的衣袖,挽著難得裝扮素雅的宋令箭成了第一趟來客。

    雲娘妝容淡雅,盯著兩個女人久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燕飛氣色很好,她的神彩飛揚與沉寂寡言的宋令箭形成強烈的反差,看著雲娘眯了眯眼,笑道:“上官夫人其實不用這麽客氣,特意大費周章請我們來吃飯,就怕給你們添亂。前些日子我眼睛不好,所以一直沒能前來拜會,請恕後輩失禮了。”

    雲娘溫柔地看著燕飛:“那現在眼睛沒有大礙了吧?”

    燕飛拍了拍宋令箭的手,笑道:“好了七成了,還好我有個專用郎中——上官夫人,我們是不是哪裏見過呀?”

    “見過一次,隻不過那時燕姑娘你還蒙著眼紗。現在重見天日,實在可喜可賀。”

    燕飛嗬嗬笑道:“對對對,我們是見過一麵,但那時我應該看不見您才是,怎麽現在感覺我們以前就見過,而且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般——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眼緣麽?”

    雲娘悲容乍現,強笑道:“叫我雲娘就可以了。”

    燕飛笑著點了點頭,正要繼續說話,一旁的宋令箭淡道:“上官夫人是此宴主人,應該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我們就不多叨擾了。”

    “宴設在前院,後院已備了茶水,兩位可以進去先休息一會兒。”

    燕飛一邊挽著宋令箭,一邊嘀咕道:“我說錯了麽?我是真的覺得好像見過嘛——哦,我知道了,夏夏說過,說上官大人長得像雲娘,可能就是見多了上官大人,所以見著雲娘,就也感覺很親切,像是認識一樣——宋令箭,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聽見沒有嘛。”

    宋令箭當然在聽燕飛說話,但她現在還是有些小小的驚訝,因為在後院茶水休息廳中,她看到了比他們還先早到的兩個人——蔡大叔與蔡大娘。

    “你們怎麽也在這裏?”燕飛也看見了兩人,奇怪道。

    蔡大叔看著宋令箭,慢慢道:“你拿著那個人的畫像來找我求證的時候,我就該猜到了。”

    宋令箭一笑:“既然她都將你請來,那必然會給你們一個解釋。或許開宴了,謎底也就揭曉了。”

    燕飛奇怪地看著三人:“你們在說什麽啊?”

    “飛姐!!飛姐,你怎麽也來了!雲娘真的把你也叫上一起了!”一個童稚的聲音大聲道。

    燕飛轉頭一看,看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衝向自己,很親熱的拉著她的手:“飛姐,你能看見了麽?能看見了嗎?我是大寶呀,認得我不?”

    蘋果圓,大眼睛,翹鼻子,還有兩個小梨渦,當真是長得很可愛。燕飛一想,雖然與大寶接觸不少,但倒真的是沒有親眼見過。他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可愛,還要親切。

    “恩恩。能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的。”燕飛歡喜道。

    “哦哦哦,飛姐能看見大寶了!你看你看,這是雲娘送我的衣服,好不好看?”大寶開心得像個孩子,拉扯著身上的衣服展現道。

    “好看,好看。”

    “為有,別胡鬧,將兩位世兄請出來,宴要開始了。”站在後麵的黃善柔皺眉道。

    燕飛早就聽說大寶的父親不苟言笑,偷偷看了一眼,突然就笑了。

    黃善柔也看了她一眼,道:“幾位少陪,宴將開始,可去前麵落座了。”說罷頷了個首,應是帶著大寶去找上官兄弟了。

    燕飛拉著宋令箭輕笑道:“你說這黃老爺,吹胡子瞪眼的,就跟燕錯貼了胡子一樣,我差點就笑出來了。”

    “你已經笑出來了。”宋令箭對燕飛的淡定表現很滿意,至少她隻是忍不住地笑,而不是忍不住的哭——黃善柔與她父親如此相像,她也能淡然應對,她真的已經走出陰影,笑著往前看。

    宴將開始。

    宴上有肉有魚,家常菜,精致不奢華,有茶,無酒。

    雲娘與黃善柔坐主位,她右手邊上的位子空著,黃善柔邊上坐著縣令上官衍。然後就是上官禮,燕飛燕錯,海漂,韓三笑宋令箭,曹南,蔡氏夫婦,宗柏。再是空位,再是雲娘,一個圓形。

    一共十四個位子,到座了十三個人,還有一個人沒來。

    夏夏大寶與朱雀玄武都是少年人,沒有安排在成人桌上,現在他們另起一桌,正在房中笑聲爛漫。

    “怎麽還有一個人沒到麽?”上官禮奇怪地看著雲娘右手邊的位子,會有誰跟黃善柔的輩子並駕,坐在主座之右?

    雲娘觀察著桌上其他人的神色,從落座開始,蔡大娘的眼神就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她裝作沒有在意。她等待著宴刻的開始。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們就開宴吧。宗柏,你去後麵將最後的客人請出來吧。”

    宗柏點頭離座。不過一會兒,他扶著一個人出來。

    位上有人皺眉不解,有人平靜得如同意料之中,有人驚訝不已。

    雲娘親自起身,扶著這個人坐在了自己的右手邊的空位上。

    燕飛不解,隻是奇怪又驚疑地小聲問邊上的宋令箭道:“這是——這是黑叔叔麽?”

    難怪燕飛如此遲疑,因為現在的黑俊不是往日的黑俊。

    他收拾得很好,頭發整齊地梳成髻,簪著精致的竹簪,臉容幹淨,皮膚因長久的酗酒而透出無力挽救的病態之白。穿著天藍色的長衫,一副文人打扮。那些瘋狂與癲哭像流逝的潮水消得一幹二淨,此刻看他的臉,突然覺得他其實本就是這麽個文靜內斂的男人。隻是他的表情有些呆滯,像個隻會走路的玩偶,任人擺布。

    “那是黑叔叔麽?”燕飛盯著蔡大娘,說是疑問,倒更像是置問。

    蔡大娘皮笑肉不笑,簡短地點了點頭。

    “怎麽他迴來了麽?怎麽都沒有人通知我呀?”燕飛甚感不滿。

    “通知你有什麽用,你會治病嗎?就你那眼神能照顧人嘛?不添亂就不錯了,這不是給你一個驚喜麽,你有沒有見過這麽乖巧幹淨的黑叔叔?沒見過吧!”韓三笑輕聲道。

    “可是——可是——”燕飛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覺得這些事情的發生都超過了她的意料。

    “黑俊有病在身,還在坐我們這邊的好,以免傷及無辜。”宋令箭站起身,韓三笑也心靈相通似的同時站起了身,作勢要去拉黑俊。

    “我坐在這裏很好,不必了。”黑俊看著兩人微微一笑,拒絕了。他的聲音也很平靜有禮。

    韓三笑狂皺眉,看著宋令箭不解地瞪起了眼,似乎在置問,隻不過一天時間,人家就將黑俊收拾得正常幹淨,怎麽你診來診去,診出來的還是個瘋黑俊?

    宋令箭也皺著眉,卻安份地坐了下來。

    黑俊遲鈍地轉頭看了看桌上菜希,呆滯笑著:“雲姐仍舊體貼入微,做得好多都是我愛吃的菜。你瞧,這是我最愛吃的豬肝,肝能明目,雲姐真是了解我。”

    雲娘苦澀地笑著,為他夾了大夾豬肝,輕聲道:“那你多吃點。”

    黑俊兩手放在桌上,卻一直沒有動筷。

    燕飛歪著腦袋,瞪著看著兩人,再瞪著眼睛向韓三笑探求始末。

    雲娘旁若無人,給黑俊倒了杯茶:“十餘載,亦不知你的口味有沒有更改。你不宜再多喝酒,這桌我以茶代酒,各位不會見怪吧?”她盈盈掃了眾人一眼,淡然道。

    “不會,客從主便,雲娘給什麽,我們就吃什麽。”韓三笑迴應道。

    雲娘笑著點了點頭,道:“大家別客氣,菜都涼了,起筷吧。”

    一桌十四人,各人心中都有千百個疑問,卻沒人多問一句,隻是靜默地吃著盤中物。雲娘不斷地為黑俊夾著菜,黑俊卻坐著一動不動,隻是一眼不漏地盯著她,生怕一個錯漏,就禍成終成遺憾般。

    而雲娘卻身受無數驚疑的目光,如此淡若平靜,像是個天生的耍戲之人。

    宴,安靜沉默。而裏屋的那桌歡聲笑語,更顯院中靜寂。

    “是不是我的手藝不好,吃得大家索然寡味呢?”雲娘放下筷子,看著自己的客人道。

    沒有人迴答。

    黑俊僵硬道:“可口,可口極了,雲姐的手藝,向來都很好。大哥最愛吃你做的煮蹄子,阿血愛吃你做的芹菜餃子。可惜,他們吃不到了。”

    雲娘笑得那麽勉強,卻還是要保持一個讓人不覺得尷尬的笑容:“恩。但是我卻將鎮上豬肉賣得最好的蔡大哥他們請來了宴上,所以買不到最好的豬蹄,便也無法做那道菜了。”

    蔡大娘臉色蒼白道:“你——你真的是……”

    雲娘卻像是沒有聽見,對大家道:“謝宴應該是熱鬧的。既然大家都怕起話題,那就由我來跟大家說個故事,助助興也好。”

    宋令箭放下了筷子,雙手安靜地交疊地桌上,平靜道:“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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