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熊媽像是極怕聽到宋令箭接下來的話,臉色蒼白,疾聲阻止。她慌張地看了看四周,將兩人帶到了一個空曠閑置的房間,小聲道,“夫人最忌諱聽到這些事情,兩位竟還舊事重提,挑得還是夫人心頭的刺。”

    “我隨口問問而已。”宋令箭無所謂地抹抹房中布灰的窗台。

    熊媽歎了口氣,又歎了口氣,才道:“宋姑娘眼尖心細,當真是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也不知為什麽,夫人對你還算得上特別客氣——你猜得沒錯,當年小姐出生,老爺大喜,特間出了重金請人建了閨樓給小姐。由於老爺經常不在府中,對夫人心中有愧,所以特意將閨樓建成兩層,二樓給小姐,一樓給夫人。閨樓建了兩年,建好後,老爺將早就請人築好的牌匾掛了上去,但是當牌簾掀下來的那一刻,大夫人就徹底地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當場就打了夫人一個耳光。”

    “當時的樓名,應該也鄭夫人有關吧?”

    熊媽點了點頭:“當時我們這下人,都被那匾驚得說不出話來,老爺不知從哪裏弄來那些七彩玉石,聽說叫琉璃珠,拚成了三個字:抱月棲。夫人的本名叫柳望月。”

    宋令箭冷笑:“那也難怪了。”

    “大夫人失控打了夫人一記,本來熱鬧高興的氣氛全沒了,小姐本來乖乖的,突然大哭起來,老爺大發雷霆,差點就要打了大夫人。但後來事情還是壓了下來,老爺重新自己給閨樓提了字,換成了‘吻玉閣’,叫當時的管家掛上去,大夫人吵嚷著說改後的牌匾不夠珍貴,強要在外麵加上翡翠。後來這樓就一直叫了這名字。”

    “你們大夫人名裏一定帶個玉吧?”

    “呃——”熊媽皺了眉,“說也奇怪,誰也不知道老爺為什麽換了這個樓名,大夫人的名字裏麵也沒有帶玉的啊。”

    “你大夫人原名叫什麽?”

    “李峰眉。”

    宋令箭皺了皺眉,也覺得這事有點奇怪。不過可能隻是女人因妒生事,隻要樓名中不帶月,管他玉還是金的。

    “現在府院你們夫人當家,為何不換迴以前的樓名?”

    “夫人當家後,什麽都換了,隻有我與這樓名沒有換。小姐閨樓的一樓也一直空置著,夫人一次也沒有進去住過。”

    宋令箭與海漂以同樣的眼光打量著熊媽。

    “夫人本來是個性格軟弱的人,若不是小姐突然得了重病,也不會硬起性子與大夫人對抗——我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頭,先前也是護短幫著大夫人做了很多不安心的壞事,我也知道大夫人當年的確有些過份,但我隻是個小丫頭,又能說什麽?做什麽?夫人對當年換匾的事一直沒有釋懷,每次她遇見猶豫的事,要心軟了,就會在這樓前站站,隻要那麽站站,她就會狠起心腸,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於是慢慢的,那個軟弱溫柔的柳望月不見了,鄭夫人的樣子越來越突出,也越來越明顯。

    宋令箭冷笑:“怎麽現在還會有令鄭夫人心軟的事麽?”

    “好多年沒站過了,也似乎都放下了,直到前陣子小姐突然與她對抗,離家出走,一直到小姐迴府後病重。那幾夜她都一個人在那裏站著,多冷都不迴房休息。哎……就算平時對小姐再怎麽樣嚴厲,她始終是個母親啊,她一直堅持這件婚事,隻是不想讓小姐以後過得辛苦而已……”

    “黃老爺與黃少爺都來了,那麽,婚期是不是重新要排了?”宋令箭突然轉了話題問道。

    熊媽反應也挺快,對答如流:“老爺正與黃老爺在挑日子,還要看看小姐的病情。不過這幾日黃老爺迴村安排祭祖的事情,所以一直拖著還沒有定。”

    “哦,就這樣吧。我們該走了。”宋令箭兀然結束了對話。

    “銀子還沒拿呢,”熊媽又帶著兩人向前走,“本來不用兩位跟著我來來迴迴,隻是夫人對賬務管得嚴,一定要領銀子的人簽收才行,我可不敢亂簽——”

    “行了,知道了。”宋令箭冷冷收了話,熊媽是個識趣人,知道她是個不多話的人,方才說了這麽多話,一定是嫌煩了,便閉上了嘴快速給兩人領了銀子。

    出了府,圈圈說鄭珠寶非要她來送他們出府,一邊說一邊臉帶抱怨地給兩人撐起傘。海漂接過傘,將宋令箭拉在自己身後道:“風大,你站在我後麵。”

    圈圈笑道:“由你這麽個大個子在,我還撐什麽傘哪?你們個兒高高的瘦瘦的,站在一起可真好看,隻不過,宋姑娘要穿上裙子才好看,要不然遠遠看,還以為是哥哥拉著弟弟呢。不過近看,恩,也挺好,總比黃少爺跟我們家小姐登對多了。”

    海漂哈哈笑了,看看身後的宋令箭一臉平靜,似乎沒有為圈圈的話而不悅,他看著身後不遠處的鄭府大門道:“這話出了府你能說,若是在府裏說,可要挨揍。”

    圈圈才意識到捂住了自己的嘴,搖著發髻鬆散的腦袋道:“我沒說,我什麽也沒說。”

    宋令箭突然看著圈圈笑了,似乎也覺得這個凡事不上心頭的丫頭其實也挺可愛。

    圈圈見宋令箭看著自己笑,抓抓頭道:“對了,小姐讓我來送行的時候,還囑咐我對兩位說,若是燕老板眼睛好了,一定要支會我們一聲,她好為燕老板高興。”

    “有心了。”宋令箭瞄了一眼遠去的鄭府,裏頭的那位千金小姐,似乎已經默受了往後不再有的自由。

    圈圈見宋令箭言語尚溫,歪著腦袋道:“最近怎麽都是你與這位大公子來?那個笑起來兩顆小虎牙的韓公子怎麽都不與你一起了?”

    宋令箭一笑:“他夜出打更,白天不太出門的。”

    “沒有啊,前幾天我還在西邊兒的原子邊上見到過他,那時他還跟我聊了一會兒呢。”圈圈對韓三笑印象深刻道。

    “他與你聊什麽?”

    “他問我是不是小姐的貼身丫環,我說是的。他問我小姐有幾個貼身丫環,我說隻有一個。他又問我小姐是不是一直隻有我一個貼身丫環。我說不是呀,在我之前還有一位,在我來之前迴老家去了。於是他就問我我前任的那丫環姐姐叫什麽名字。我說我忘了哦,好像也是兩個疊字,但是我記不清了。他又問我那丫環姐姐老家在哪裏,我說我不知道呀,反正是迴老家嫁人去了。他好像挺失望的,我見他問得這麽仔細,就問他是不是有事,他說沒事,可能認識,還說嫁人好,安定不發愁。後來到了叉路,他說他還要西去衙門,我就迴府了。”圈圈如數家珍,看來對那天與韓三笑的談話印象很深。

    宋令箭淡淡笑了笑。

    “後來我向熊媽打聽了很久,熊媽煩得緊,又怕夫人聽見,才悄悄告訴了我。原來我之前那位丫環姐姐叫暖暖。”

    “暖暖?”

    “恩恩,本來我想什麽時候見到韓公子了再親口告訴他,誰想到一直沒見著。過幾天府上可能要張羅喜事,隻怕沒有時間,又怕我給忘了。要不然,宋姑娘幫我代傳吧。”

    “好的。”宋令箭抿著嘴笑了笑,拿過海漂手裏的傘還給了圈圈,“我們自己迴去行了,你迴吧。”

    圈圈高興地點了點頭,鬆著兩個小發髻一跑一跳走了,臨拐彎了還迴頭招手,尖聲道:“記得告訴韓公子哦!”

    “三哥隻記得少時的她的假身份,卻再也認不出她就是當年的人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什麽意思?”海漂一知半解。

    “就是這個意思。”宋令箭不喜解釋,大步向前走去。

    海漂在後問道:“令會記得圈圈的囑托麽?”

    宋令箭迴頭看著他輕笑:“燕飛眼好之後,我會記得支會鄭珠寶。”

    “還有呢?”

    “還有什麽?”她輕淡地白了他一眼,似淡微嬌,帶著難言的惠意。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海漂看著宋令箭獨自遠去的背影,突然有股蒼涼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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