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暗,好冷,水潮浮動,他四周一片漆黑,蜷縮著身子,身子隨著那股浮動而撞擊在周圍的壁上。他虛弱地伸了伸手,竟推開了頂上的蓋子,蓋子打開了,外麵仍舊是漆黑的,他站直了身子,發現自己身在一個木箱之中。借著月光,他看自己自己周圍全是一樣的木箱,亂七八精糟地堆疊在船的一角。

    這是什麽地方?

    他感覺自己很驚恐,很孤獨,仿佛剛剛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東西?

    他從哪裏來?又將漂向哪裏?

    是誰將他裝在了箱子裏?

    這是個夢境——是夢境,他必須馬上醒來。

    他睜開了眼。

    床幔森森,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馬上聽到有人問:“你的珠子呢?”

    珠子?

    “我給燕錯了。”他想起來,離開之前,他將那顆溫暖的珠子遞給了燕錯。

    “迴去之後馬上取迴來。那珠子除了你自己,對誰都沒有用。”宋令箭顯得很疲倦,盡管語聲嚴厲,卻大聲不起來。

    “令,我是誰?”海漂靜靜問道。

    宋令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這麽想知道?”

    他悲傷一笑:“有時我也想知道,是否在一個我已然忘記的地方,有一個人在癡癡地等我。而我不僅全然不記得,還以為遺忘是件好事。”

    宋令箭眼神冷淡,冷笑道:“那祝你早日想起來。”

    說完這句,她轉身走了。海漂默默從懷裏拿出一片保存得完好的火樹葉,其形如銅錢整圓,可愛異常。他猜得透很多人的心思,卻獨看不透宋令箭心中所想。或許是,他從來不敢靠得太近,讀得太仔細。他總怕觸犯到她,他覺得,現在她這樣平平靜靜,冷冷淡淡也挺好。

    但任何人的眼裏都有一條路,能帶他走進一個不願迴去的過往之地。,他已隱約感覺到,在她的內心深處蘊藏著一個巨大的冰池,一旦投石,便無法抵擋——那或許,會摧毀現在一切的平靜。所以保持距離,其實更為圓滿。

    宋令箭其實並沒有走遠,海漂不支倒下時,鄭夫人隻為他們安排了一個房間休息,她也看到了,看到海漂眼中漂過的不屬於現實的那些影像,一幕幕流過,像真實重現一樣——那些影像有些熟悉,因為的確曾經發生過。

    他,到底是什麽人?

    這時,她聽到樓下廂房,有兩個人在爭執。

    “子況,你說你有事要轉道,遲些與我會合,沒想到已比我早到了——你有什麽難言之隱,連我都要瞞著麽?”

    叫子況的人歎了口氣,卻不答話。

    “幸好這次是我發現了你,你可知道現在是由我世侄掌治,若是讓人抓到你入室行竊報官定罪,我沒辦法保你。以你現在之力,還有什麽東西是買不到的?需要到那麽一個彈丸之地去——去不問自拿?”

    “實不相瞞,是愛兒她——”

    “愛兒?她怎麽了?”

    “愛兒舊病重發,臥病不起,已很多天都沒有恢複跡象——我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自小視為掌上明珠,若能挽得她的性命,去偷去搶,何事能阻擋我?”

    “前些日子你還說愛兒基本已恢複,若無大難幾乎與正常人一樣,怎麽突然惡化了?”

    “愛兒得病之後性情大變,心事鬱積,難以自解,料是婚事令她備感壓力,才一病不起……”

    “……”

    “善柔,很抱歉,愛兒大病,可能婚期又要拖後了。”

    “子況何須與我計較這些。先前犬兒離家出走,先拖婚期是我失禮,還令鄭家備受旁人指點,許是因為我沒有處理好拖期之說,才令愛兒備受人言之累——”

    “這些都已不重要。現在我隻想愛兒病情能轉好,平安地活著。”言至於此,子況已聲露悲痛。

    “但這與你易裝進那繡莊有何關係?”

    “你有沒有看到那繡莊裏姓燕的那丫頭?是否覺得她像極了某人?”

    “這——或許隻是巧合,或許隻是乍眼一看而已——”

    “善柔你是乍眼一看,但我已於鎮上居住數十年,又怎會不知其中深淺。那丫頭越長越像藍田,而她的父親叫燕衝正,麵目與你有七八成的相似……”

    “你是說!——”

    “我隻是猜測——但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的愛兒就有救了……”

    “噓!有人!”黃善柔突然冷喝,吱牙一聲打開了門,門外走道空空如也。

    “沒有人,你多慮了。”

    “此事非同小可,我現在有點後悔當初將這件事情告訴了你。我要先告訴你,我的世侄係出上官,雖不蠻橫霸道,卻也是不留情麵之人,若是你真有什麽事情落在他手上,他不會買我的賬。況且在他之上還有上官一族,就算你果真富可敵國,也難逃治罪。這幾天我要迴去祭祖,什麽事情都等我迴來再說!”

    “我能等,隻怕愛兒等不了……”

    “若你小不忍亂大謀,到時就算救起了愛兒,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望月又請了鎮上的一位大夫,剛才本來有事要告訴我,應該是關於愛兒的病情。不求起效,但求不惡化。我去看看愛兒怎麽樣了,你也來看看吧,若她與為有有緣,她算是你的半個兒媳。”

    “哎……”

    兩人聲音越來越遠。

    宋令箭緩慢地睜開了眼睛,起身叫海漂迴家。

    —————————————————————————————————————————

    “啊!啊!——”兩聲慘叫,響徹炊煙嫋嫋的黃昏之冬。

    “什麽事?什麽人在叫?”院子裏跑出來一位中年婦人,望著對院問道。

    “好像是從對院傳來的——怎麽對院有人麽?”中年男人擦了擦滿是豬油的手道。

    “快去看看,聽這聲音,像是要殺人哪!”中年婦人推著男人。

    男人拿來鑰匙,開了對院的院鎖,一推門進去,兩人不禁大叫!

    隻見屋下橫梁上掛著一個男人,滿臉鮮血,亂發破衣,正彈著眼睛瞪著兩人彈動雙腿。

    男人慌忙上前抱住這個上吊的男人,女人搬來院中花碗作凳,踩上去解了橫梁上的掛繩。男人全身抽搐,猛聲大咳。

    “這——這不是黑俊麽?”婦人驚訝地看著上吊的男人。

    “他怎麽迴來了?院門鎖了,他獨自在院中上吊幹什麽?”男人也大為奇怪,幸虧發現及時,黑俊隻是脖子勒了一道痕,倒並沒有傷到喉管。

    “快——我去叫柱子——”婦人起身跑迴家。

    “黑俊!老黑!我是老蔡啊!”男人搖著黑俊叫道。

    黑俊臉上並無傷痕,血似乎是從嘴裏流出來的,但他的嘴似乎含著什麽東西,可能塞得太重,他剛上吊氣竭,沒辦法吐出來。

    老蔡扶住黑俊的頭,小心翼翼地張開了他塞著東西的嘴,血水馬上從他嘴裏流出來,他嘴裏塞著一塊黑木,上麵還吊著泛黑的紅繩。

    “老黑,別動,再不拿出來,你會血水倒流至心而溺的。我將木頭取出來,好嗎?”老蔡盯著黑俊的眼睛認真道。

    黑俊已經沒有了神誌,雙眼翻白,似乎要被嘴裏的東西噎死。

    老蔡將黑俊的頭靠在腳上,一隻手抵住他的頭,一隻手拔開黑俊牙齒,兩指伸入他的嘴,一瞬間飛快地夾出了卡在他嘴喉之間的木頭。

    “咳——嘔——”黑俊猛地倒吸一口氣,開始嘔吐起來,吐出穢物一股腐酒之味,紅中雜白,紅的竟全是血。老蔡皺了皺眉,黑俊吐出來的穢物中,還有幾顆碎齒——

    “是誰?誰將對你下此狠手?”老蔡頓覺十分憤怒。

    “大哥——大哥瑣命來了……嗬嗬……”黑俊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哭聲淒慘,為這蕭冷的黃昏更抹悲涼。

    老蔡不以為然,突然覺得手中木牌眼熟,用腰間抹布抹了抹,頓時脊背發涼,寒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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