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天眩地轉,不會的,如果爹真的迴來了,他怎麽可能連這點耐心都沒有就輕易地走掉?她等了他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啊!她感覺自己像被一隻手拖拉著,越來越往深處沉去。

    是夏夏,一定是夏夏在騙她,一定是她妒忌,妒忌她有將要迴來的父親,妒忌她有個那麽美麗的母親,才編這樣一個謊話來刺激她,一定是的!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騙我!”燕飛怒不可遏。

    夏夏的眼裏漫了無數的淚,心碎地笑了:“原來飛姐不信夏夏,一直都覺得夏夏在騙你……”

    燕飛顫抖道:“你讓我怎麽相信你?我根本誰都沒有看見,難道你在跟鬼說話嗎?!”

    “原來我始終進不了飛姐的心,始終成了不骨子裏的血肉,” 夏夏臉上一陣悲痛,她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胸膛,那裏突然漫出一片血紅,她摸了摸,空洞道:“所以夏夏盡管願意一生伴隨飛姐左右,換得的也是非親生的疏離……”

    燕飛的心慢慢地絞痛著,她知道自己的不信任會傷害夏夏,但是她真的什麽也沒有看見:“什麽親生不親生?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隻是我最討厭人家撒謊,尤其是撒這種會讓我失望的謊……”

    “是麽?可是飛姐你為什麽從來不生三哥的氣?也不生宋姐姐的氣?他們一直都在騙你,戴著麵具做人,為什麽你寧願相信麵具是真的,也不願意相信他們在撒謊騙你?而夏夏對你掏心挖肺,卻遭飛姐這樣無情地懷疑?為什麽?”

    “韓三笑跟宋令箭不會騙我的,就算有,也隻是偶爾的玩笑,他們不會開惡意的玩笑,更不會讓我難過……”

    夏夏冰冷地笑了:“是麽?為什麽飛姐就覺得他們說得都是真的?他們隻是這樣告訴你,你這樣相信罷了……三哥真的叫韓三笑麽?宋姐姐也真的叫宋令箭麽?那為什麽他們從來不說以前的事情,也從來不願意被問起呢?飛姐你知道的,你的心裏明白得狠,卻裝作什麽都不在意!”

    燕飛落淚:“是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也曾妒忌,妒忌他們總是好像有秘密,從來也不願意向我真正敞開心門,所以我對他們發脾氣,恨他們,甚至還讓他們以後都別再來了……可是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我很孤獨,其實隻要他們能在我身邊就好,那些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何必那樣執著,弄到現在我連現在與將來都沒有了……”

    夏夏看著燕飛悲傷的樣子,冷冰冰道:“是的,飛姐很孤獨,夏夏即使在身邊,也起不了什麽作用……燕伯伯走了,再也不會迴來的,過去的十六年,未來的十六年,永遠都不會再迴來!並不是你們沒有等他,而是他拋棄了你們,他把你們忘在了腦後,讓你們自生自滅!”

    “爹會迴來的,他會迴來的,爹,你快迴來,你再不迴來我就見不到你了……我等不了十六年了……我再也等不了您十六年了啊……”

    “他不會迴來了,他再也不會迴來了,不過你不是就要死了麽!他一定在黃泉路上等著你,你終於可以跟燕伯伯團聚了!你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再也不會了!”夏夏尖利的叫聲刺痛燕飛的耳膜。

    燕飛捂著耳朵向後退去,木舟也跟著她飛速向後滑去,似乎要帶著她逃離這個地方,尋找一處她安靜的樂土。一身湛藍衣裙的夏夏離她慢慢遠去,夏夏悲傷的眼裏裝滿了心碎的淚水,這時她突然看到夏夏身邊站了一個人,這個人穿著一件暗藍色的衣衫,不仔細看仿佛就是夏夏的衣裙在光下的一處投影,這時舟離得遠了,這個人突然就像重影一樣被分離了出來,燕飛感覺這是個男人,強健,年輕,有著一張不屈的臉。

    “爹……爹——我是飛我!我是飛兒啊!爹——拉住我,我不離開你……我再也不離開你……”燕飛向前跑去,但身著暗藍長衫的那個沒有隨歲月老去的爹卻隻是注視著哭泣的夏夏,全然沒有聽見她的哭聲。

    “爹,我看見您了,爹啊……”燕飛絕望地大哭著,舟身傾覆,將她整個人翻在了水裏。

    燕飛在水裏沉浮著,看著對岸哭泣的夏夏和對她視而不見的父親,他們都沒有去在乎她的生死,她絕望地向空中伸著手:“爹……救救我……救救我……”

    燕飛越沉越深,就在她放鬆伸抓的手要向命運臣服時,她感覺到自己的手上突然傳來一陣溫熱,一隻手有力地握住了她,她透過水麵,看到水層外麵一張年輕安靜的臉。

    “別放手,拉緊我。”水外的孩子溫柔道。

    淚與水交融雙眼之外,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有著一張沉默溫柔的臉,輕翦的雙眉折出認真的眉紋。

    燕飛突然淚流滿麵,原來到最後陪在我身邊的這個人,居然是那個被記憶幾乎抹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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