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7月7日

    大清早鑫埮及寢室的同伴就被樓下的學生家長喧嘩聲吵醒。

    “真煩人,學校不是說今天、明天不放外人進校的嗎?”鑫埮的同伴埋怨道,“才六點鍾呢。”

    鑫埮也有些惱火,因為昨晚他沒睡好,但此刻還是命令自已鎮靜,然而“魔鬼”來了:“要是在六樓睡,就算下麵再吵你也聽不見了……”

    鑫埮一個魚躍:“不睡了,不睡了,反正也睡不著了。”他假裝樂顛顛地去洗手,高聲唱道:“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終於把夢實現……”從不唱歌的他此時居然能哼幾句經常聽別人唱的歌。

    八點鍾鑫埮遇到愁容滿麵、一臉倦色的郭博,就問道:“你怎麽了?”

    “昨晚我表弟突然肚子疼,還發燒,隻好把他送進醫院。後來我一個人迴來時已經到了兩點多,隻睡了5個小時。”郭博有氣無力地說道,“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病。”

    郭博的表弟讀高二,跟郭博住在一起。

    “沒事的。” 鑫埮勉強地一笑,“你這5個小進睡得怎麽樣?”

    “今天淩晨我迴來時困死,睡得跟死豬一樣,早晨不是我媽叫我,差點就遲到了。”

    “那就好了,其實我們年輕人體力很強的,偶爾每天少睡二個小時不影響第二天的事,何況你這5個小時睡得跟死豬一樣,睡眠效率肯定特別高,絕對不影響今天的考試。”鑫埮說得很“輕鬆”,“上午肯定是沒事的,中午再睡一個小時,保準你下午沒事。”

    郭博笑了,卻沒有發現鑫埮笑容背後掩藏的東西,他一向很信任鑫埮。

    二人圍著幾棟教學樓即高考考場外的“警戒線”走著,有說有笑的,但鑫埮內心卻越來越恐懼,昨晚他好長時間都睡不著,一直在想一個多月以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對郭雲香莫名的仇恨、羅倉吾的崛起,法國隊在“世界杯”上的慘敗、跟蘇荷“不了了之”、父親說的一些不吉利的話、體內外國的氨基酸、父親生母的“傳奇故事”、突然襲來的感冒(盡管基本上痊愈),“魔鬼”說的一些警告的話、前幾天晚上那個失敗的怪夢、昨天碰上的陣雨及昨晚郭博筆記本裏的詩……任何一件事都讓鑫埮心驚肉跳。他強迫自己不要瞎想,但徒勞無益,這些事一件一件地被自己想完。另外,蟻賬外的蚊子雖然飛不進來,但在蚊帳外不停地“嗡嗡”作響,吵得他特別心煩,大約過很長時間才睡著,睡著之後又夢見自己被什麽人追釘了大半晚上,快天亮時卻被人吵醒。

    “睡眠效率太低了,可能連你都不如。”沉默了一陣之後,鑫埮偷偷地看了郭博一眼,心裏說道。

    “噯,你怎麽在這兒啊?我以為碰不到你呢。” 鑫埮同村的一個同學突然出現在鑫埮麵前,“你爸在校門口,好像在等你,要不你去看一下,”

    鑫埮到了校門口,他不敢想象校門口居然這麽多人,遠非去年可比。校門鎖得緊緊的,隻能憑準考證和相關工作證出入,鑫埮一下子就看見伸縮門外父親熟悉的身影,走了過去。

    “您怎麽來了?”鑫埮怪父親食言

    “就看一下嘛,我馬上就走,明天絕對不來了。” 鑫埮的父親笑道,“這是六瓶綠茶。”一麵從伸縮門外的頂上遞了過去。

    “我有錢,自己會買的。” 鑫埮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他不喜歡喝這種略帶苦味卻又感到滿嘴“馬尿味”的綠茶。

    “聽說這綠茶能提神,喝了之後精神特別好,這樣你做題時反應也比較快,就買了六瓶,六六大順嘛。”鑫埮的父親還是滿臉的笑,“拿著吧,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你要是覺得好喝就再買二瓶,別舍不得。” 鑫埮的父親知道兒子一向很節儉,節儉得有點小氣,又強調了一句。

    鑫埮離開父親,再一次看了看門外水泄不通的人群——毫無疑問一大半都是學生家長,他們一雙雙期盼的眼神正望著即將“奔赴沙場”的兒女們。不遠處滿目旌旗,風吹旗舞,獵獵有聲,那是一些公司打出的橫幅,旁邊有幾個氫氣球在天空輕輕搖擺著,拖著長長的“尾巴”——都是一些“xx公司祝願考生金榜題名“之類的話。

    鑫埮對這樣的“祝願”沒點感激,盡管他極少收到祝願。校門距離國道不遠,四部警車停在路邊,有些警察正在疏散已經堵塞交通的人群,有幾個警察正在駐足觀望,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吵鬧的人群和不停地按著喇叭卻寸步難行的汽車仿佛都在為準備搏鬥的考生們呐喊助威。對於鑫埮來說,仿佛一場空前絕後的大戰一觸即發。

    鑫埮感到有些頭暈,但還是整理好一切,摸著胸口走進考場。

    考完語文,鑫埮感覺不太好,他覺得考試時有一種沉悶的情緒控製著自己的思維,讓自己的大腦無法高速運轉,思緒也不能縱橫馳騁。他竭力想讓自己放開些,卻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僅高興不起來,一些古怪的想法再次接踵而至,逗留在心靈上千個日夜一些話也不停地冒出來:

    “101班,元鑫埮,保送生,總分409分,年級607名。”

    “你當‘門神’屁股還沒坐熱就換到了前麵,是不是給小苟行賄了!”

    “……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

    ……

    整個中午時間同樣這麽混過去了。考試前半個小時,鑫埮用涼水衝了衝臉,一個人走到警戒線外等待,望著炎炎烈日,他滿臉愁容。

    “你怎麽這麽早啊?”郭博突然出現,笑著對鑫埮說道,“我中午睡了一個多小時,現在感覺好多了。”

    “是嗎?那太好了。” 鑫埮擠出一點笑,他感到特別煩燥。

    “你怎麽了?臉紅紅的,卻又沒汗。”郭博小聲地說道。

    “沒什麽,中午沒睡好,有點困……” 鑫埮聲音也很小。他有點惡心的感覺,頭暈乎乎的,唿吸也有點急促,各種表現表明他似乎不僅僅是沒睡好,而像是——中暑。鑫埮以前也有中暑的經曆,現在自己的表現與以前很相似。

    他的心砰砰直跳,正準備告訴郭博,因為理智告訴自己:“知情識趣、可與談心、能慰我情之人,現在隻有郭博。”

    而“魔鬼”卻突然說道:“你是不是又想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啊!你要注意你是個很堅強的人。” 鑫埮心裏一驚,望著前方半天不敢出聲,而郭博也沒再說話。

    “我今天很高興,請你喝一瓶冰凍‘美年達’吧?你不是最喜歡喝這個的嗎?”郭博打破沉默,他似乎看出了什麽?

    “不用了。”鑫埮搖了搖手中已經被熱空氣焐熱的綠茶,“這是我爸帶給我的綠茶,我相信我爸的東西能給我帶來好運。”

    他也不知為什麽突然有了這個想法,把父親帶來的綠茶奉為至寶或者靈丹妙藥,對其它解暑解涼的飲料和醫務室都不屑一顧。

    鑫埮掃了一郭博一眼,又趕忙收迴目光,他自己都覺得如此拒絕別人,對別人是多大的傷害。盡管他知道眼前的郭博是他此刻最應該相信的人,可心裏卻有一種力量再次強烈控製著他對所有的人都不信任。在對郭博出言不遜之後,鑫埮又覺得對不起郭博。

    “爸爸的東西能帶來的好運,如果對此懷疑就是不孝。” 鑫埮心中再次冒出這個奇怪的想法。

    一瓶綠菜伴隨鑫埮考完數學,但綠茶似乎既不解渴又不解暑,偏偏鑫埮又坐在教室南麵靠窗的位置,陽光隔著窗簾,將“溫暖”源源不斷地送到鑫埮身上。整整兩個小時,鑫埮都是頭暈腦脹的,走出考場,鑫埮覺得數學比語文考得更差。

    沉默,迴避,冷漠。吃完飯,鑫埮早早上床……

    2002年7月8日

    上午考理科綜合,這是鑫埮最拿手的一科,“語文、數學已成定局,英語一直不太好,隻希望運氣不太差就行,而理科綜合……隻要發揮正常,就可以力挽狂瀾,讓我不至於滿盤皆輸。”考試前鑫埮對自己說道。

    鑫埮一路做得順利,120分的選擇題他自認為可以“通吃”,但開始做主觀題的化學部分時,鑫埮緊張起來,因為他想起高考之後自己肯定會報化學類相關專業,而化學也是自己當年選報理科的最大原因。

    有一道有機化學推斷題,20分。鑫埮很快就推斷出各物質是什麽。題目是有一部分題幹要求填寫各物質的結構簡式,總分12分,鑫埮不小心全部寫成結構式,寫完之後才發現錯誤,正準備修改時, “魔鬼”勸道:“結構簡式和結構式也差不多,想必不會扣分吧,如果塗改了,那卷麵多髒啊?”鑫埮也突然覺得有道理,於是唾手可得的12分就這麽丟了。

    再往後做,鑫埮感到一係列精靈般的想法再次出現,還有昨天中午想起的一些話,不時在鑫埮耳邊跳來跳去,束縛著他活潑一時的思維,他漸漸感到有點吃力。

    鑫埮一邊看表一邊做題,明明知道這樣不好,卻還是控製不住,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最後三十分鍾,鑫埮還有一道28分的大題沒做,而他以前做理科綜合,每次至少提前半小時就做完。

    題目並不太難,是一道物理綜合題,兩個小球用線相連,並用線懸掛於電場內同一點,然後剪斷其中的一根線,再分析其受力…

    鑫埮以前做過這類題目,提筆“唰唰”直寫,他此時非常“清醒”:“對於我來說,人生的幸福就在於昨天、今天這兩天,而這兩天的關鍵時間就在於今天的這兩個半時。”

    做完後,鑫埮用最後的18分鍾檢查試卷。快速地瀏覽他發現了好幾個錯誤的地方,其中就有那道有機化學推斷題。鑫埮剛才做題時未能全神貫注,出現錯誤在所難免,可現在麵對這些錯誤,他突然覺得那些地方可能是對的,自己的答案很“獨特”,每次提筆準備修改他又把筆“請”迴來。反複幾次之後,鑫埮依然未對幾處明顯的錯誤予以更正。

    最後3分鍾,鑫埮看到了最後一題的題幹,才發現自已一時疏忽——“剪”錯了線。他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立刻重做。

    3分鍾搶迴了8分。最後鑫埮依然眼巴巴地看著老師取走試卷,本可輕易到手的20分鍾最終與他無緣。

    做事謹慎的鑫埮覺得自已最讓自己感到滿意的性恪就是細心,可以關鍵時刻,居然……

    “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鑫埮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唿喊,走出考場時他一下子明白有些題目確實錯了,可在考試時明知錯了卻未能更正。

    悔恨,雖然無益,鑫埮還是在悔恨中考完英語。

    “蒼天啊,保佑我吧……” 鑫埮告別高考考場時對著天空喃喃說道,一切已經成為現實,怎麽也無法改變。

    “發揮失常是一定的,就看失常到了什麽程度。”他忐忑不安地迴了家。

    2002年7月9日

    今天估分為530分,鑫埮簡直崩潰了:“複讀這一年,九次月考的最低分也不隻530分啊!這真的嗎?是真的嗎?…”他反複核對,卻沒見分數上漲一點,甚至可能還不到530分。

    “怎麽會這樣?從小到大,大大小小的考試我幾乎從來沒有因為發揮失常而慘敗,為什麽偏偏這場最重要的考試卻是如此下場!”鑫埮在父母的督促下吃了一點點飯,一個人走進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

    高考之前諸多的設計即將成為泡影,他覺得這場壓上幾乎整個生命作為賭注的遊戲馬上就要結束,而賠光下半生的幸福差不多已成定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鑫埮認為這句他以前很不屑的話已經被自己證明成真理。

    鑫埮的父親在鑫埮的房間外小聲地跟妻子說話,聲音很小,但鑫埮還是盡力想聽到:“………我小時候…你小時候……這十幾年雖然賺了點小錢,但還算不上富有,又沒權沒勢,在村裏一直有點受欺…鑫埮小時候出奇的聰明,我們都對他抱了很大希望,對他細心栽培,嚴格要求,生怕他不走正道,滿以為他可以光宗耀祖。可轉入別海初中才一年多,學習成績卻垮了下來,到高一時竟考了全班倒數。從那時起,我就不再對他有那麽高的期望,隻希望他考個不太差的大學,隻要是重點就行,那樣他將來就可以找個好工作,同時也為我們爭了口氣,我們在村裏也有麵子一些。在他複讀這一年,對他抱了那麽大希望,他卻……。

    父母的歎息聲不絕如縷,鑫埮怎麽也控製不住自己飛快流出的眼淚,他急忙抓住枕巾緊緊地塞進嘴裏,為的是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不然父母就會知道他在哭。

    “更多的責備還不算,他們從我小時候責備我一直到現在,話語裏總少不了輕視的成分,如果現在他們知道我在哭,會更加看不起我的……”鑫埮臉上的肉抽搐著,非常小心地唿吸以免發出聲音。

    “誰沒有傷心的時候,但男人就是男人,是不能哭的,要哭!躲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裏哭去,不能讓別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行!”鑫埮此刻仍然遵從父親曾經的教導。

    2002年7月25日

    漫長而無奈的等待,7月23日晚上鑫埮終於知道了自己的高考分數——509分。

    “天!剛過本科線,怎麽可能?這是現實嗎?”自從估分以後,鑫埮一直在安慰自己,“也許我的成績並沒有那麽糟糕,再說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奇跡’!”但是,509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令人難以接受。

    今天填報第二批本科、第三批本科和專科院校的誌願,鑫埮上午到了學校,填了幾所北京、河北、天津的理工學院,他覺得自己的大學就應該在北京。當然,專業是化學類。

    宋蘭和一群文科班的女生坐在草坪邊,一個個表情凝重、沉默不語。

    “她怎麽會今天來?難道來填第二批、第三批本科的誌願。她的成績不是挺好的嗎?”鑫埮覺得奇怪,走了過去,得知宋蘭居然以一分之差未過重點線,隻好報考了一所第二批本科院校,地點是她最想去的東北,而何歡得知自己沒過重點線,今天根本就沒來填誌願,一門心思準備複讀。

    “你報的哪個學校?”旁邊有人小聲地問一個女生。

    “xx師範學院。”那個女生也小聲迴答,生怕別人聽見。她就是吳欣怡。

    那個學校鑫埮根本沒有聽說過,但那個城市他知道,那是四川南部長江之北的一個小城,“想必那所學校也好不到哪去。”他想。

    還有什麽話可以說?還有什麽淚可以流?鑫埮跟考了520分的郭博告別之後獨自一人在梓磬城內轉悠。

    “怎麽辦?認命?多麽不甘心讀第三批本科!再複讀一次?萬一明年還是這麽差怎麽辦?”鑫埮一邊想一邊搖頭,“迴想去年9月初,我是費了好大勁才跟蘇荷在一起的,因為當時有一種奇怪的想法——她一定會給我帶來好運。這是我的信仰,但如今的事實卻證明它不是一條真理。當初我不止一次地問自己:‘跟蘇荷在一起到底是對是錯?’現在事已至此,我幾乎敢肯定地說:‘是錯的!’……哼哼……‘空流往日相思淚,變作今朝禍水源’啊……”

    “……但難道是百分之百的錯誤麽?人生真的如夢,世事確實難料,誰知道未來的事啊?去年若留在複讀班,說不定考得更差,而且生活不會像在310班這樣多姿多彩。競爭殘酷的複讀班,是一個絕對的弱肉強食的世界。那個號稱‘高四’的年級,是全校精神病發病率最高的地方,幾乎年年都有進瘋人院的學生。我在那裏也許連苟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很有可能會被拉進永遠出不來的瘋人院……所以……所以想開點的話,那個決定可能又是對的。但是……但是結局為什麽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萬丈深淵呢?”

    “魔鬼”再次出現了:“那是因為你放棄了自己的信仰!既然你認定蘇荷可以給你帶來好運,為什麽走近她之後又嫌這嫌那的?以致於沒有讓她給你帶來更多的力量。這還不算,你竟然一直試圖用‘柳倩’、郭雲香、吳欣怡三人取代蘇荷的神聖地位,這是何道理?今天你淪落至此,這是報應,報應啊!”

    大街上,人們看到一個男孩目光呆滯、搖頭晃腦地慢慢走路,又見他突然止步,表情淒苦地望著前方,一動不動——那是鑫埮被“魔鬼”駁得無話可說後的情景。

    不知過了多久,鑫埮稀裏糊塗地走進墮落街沉淪路的一家網吧,他的qq號裏麵隻有郭博等幾個人,現在無一人在線,他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找誰訴說心中的痛苦和無奈。

    鑫埮加了不在線的“柳倩”為好友,又打開幾個網站,拿著鼠標瞎點。

    “柳倩”,網名改為“迴清倒影”的“柳倩”突然上線,鑫埮一陣激動,並向她說道:

    “青春故事曆悲歡,遺情未了又來纏。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九雲山。

    提筆隻願芳心改,夜吟不覺月光寒。

    北京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這是我去年寫給你信中作的詩,你看了沒什麽感受嗎?我費了好大勁才查到你們學校在北京東郊九雲山上。”

    一大段話,隻上過一次網的鑫埮打了好半天,“迴清倒影”很快迴道:“你是誰呀?認錯人了吧?”

    “我就是‘神奇12’故事中的男主人麽啊。”鑫埮發過去之後又覺得肉麻。

    過了好半天“迴清倒影”才迴道:“哦,你就是梓馨二中的元鑫吧?但我不是那個什麽‘柳清’啊,她跟我講了這個故事之後就把這個號送給我了。”

    “‘她’?‘迴清倒影’說‘柳清’為‘她’,說明‘柳倩’真的是個女的。” 鑫埮想,同時迴信息:“哦,那她現在在哪裏?”他又想起“柳倩”曾經在qq中的個人資料中說明真名叫“安琪兒”,又加了一句:“她是叫安琪嗎?”盡管他懷疑“安琪”十有八九是個假名。

    “我們都這麽叫她,但她不讓我告訴你有關她的情況。”“迴清倒影”迴道。

    鑫埮急了,跟“迴清倒影”講了自己高考的慘敗,不知為何想引起這個不知是男是女的人的同情,但是“迴清倒影”似乎是個“老江湖”,並不相人鑫埮的話。

    “‘柳倩’曾在信中說要我和她以姐弟相稱,但我沒同意。你轉告她,我願意一輩子都叫她姐姐。” 鑫埮近似於乞求。

    “當今之以兄妹、姐弟相稱者,不外乎兩種情況:其一,在官場、商場、黑社會裏,因為某些利益而結合的人為了表明某種裙帶關係而以此相稱,你們之間有這種關係嗎?其二,當感情問題沒有處理好時,雙方不能確立為戀愛關係,於是來個典型的自欺欺人而以此相稱,你們之間又有這種關係嗎?你叫她姐姐有必要嗎?你不要再多說了,我是不會出賣朋友的。”

    “隻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麽到後來給我寫絕交信?”

    “你不要再打擾別人好不好?你都讀了兩個高三了,她到下半年才讀高三。”

    “她下半年才讀高三?如此算來,當2000年12月12日我和她的故事開始時,她才讀高一。高一的小妹妹,那樣安慰讀高三的我?天啦!……剛才我還乞求‘迴清倒影’轉告我同意叫‘柳倩’為姐?……”鑫埮感到特別慚愧,正準備繼續問,但“迴清倒影”的圖象卻變成黑色——下線或者隱身了,鑫埮發了幾句肯求的話都無濟於事。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私自拆開我的信,我可是寫給‘柳倩’的啊!”鑫埮不願放棄。

    “告訴你吧,老大!北京九雲大學所有的結箱都是三位數,從來沒有什麽12號信箱,又哪來什麽‘柳倩’?”“迴清倒影”又補充道:“你的信到了之後,收發室的管理員想退迴,但信封上的發信人地址上卻寫著‘內詳’,準備將信銷毀時卻被‘柳倩’劫下,她特別感動——但你卻欺騙她的感情!”

    “哦,但她怎麽會有劫信的權力呢?”鑫埮問道。

    “她是管理員的女兒。”鑫埮看到這句話時,信息又來了一條:“可惡!不許你再問!你老是套我的話。”

    不久鑫埮就發現“迴清倒影”像高考前夢中的“清影搖風”一樣,采取‘無招勝有招’的線略,於是他開始轉移目標。

    鑫埮打開一家知名網站的同學錄,找到了梓馨二中,很快搜索到97級304班——柳珊複讀的班級,據此,鑫埮找到了柳珊的e-mail,他不禁為自己的“聰明”竊喜。

    鑫埮自己都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以前不敢跟柳珊說半句話,現在卻把過去想說的話一股腦全倒了出來,在把對柳珊曾經“無比仰慕”的心情說出之後,他話鋒一轉:“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對你還有什麽企圖,我知道那已成為過去,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追你的,我發誓!”隨後他又講述了“神奇12”的故事,並將剛才掌握的有關“柳倩”的情報全部告訴柳珊,並請她幫忙偵察。

    走出網吧,鑫埮碰到那個“同學三年卻從來說過的同學”——羅倉吾,兩人一陣苦笑之後,鑫埮開始感到心痛:“高考之前對羅倉吾萬分嫉妒,到頭來大大傷害了自己,盡管沒有對他說出刺激的話,但心裏卻一直在詛咒他。”高考的結果羅倉吾居然比鑫埮還慘——這個曾讓鑫埮膽顫心驚的同學連本科線都沒有過。也就是說,就算他像《南北戰爭》中的那樣在梓馨學院學習,也隻能讀專科。

    羅倉吾也是滿臉的無奈,安慰了鑫埮幾句之後,更讓鑫埮內疚不已。臨別時,二人互換了家裏的電話號碼。

    2002年8月12日

    天陰沉得如同黑夜,暴雨傾盆而下。每次閃電過後,接著伴之而來的就是一陣震耳欲聾、淒厲可怕的雷鳴,而閃電和雷鳴中的鑫埮,始終是一張漠然的臉。

    雨漸漸變小,鑫埮望著屋後被暴風雨砸得東倒西歪、淩亂不堪、遍地花瓣的月季,無限同情這個月剛剛開放的幾十朵花:“花開今日乖時運,轉瞬凋零夏雨中。”而後又想起自已現在的處境,覺得在高考前一天晚上看到的那名為《問》的詩中的假設現在大多被驗證。

    窗外的小雨滴在地麵的水灘中,泛起一圈圈漣漪。鄰居傳來《挪威的森林》,那是高考前非常流行的一首歌。但是美妙的音樂並不能揮去鑫埮心中的憂傷,反而使他哀不自禁、悲從中來,因為熟悉的音樂勾起了他複讀這一年的迴憶。

    他不忍迴憶,也不敢迴憶,不是因為那段日子過得不好,而是那段日子之後到現在的事實令他難以接受。

    家裏的氣氛冷清得讓人窒息,鑫埮除了吃飯、睡覺就是閉門遐想:“兩個月前我對高考信心十足,認為可以上一所很不錯的重點大學,因此對前不久填報誌願時報考的幾所第一批本科院校都是未加考慮的,而如今,假如第二批院校錄取我,我一定會高興萬分,假如第一批院校錄取我,我肯定會欣喜若狂,但是,這恐怕是癡人說夢話吧……複讀這一年,絕對是我人生中過得最快樂的一年。雖然我說不出為什麽快樂,但是我感覺這一年,真的過得很好,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讓我重新體會一下那種幸福的感覺,然後調整好心態重新高考,一定可以正常發揮考一所不錯的重點大學,但這一切,恐怕讓太陽從北麵出來也不可以實現呀……”

    鑫埮天天做著白日夢,希望逃離這十八年來從未遇到的“劫難”,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似乎是“在劫難逃”。鑫埮知道目前能夠改變命運的隻有一條路——再複讀一年,盡管風險相當大,卻是走向重點大學的唯一途徑。

    “以前我每次陷入困境時,基本上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次……也許……又會由於什麽……而得救吧……”鑫埮還存有一絲僥幸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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