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景帝前元三年(公元前154年),吳、楚、趙、膠東、膠西、濟南、淄川七國發動叛亂,誌在推翻中央,史稱“七國之亂”。

    叛亂很快被鎮壓,首亂者吳王劉濞在兵敗後投奔東甌(漢代居住在今浙江南部的少數族,筆者注),被東甌人殺之。其子逃到閩越(漢代住在今福建的少數族,筆者注),並慫恿閩越攻打東甌。

    漢武帝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閩越出擊東甌,東甌求救於漢朝,武帝發兵往救。漢兵未到,閩越聞訊退兵。東甌為避免再受攻擊,請求內遷,於是武帝遷其至江淮之間,使之與漢族人民雜居,東甌從此融入華夏族。

    在被遷的東甌人中,有一青年男子目睹中原先進文化,感觸頗深,遂奮發圖強,並改姓元,於武帝晚年成為江淮富豪,家族事業蒸蒸日上。

    但是自東漢末至魏晉南北朝時期,中原戰亂紛飛,元家不得不四處遷徒,日漸衰落。然而在唐朝貞觀至開元百餘年間,天下太平無事,國運昌隆,元家複興,堪稱富可敵國,天子亦對其有嘉獎。後曆經五代十國,至宋、元、明、清時期,元家沉浮不斷。其間在明朝洪武至宣德年間,清朝康熙至乾年間,元家也富甲一方,但終不及盛唐時侯輝煌。

    大清國乾降六十年(公元1796年)當時元家最年長者彌留之際召集眾兒孫,留下遺訓:“吾先祖自漢朝鼎盛之時融入華夏族,至今已近二千年,家業時起時落,亂世則衰,治世則興,尤以唐初為盛,故可曰國強則家興,國弱則家衰。爾等須謹記以振興中華、複盛唐之國威為己任,其時,元家自當興焉。然觀今之國政,吏治腐敗,軍備廢弛,良民多貧,各地反王不斷。自朝廷而下,不思進取者多矣。吾憂‘康乾盛世’將終,國勢將衰,兵禍又將起也,如此元家當複衰。今去也,爾等須牢記今日之言……”

    四年後,乾隆帝崩,大清園盛極轉衰,元家子孫多為紈絝子弟,提籠架鳥、賭博、抽大煙者均有,家業很快被瓜分殆盡。族人大多無後。

    ……

    華中小城梓馨縣,有元氏後代一人,取妻段氏。元某僅有薄田二畝,家貧且生性老實,總受鄰人欺侮,為此屢受段氏責罵。

    某日,元某忍無可忍,一氣之下離家出走。鄰居追到他時,他正坐上了一輛馬車。鄰居拉著他的辮子,好言相勸。元某去意已決,當馬車飛奔時,他仍不顧辮子被拉扯的劇痛,從此一去不複返。

    鄰居最後拿迴帶著元某頭皮和鮮血的長辮子交給段氏,段氏抱著兒子,悔恨交加,欲哭無淚。時為清成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

    一年後,段氏收到元某寄來的少許銀兩,這對於她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段氏心中愧疚,托人寫信請元某迴家。但他僅僅每隔半年寄些銀兩而無書信。

    同治三年(1864年),段氏終於收到元某的信:“……吾自離家,身徒漠化,妻一哈薩克族女子,並產子一雙,然終不為嶽丈所容,乃定居於烏裏雅蘇台(今蒙古國,筆者注)……薄有家資。今巴爾喀什湖以東之地盡予沙俄,嶽丈與吾妻竟分處兩國。妻思巴爾喀什湖日甚,嶽丈年邁亦思其女,幾經蹉商,不日將遷於湖東,其時,已成異國人也。今過杭愛山,吾麵妻而盟誓曰:‘有生之年絕不複入中原也。’吾已有拋妻棄子之罪,終不可重蹈覆轍也。汝年方二十四,可擇良人嫁之……”段氏悲不自勝,萬念俱灰,終身未改嫁。

    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元某再次來信“……吾居沙俄方一年,嶽丈仙逝。終不敢忘祖,乃命全家複遷於烏裏雅蘇台。本欲享天倫之樂,不料一子失蹤,僅存一子……今甲午戰爭新敗,吾獨子陣亡於朝鮮、妻過悲而亡,吾及家人盡染惡疾,恐不久於人世……吾思還有一子,甚感欣慰,毋使其入歧途染紈絝之風,教使抵禦外侮興我中華,勿忘祖宗之遺訓……”段氏收信不久後也鬱鬱而終。其子碌碌無為,近不惑之年才成家,僅產一子名喚元複生。

    共和國建立後,元複生年近半百喜得獨子。不久,三年自然災害使得窮得叮當響的元家雪上加霜。

    元複生之妻為續弦,較年輕,因耐不住貧苦,於是拋夫棄子,改嫁他人,從此未與元家任何人見麵。元複生對此無可奈何,擔心不等兒子長大自己已經離世,於是與山另一邊的甄家為兒子訂了娃娃親。

    幾年後,元複生操榮過度過早謝逝,其子孤苦伶仃,靠政府的救濟得以度日,盡管食不裹腹,但畢竟得以活命,且進入校園學了點文化。成年後欲與甄家履行婚約,盡管甄家多人反對,但甄氏堅持不能失信於人。於是二人完婚。

    婚後的生活倒也幸福,美中不足的是婚後三年一直沒有兒女,甄氏連懷三胎均不幸流產。到懷上第四胎時,二人十分小心,四處求醫,生怕再次出現意外。這一年隆冬,甄氏懷胎已經進入第十二個月卻還未生產,二人心急如焚。

    村裏有一女巫,擅長占卜與治病。她被元氏夫婦請到家中後,說道:“夫人逾期不生,可能是個貴胎,日後定當名揚天下,光宗耀祖。以前漢朝開國皇帝劉邦出生前也是這樣。”

    元氏夫婦大喜。女巫繼續說道:“據說在劉邦出生前,有觀天象者宣稱沛縣將有王者出世,會一統天下改朝換代。當時正值戰國末年,七雄混戰。此言一出,各國大為驚恐,尤其是最強大的秦國,擔心王者的降生會影響自身消滅六國,於是糾集其它國家派兵對沛縣的孕婦進行了大屠殺。但觀天象者說真命天子大,已躲過一劫,不如派兵鎮守沛縣風水寶地‘鳳凰窩’,懷有真命天子的婦人不吃‘鳳凰窩’的土,天子將不會出世,時間一長定當使他胎死腹中。劉邦的父親劉太公得高人指點知道此消息,卻隨後又得知‘鳳凰窩’已被重兵把守,在家悲痛欲絕。但很快又有仙人托夢,叫他去給鎮守的士兵獻西瓜。士兵吃完劉太公獻的西瓜之後把瓜皮扔在地上,瓜皮上沾滿了土。劉太公騙他們說把瓜皮拿迴去喂豬,這樣就得到了‘鳳凰窩’的土,隨後劉邦才得以出世。現在夫人逾期仍不生產,而且正值隆冬卻絲毫未覺得寒冷,豔陽高照氣候怡人,滴雨未下已有數月。往日此時早已穿上棉衣,現在隻須穿件毛衣,這哪裏像冬天?所以我說,夫人懷上的這個孩子一定來頭不小。”

    女巫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茶,夫婦二人急了:“您說了半天我們也不太明白,不管這孩子什麽來頭,您說說怎樣才能快點把孩子生下來。”

    女巫歎了口氣:“沛縣‘風凰窩’已無處尋找,梓馨城方圓數百裏也沒有什麽風水寶地。但我有一法可試行:請夫人明天獨自一人步行迴娘家,讓娘家做些荷包蛋,吃完後馬上步行迴家,路上無論有誰喊都不能答應不能迴頭。記住隻能步行迴家,如此可催動胎氣,定能近期生產。”

    甄氏心裏發怵,怯生生地問道:“萬一路上要生怎麽辦?”

    女巫正色通:“吉人自有天相,貴人定有神助,但去無妨。”

    第二天甄氏早早上路,沿著新做的碎石路,走走停停,吃完娘家的六個荷包蛋,往迴趕路。

    天色漸漸暗淡,風雨欲來,層雲密布,陰沉可怕。甄氏心生畏懼,不顧女巫的告誡,到山腳的小河雇烏篷船迴家。不料上船不久,肚子劇痛,巧的是船上正好有幾名從城區下鄉看病的醫生。

    漫天雪花很快刷白了大地。不一會兒,一個胖小子艱難出世,哭聲透過冬日潔淨的天空,暢通無阻地響徹遠方積雪的群山,久久迴蕩。女巫所說的“來頭不小”的孩子在雪花的陪伴下,在顛簸的船上降生。時為癸亥年臘月十二日(公元1984年1月14日)。

    甄氏母子被平安護送迴送,元某大喜過望,當著眾人的麵用杆秤稱兒子的體重,居然有9斤9兩。眾人不禁嘖嘖稱奇。

    女巫此時推門進屋,眾人忙幫她拍去身上的雪。門外,那雪下得正緊,已有近十公分厚。大家七嘴八舌地談起巨嬰,說其長相奇特,頭顱碩大,請女巫為其相命。

    女巫一邊摸著巨嬰,一邊說道:“此兒出生前數月氣侯反常,今日降生又天降暴雪,此等暴雪我在梓馨生活了七十多年都沒見過。元夫人連懷三胎均流產,獨此兒降生,有如此多的異兆,恐怕非同尋常。而且,他若早一天出生,則為公曆1月13日,晚一天出生,則為農曆臘月十三日。據西方學說,13很不吉利,但他卻夾在兩個13中間卻躲過了這不降的13,不簡單!再瞧他:天庭飽滿、地角方圓,首先他肯定是多福高壽之輩;再看他:顱腦奇大將來必定盛滿智慧、聰穎過人;剛剛出生卻雙眼圓睜,目光犀利,將來看問題必定深遠;枕骨高高隆起突出,意為將來必定要出人頭地……”

    眾人紛紛恭喜元氏夫婦,惟獨接生的一名小護士忍住笑,等到眾人紛紛離去,她才向女巫悄悄地問:“您剛才說的怎麽都是好話啊?難道他的成長就那麽順利嗎?”

    女巫見元氏夫婦正在逗孩子,才悄悄地說道:“不是的,甄氏不聽我的勸告,放著平坦的大路不走,竟乘船迴家,使此兒生於河中小船,河中陰氣太重,再加上暴雪的嚴寒,陰氣就更重,受到陰氣侵襲的他,其性格必為至陰之相,這是他將來辦事的致命弱點;小船行走河中,左右飄搖上下顛簸,恐怕成功之前就像這樣,上下起伏不定啊!”

    小護士捂著嘴忍住笑,又繼續問道:“任何成功人士都有一個坎坷經曆呀!您具體說說看,這個小孩什麽時候出人頭地,什麽時候吃虧?

    嵌在窗框裏的灰色天空依然飄著紛紛揚揚的大雪花,女巫掐著手指,沉默了半天才說道:“此兒出生於臘月十二,即十二月十二日,‘月’與‘日’對開,十二再平分則為六。今天星期六,且公曆為1月14日,一加一加四又為六,且此兒生於水上,‘水’字古代有六劃……”

    女巫比劃後繼續說道:“按照中國古代的經典之一——五德終始說,水德同黑色,與六相聯係,這些都說明此兒命運與‘六’這個數字相關。在他出世前,甄氏三次懷胎均流產,是此兒克兄克姊的緣故,這也是他的罪孽,所以他將曆經三劫之後方能出人頭地,而三劫間隔的時間很可能就是六年。他是甄氏懷的第四胎,到他第四個六年,也就二十四歲的時候就會出頭,這就是他的宿命,已經注定了的,不管他順從也好、抗拒也罷,都不能改變。”

    小護士覺得女巫說得太牽強,尤其是關於“二十四歲出頭”的論斷,她正欲爭辯,卻被另一名醫生製止。

    當白晝再次來臨時,天空已經放晴,但積雪卻有近半米厚。放眼望去,滿目一統,沒有一點雜色,積雪熠熠生輝,顯得格外晴朗。如此暴雪,確實是華中地區所罕見。

    元某想起昨天女巫的一些吉言,雖然半信半疑,但更願意這是真的,至於他偷聽到的一些“劫難”之類的話,他希望那是戲言。他又想起元氏家族已經數代單傳且窮困不堪,自己自幼孤苦,婚後直至昨日才有了一個兒子。毫無疑問,他對兒子寄予了極大的期望,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兒子受到最好的教育,將來成為民族複興的棟梁之材、家族複興的中流硫柱。因為,祖宗的遺訓他始終沒有忘記——國強則家興,國弱則家貧。以振興中華複盛唐之國威為已任,其時,吾家自當興焉。

    按照女巫的說法,武某之子為至陰之相,五行之中水太盛,恐怕將來為人太柔,故須以金強其性,以火燃其心,同時以土克水,所以為其取名鑫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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